第11章 趕路
烈陽高懸蒼穹,金色的光芒彷彿無數的利劍射向大地,灼熱的高溫蒸騰着,似乎要焚盡世間一切罪惡。
當其降臨落鳳山脈上空時,卻首先遭遇了空氣中瀰漫的濕氣阻攔。
陽光穿過層林疊嶂,威力被一層一層削弱,最終樹眼婆娑,波光粼粼,成了山林中的點綴。
一道迅捷的身影,在山石、樹木之間快速移動,時而閃現,時而消失。
山脈中的氣候一天之中可以變幻多次,也許上一刻還是盛夏酷暑,下一刻卻能突然進入寒冬臘月。
此人一看就是個老山客,上半身的虎皮袍子退到腰間,以兩隻袖子系成活扣,麻棉製成的粗獷布衫掩蓋不住臉上的英俊之氣,只是鬢角的絲絲白髮,令他的氣質變得妖異。
此人正是呂清源,他仍是平時打獵的裝扮,身上只帶了很少的東西,輕裝出行,在林間行走如風。
附近的地界,他走過無數遍,清楚知道各處凶獸的領地範圍,對如何利用障礙物隱藏身形更是精通。
加上此時的凶獸們大多在消暑休息,屬於難得的安靜時光。他幾乎沒有引起什麼動靜,步態行雲流水。
行走過程中,他還忙裏偷閑,對照腦海中關於各種生物的習性進行對比、驗證。
如漫山遍野隨處可見的草叢,原本就屬於生物鏈的底端,季節性枯榮,生命短暫,來不及誕生神智,不受奇氣的影響。
可如果是那些擁有漫長壽命的草木,長年累月在天地靈氣的侵染下,總有機會誕生靈智。
而奇氣的存在能夠加速孕育的過程,同時卻也扭曲新生的意識,使其變得兇殘嗜血;
性情反過來影響草木本體,推動異變發生,匹配混亂的神魂,極具攻擊性。
若是不注意、稍稍靠近,就會被它們偷襲,成為捕食的對象。
不過凶植畢竟不能輕易移動,在一個地方薅羊毛,時間久了,所處之地就會顯得很異常。
附近會積存它們進食過的獵物殘骸。
如樹下的泥土,因為掉落的血跡太多,乾枯發黑,腥臭無比,一層一層鋪開,乍一看,還以為是腐爛枝葉的堆積物。
枝條、葉面佈滿蟲豸的屍體皮殼,由於滲出的屍油黏連,包裹得像一根根醜陋的棒槌。
在山林中,無論是凶獸還是凶植,都有機會避開,但有一種東西卻是極其難纏,而且防不勝防。
那就是凶蟲。
他們既能以多勝少、碾壓而下,又可以成為天生的刺客。
它們隱藏在各種角落裏,棲息在陰暗中,一旦被其中一隻盯上,就意味着噩夢的開始。
殺了沒好處,還殺不勝殺,而不殺又會被不停騷擾,甚至有性命之危。
好在,即使凶蟲們神智混亂,充滿攻擊性,但它們還是遵循某些本能,比如對某些氣味厭惡或者害怕,可以做針對性的預防處理。
對於鍛體境來說,這些都是看得見的敵人,看不見的才恐怖。
生靈死後,除非被打得魂飛魄散,不然,殘缺的神魂會在附近停留,過數天才會消失。
偏偏世間有奇氣的存在,完全暴露在奇氣中的神魂,被扭曲成情緒的怪物,放大了對生靈之魂的渴求,它們希望吞噬生靈之魂來重回人間。
但殘魂就是殘魂,時間稍微一長,身上死氣旺盛,與充盈的生機、強盛的氣血天然衝突。
即使殘魂運氣爆棚,最終吞滅生魂,依然沒用,生機既已消失,命數難挽回,時間一到,最後還是要消散在天地間;
有人要說,達到玄庭的鍛體修士,擁有了神識,是不是就能看到虛幻的殘魂,可以提前將其處理掉?
