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易楓
良久，小狼孩可算哭累了，拉着狼煙兒的尾巴沉沉睡去了。
狼煙兒狼眼含淚，征征看着小狼孩出神……
良久，狼煙兒嘆息一聲，把小狼孩輕輕叼起，走回住處。
……
……
小狼孩漸漸醒來，四周黑壓壓的，伸手不見五指，但自己的身體卻一上一下的動蕩不止，想起狼煙兒要把他送回人族的事，心下不禁急了。忙急叫道：“母親，母親！”
“孩兒乖，娘親在。”
狼煙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小狼孩這才發現自己是被母親放在了一個背蔞里。
“母親，天黑了嗎？”得知母親沒有把自己送走，小狼孩很幸福地問道。
“沒有。”狼煙兒邊說邊停了下來。小狼孩只覺得自己身在其中的背蔞晃動一下，然後穩穩着地。
狼煙兒打開背蔞上黑布，看了一眼滿臉欣喜的小狼孩，微笑道：“咱們休息一會兒再趕路。”
“母親，你怎麼又變chéngrén族模樣了？”小狼孩見到自己面前出現一張極是俊美的女人面容，已知是自己母親所變。每次狼煙兒變chéngrén形，小狼孩就是滿腹疑惑不解，人族是他們惡狼一族的天敵，互相捕殺，母親為什麼總是喜歡變chéngrén形？原來狼煙兒在小狼孩二歲的時候變chéngrén形教他學人族走路，小狼孩雖沒把人族的走路步法銘記在心，但自己母親變chéngrén形的神奇變術卻深深銘記在了他幼小的心中。之後幾年中，狼煙兒也會偶爾變作人形，那是因為狼煙兒在修練變術。不光是人形，很多生物的形態她都會變，是以小狼孩總是不解。
“到了人族，自然要變chéngrén族模樣了。否則被人族發現了，咱們就活不了命了！孩兒，你不會變化，娘親只有把你放在背蔞里背着你，是不是悶得要死？”狼煙兒邊說邊笑道，似乎她為她昨晚的決定感到高興。
小狼孩明白了，原來母親還是要把自己送回人族。
小狼孩大急，一下子竄出和狼煙兒變成的成年形體差不多大小的背蔞，想去拉自己母親的尾巴，可是現在狼煙兒變成了人形，自是再也找不到他習以為常去拉的母親的尾巴，不禁哭道：“我不要回人族去，不要回人族！”
小狼孩說的這些話狼煙兒自是明白，但在人族耳中，卻是“嗷嗚——嗷嗚——”的狼嚎聲。想及此處，狼煙兒大驚，生怕引來人族，他知道人族中不乏英雄，也頗多修道參禪之人，如果引得這些人的注意，恐怕她和小狼孩將難逃厄運。
這就是天道，狼煙兒她們母子雖無噁心，但碰到人族，碰到人族中的英雄人物，一樣被視為十惡不赦。
“不許哭！”狼煙兒怒道。狼煙兒發出狼嚎之聲，四下張望看是不是有人發現她們娘倆兒的蹤跡。
時值暮chūn之際，狼煙兒和小狼孩所停之地，是一座小山丘。但見四周紅花綠樹，蝶戀花舞，丘間小道中並無行人經過，這才放下心來，看向小狼孩。
這是狼煙兒有生一來第一次對他發火，小狼孩竟嚇得呆了。以前他犯的錯誤再大，比如因為狼族中的夥伴們欺負他，他奮不顧身地去撕咬同伴，都沒被母親怒罵。
狼煙兒見到小狼孩因為自己的發怒，噤若寒蟬，不禁心下一疼，把小狼孩摟進懷裏，淚水竟然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哽咽道：“孩兒乖，母親全是為了你好，你的幸福在人族……”狼煙兒說著說著，竟抑制不住地哼哼大哭起來。
