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且聽簾外雨潺潺 第124章：朱赤鱬VS佘南君
銀裝萬里，素裹江河。
冬日的暖陽現身片刻就已消退，天色昏暗，狂風漸起，一朵朵指甲大小雪花簌簌落下，很快鋪滿了衢江碼頭上百艘巨舟畫舫，侍從閑雜人等早已離開，禁止在此逗留。鹿城衛、重霄三大家族、長陵姜家、緇陽上官家、顧家等眾多門閥勢力代表各自靜坐，只等自家年輕一代人物在靈境攫取氣運福緣，然後再借勢談判關於重霄鎮交割於鹿城衛事宜。
鹿城衛飛貂一脈統領陸沉貂站在畫舫窗口，目光穿過窗欞，落在遠處的風雪蒼茫處。
“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細不可聞。
——
靈境之中，又是一番景象。
朱赤鱬分出數十道神念化身，與入境之人展開試煉。而本體則一處青山巍峨處，山頂有亭，亭中烹茶，朱赤鱬一身古袍，神色淡然，捧卷品茶，彷彿一尊俯瞰天下的神靈，山下江河山川纖毫可見。山腳即是衢江江面，波光粼粼，映襯萬丈青山，一派神秀氣象。
平靜江面上忽然巨浪翻天，出現一處龐大漩渦，水波橫卷帶來呼嘯之聲。一隻幽碧色巨龜緩緩浮出水面，龜身方圓三四十丈，龜甲上青苔彌補，掩去細密符文，一雙眼睛帶着蒼茫之色。
朱赤鱬本體乃是一尊上古異鯨，覺醒祖妖血脈，天地機緣之下，成為絕代大妖。而這巨龜名為避水雲龜，是朱赤鱬座駕，曾追隨朱赤鱬，與玄甲軍團縱橫西荒水脈，立下赫赫戰功。
避水雲龜天生水中神通及御風之術，只見他四足輕踏，頓時生出四團白雲，載着他悠悠蕩蕩直衝青山絕頂。看似愜意悠然，實則迅疾無比。
轉眼便達山頂古亭，避水雲龜搖頭晃腦，化作那位佝僂老僕，落在古亭之外。
“老爺，不出一刻，他們就到了。”
朱赤鱬緩緩放下書卷，輕啜香茗，嘆息道：“本座實在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是貪圖我的妖丹？還是我的祖妖血脈？又或是其他？真是......”
沉吟片刻，才一字一句緩緩道：
“膽大包天。”
四字一出，山河變色。
青山處處顫抖，山崩地陷，亂石齊飛；江面翻騰如沸，碧波翻卷，水浪衝天。
一尊四品祖妖的實力，竟然恐怖如斯！
——
同一時刻。
衢江水面百里之外，那十八位黑衣人一字排開，巍然立於水面，一圈淡淡黑色光幕將其籠罩。無盡風雪落至周遭，即刻被輕輕彈開，形成一處隔絕之地。
為首的黑衣老者站在那尊漆黑巨蛇頭頂，悠悠浮沉。
蒼老目光中倏然散發出濃郁嗜血之意，老人低沉咆哮道：“玄甲虎符，開！”
手中那枚玄色虎符脫離掌心，脊文八字“與玄甲軍守為虎符”轉瞬演化一尊咆哮黑虎，直撲虛空，彷彿那裏存有一處屏障。
同一時刻，足下巨蛇長尾擺動，三朵金光蓮花隨虎符之靈而去，落在虛空一處。
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原本空蕩蕩的江面半空忽然裂開一道縫隙。
黑衣老人嘿嘿笑道：“這麼多年過去，你這靈境依然是千瘡百孔，真是可悲呢。”話音轉為肅厲：“一起衝進靈境，按計劃行事，不得有誤。”
虎符閃爍，重歸手中，黑衣老者駕馭巨蛇沖入靈境縫隙。
其餘十七人默然頷首，緊隨其後，轉眼消失在風雪衢江。
片刻，靈境縫隙緩緩蠕動合攏，彷彿一切未曾發生。
——
黑衣老者一行十八人潛入靈境時刻，恰好朱赤鱬於青山之頂發出四字真言“膽大包天”。
雖然有虎符與巨蛇蓮花開路，但潛入之時絕無可能避開靈境之主的感知。對此，黑衣老人對朱赤鱬的反應早有預料。
只見他立於大江之上，腳下輕輕一踏，那尊黑色巨蛇昂首怒嘯，身軀劇烈變化，轉眼化作一尊青首黑體長約近百餘丈的超級大蛇，氣勢比之前不知凶厲多少倍。
青首黑體，南陵巴蛇！
原來此人坐騎竟是一尊南嶺巴蛇。相傳此妖生於南嶺大澤，可食妖象，有吞天神通，擅長吞噬靈體化作自身之力，乃是一等一的絕代妖物。
黑衣老人昂首，長笑道：“玄甲軍故友來訪，朱帥何必如此失態？”
山頂傳來朱赤鱬聲音：“區區叛徒，也敢進我靈境。佘南君，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麽？”聲音古井無波，平靜如水，卻帶有一絲深刻寒意。