這是不現實的。沒有干擾的情況下,神識能夠顯照內外,可由於奇氣的存在,神識一旦暴露,就會被污染,最終波及整個神魂。
只有達到開靈境,神識轉化為神念,才能無懼奇氣的影響,以虛化實,真正發揮作用。
雖然外界環境不友好,但鍛體期之人還是能夠在外行走的,鎮守山脈同樣也需要他們的力量。
這時候,就用到一種叫做念石的東西。
原本,這是一種很普通的石頭,但因為長年累月被圖騰之氣沾染,因此具備了留存念力的能力。
除了正常的觀想修鍊,部落之人每天前往祭拜圖騰時,都會攜帶一塊這樣的石頭在身。
每一次共鳴,圖騰之靈都會將提煉的念力返還少許到念石中,在外行走時,此石就可以提供保護,使佩戴者不受奇氣入侵。
還有人會問,既然殘魂終會消散,放任不管不可以嗎?
部落長輩聽到這個問題,大概率會給你一巴掌。
那是因為,如果殘魂生前的執念太深,就有機會與奇氣完全融合,轉變成一種叫做魔靈的東西,突破死亡的限制,長存世間。
魔靈大凶,不但吞噬神魂,連血肉也是它的追逐對象,兇殘無比。
更可怕的是,生靈一旦遭遇魔靈,猶如遭遇天敵,一身實力,只能發揮八成。
魔靈是生靈之大敵。
所以部落之人每天外出,除了打獵,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利用念石或者氣血圖紋,消除山林中各種尚未消散的殘魂,防止異變。
從這一點來說,山脈中的危險,凶蟲最難纏,但凶植的危害才最大。
儘管凶植的獵物大部分都是小型蟲類、神魂弱小,但架不住數量多啊。
在概率上,生靈死亡頻次發聲最多的地方,產生魔靈的可能最大。
因此每個部落都有禁令,如果在野外,發現了一株凶植,必須第一時間通知部落族長或者祭祀,不但植株連根拔起摧毀,其種子可能能夠到達的地方,也要掘地三尺。
總之,任何跟魔靈搭上關係的所在,都極其令人忌憚。
呂清源一直不願多想,前身就是因魔靈而死。
那天,當前身攜帶藏有魔靈的物事去到圖騰儀式現場,魔靈一出現,所有人都如臨大敵,連圖騰之靈都相當恐懼。
震怒之中,直接出手,以最強手段對魔靈施以滅絕,並且對呂清源痛下殺手。
多虧了楊公見機快,及時出手,保住了他的肉身。
前身臨死前,還以為是某人的無心之失,導致他被殃及池魚。
但魔靈狡詐,難受控制,他卻不想想,魔靈是怎麼突破部落的結界防護,然後願意安安靜靜被他帶到圖騰跟前的?
一念至此,呂清源猛然驚醒!
他再次記起了心中曾經掠過的那個疑惑。
既然他只是神魂佔據了前身的肉身,在這之前他又是憑什麼在奇氣的影響下保持神智完整,不受影響?
這與他為什麼能夠來到此世,想來應該是同一個答案。
但顯然現在不是探究之時,他將這個疑惑默默記在心裏,提醒自己不能忘記,然後繼續前行。
安逸時光過得很快,日頭偏離中天,一個時辰之後,凶獸們開始活躍,捕食、戰鬥、嬉鬧、交配,熙熙攘攘。
如此一來,呂清源需要花更多的時間來觀察環境,分辨情況,及時微調行進路線。
他是一個很謹慎的人,考慮到有可能的後患,他寧願多花半天時間,故布疑陣,為後續的路途爭取時間。
一路之上,遇到了不少獸類的騷擾,卻是能避則避,一方面是節省時間,另一方面則是盡量減少遺留的痕迹,當然,他並不是完全不留痕迹,不然有可能的追趕者怎麼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