若有通曉西荒諸事的人在此，一定會忍不住驚呼起來：佘南君，原西荒玄甲軍團副帥，地位僅次於朱赤鱬之下，駕有一尊南嶺巴蛇，戰力無雙。只是後來卻不知何故，在玄甲軍團與南荒龍神軍一戰中叛逃倒戈，致使玄甲軍團全軍覆沒。自此，佘南君消失在世人眼中，也成了西荒軍方必殺之人，至於當年為何叛出西荒，幾成迷霧，無人知曉。
想不到，此人竟然忽然現身，直面朱赤鱬。要知道，這世上最想殺他之人，朱赤鱬必然排在首位，無數同袍之血，仇恨重於山海。
佘南君昂然立於巴蛇之首，在江面半空上下游弋，騰起陣陣黑霧，發出凄厲桀桀怪笑：“叛徒？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妖賊也有臉這般說？當年之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你我再度相逢，只談生死，不談對錯。”
朱赤鱬淡淡道：“佘氏乃上古妖蛇之後，半人半妖血脈。當年，你獨子佘滄瀾天賦驚人實力強悍，加入后玄甲軍團后立功無數。然而品行卻極其卑劣，平日裏小打小鬧也就算了，無人過問。然而，在那年暮春剿匪之戰中，因為大意中計，被水匪擊敗。之後不思己過，竟悍然率軍屠戮三鎮黎民兩萬餘眾，偽稱大敗匪軍。”頓了一頓道：“女帝治下，殺良冒功，本座且問你該當何罪？”
不待佘南君回答，又道：“此事罪大惡極，萬難輕饒。本座特命座下大將擒殺你兒，但念你身為玄甲軍副帥，勞苦功高，故而留下佘滄瀾一縷神魂，以期有朝一日，借肉身重生，拋除惡念，再度為人。可笑本座識人不明，不知你這叛賊狼子野心，竟敢勾結南荒龍賊軍，坑殺玄甲軍。早知如此，本座就該將佘滄瀾碎屍萬段，神魂盡滅。”
淡淡言語中帶着深深恨意，一念之差釀成大禍，由不得他不恨。
佘南君駕馭南嶺巴蛇來去縱橫，怪笑道：“說來還要感謝朱帥手下留情，為滄瀾留下一縷神魂，與這尊南嶺巴蛇氣機相融，再過十年，就能重生昔日靈智。哦！本座忘記了，朱帥今日大限已到，是看不到這令人欣喜的一幕了。”
他擺了擺手，身後十七人如飛鳥般散開，直撲靈境四處。
佘南君狂笑聲起：“廢話休提！今日只談生死，不談對錯！”心念動時，座下那尊藏有獨子佘滄瀾一縷神魂的南嶺巴蛇騰起陣陣黑霧，直衝青山之頂。
“本座已經等你多時了，領死吧！”
隨着朱赤鱬淡淡聲音響起，避水雲龜現出原形，四十餘丈身軀遮天蔽日，朱赤鱬立於龜甲之上，一桿幽藍色大戟迎風而出，似有海妖在其中不斷呼嘯。
此戟名為大風，海底萬年異獸脊骨所煉。
時隔三百多年，昔日西荒玄甲軍團主副帥再度重現，卻不是故友相逢，而是生死一戰。
駕馭避水雲龜的朱赤鱬，
駕馭南嶺巴蛇的佘南君，
均為一代水脈大妖。
在這靈境中開啟生死之戰。
若這消息傳出，只怕是震驚四荒。
——
方圓四十餘丈磨盤大小的避水雲龜足蹬白雲，鋪天蓋地而來。
直直壓在那尊南嶺巴蛇頭上。
緊接着一聲巨響傳來，龜蛇相撞，雄偉妖力相交，白雲翻飛，黑氣四溢。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浪波紋像潮汐般橫卷出去，一路所遇，盡皆毀之，山崩地裂，江河倒灌。幸好這是在朱赤鱬靈境天地中，若在靈境外衢江之上，只此一擊，重霄鎮須臾毀滅。
四品大妖實力，委實太過恐怖。
“油盡燈枯之軀，何苦還要掙扎？不如乖乖交出玄珠，念在同袍一場，本座留你全屍。”
佘南君獰笑。
雙掌間無聲無息滑出一對鐵鞭，黑氣纏繞，凶厲可怖。作為上古妖蛇血脈，這對鐵鞭同樣凝練有一對凶蛇之魂，名為噬魂。
兩尊四品大妖相爭，自然完全不留餘力，任何藏私都是取死之道。
朱赤鱬哈哈大笑道：卑躬屈膝，委身本座之下多年，也敢口出狂言。本座真是好奇，南荒給了你多少膽氣，竟然讓你變得如此勇武。”
身影一動，驟然消失。手中那桿名為大風的神戟已然泛起一道極其寬闊的月牙般寒光，似九天銀河落向佘南君手中噬魂鐵鞭。
磅礴妖力肆虐，簡簡單單的一招一式皆蘊藏天地大道。若有五品以下修士在此，還沒有護體寶物，必然會目眩神迷，被其中妖力侵蝕，走火入魔，識海崩碎。
噬魂鐵鞭黑氣纏繞。
大風神戟詭異難測。
避水雲龜昂首怒嘯，迎戰凶獸南嶺巴蛇。
一時間，靈境之中，氣息紊亂，如同末日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