小狼孩伸出前手，手上和惡狼一族一樣，污穢不堪，但十分健碩，替自己的母親擦淚，聲音帶着哭腔道：“母親別哭，孩兒聽母親的話……母親別哭……”
哪知，狼煙兒卻哭得愈加撕心裂肺。
……
……
狼煙兒帶着小狼孩一路南下。曉行夜宿，風雨兼行。一個月後早出了獵狼國，到了佔據中原的逍遙國。
逍遙國位居中原，東北之向乃獵狼國，中腹地就是現在的逍遙國。東南近海之所乃是暮煙國界內。西北為金山國。四國鼎立，平分這塊大陸，各國互有矛盾，是以戰亂不斷，烽火不息。要論實力，四國各有千秋，難說長短。但要論疆土地界之大，金山國首大，逍遙國次之，獵狼國再次之，暮煙國居后。
金山國多山，是以奇峰險山，層出不窮。逍遙國地處中原，一馬平川，人口鼎盛。獵狼國乃寒國之地，雪山重重。暮煙國則為人間仙境，青山綠水，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逍遙國天下城。
狼煙兒背着小狼孩到得天下城外，穿行在一片楊林之中。其時夕陽如血，散下紅暈萬道，斜shè進楊林之中。
“孩兒，天快黑了，咱們須得走快一些，免得天下城城門關了，咱們進它不去。”
“哦。”小狼孩悶悶應了一聲。
狼煙兒心知他還在鬱鬱不樂，只得微微嘆息一聲，腳下不禁加快了力道。向天下城快步走去。
“六師兄，有狼聲！”
突然之間，狼煙兒聽到有人說這句話。由於狼煙兒以前在人族中呆過，是以知道人族的語言意思。聽着這鬼鬼祟祟的聲音，狼煙兒心下不禁有些起疑，這個時候，這城郊邊上怎麼還有人獃著？
小狼孩卻聽不懂，他雖是人族，但自小就和惡狼生活在一處，是以他只懂狼語，卻不懂本族的語言。但明顯感覺到母親的腳步帶着猶豫不決的意味，小狼孩不禁問道：“娘親，怎麼了？”
狼煙兒連忙用狼語低聲道：“噓，別出聲，碰上了心懷不軌之人。”
小狼孩立即屏氣不語。
“沒出息的傢伙，咱們都是有修行的，區區豺狼，有何之懼！”
傳來一聲訓喝之聲，想來就是那位“六師兄”了。
狼煙兒要是在平時，聽到有人族辱罵自己族類，她定會出頭撕裂了那人，但現下rì薄西山，必須要趕在天黑時城門關閉前進得城去，不然又要露宿荒野，遭受風吹露打之苦。自己倒也罷了，可千萬不能讓自己的孩兒跟着受罪，是以狼煙兒繼續不動聲sè地向天下城走去，不去理會他們。
“瘦猴，你真的親眼看到那易楓進了城中？”
還是那位“六師兄”所言。狼煙兒不禁停了下來，因為他聽到一個熟人的名字：易楓。
“是啊，六師兄。我親眼見到那易楓進了城中，這會兒差不多該出來了，我們就在這裏設下埋伏，嘿嘿，量那易楓有天大能耐，也必遭我們所擒！”
狼煙兒不禁心下一驚，道：“他們要對易師哥下手？易師哥不在八卦門，怎麼跑到這天下城來了？”
狼煙兒心下關懷同門師哥易楓的危險，當即停下了腳步，身形一閃，就閃到了那說話之聲的近處。小狼孩也不發聲詢問，狼xìng告訴他，母親這樣小心翼翼，自是有敵人出現了。敵人出現，絕不能自暴了自己行蹤，讓對手察覺，陷自己於被動之地。
狼煙兒身法迅捷，沒驚覺敵方。狼煙兒穩住身子，透過草叢向那說話處看去，只見十幾位縞巾纏頭，白衣襲身的修道青年，個個手持利劍，面容冷峻，有幾位死死盯着那天下城的城門，看樣子，自是瞅着自己的師哥的蹤影。
“六師兄，你說咱們擒了易楓，師傅會如何獎賞咱們？”一個瘦如枯柴的矮個青年向一位年齡相仿的青年笑問道。
“你這隻瘦猴子，就知道貪功要賞！”那位六師兄白了一眼那瘦猴。
“嘿嘿……六師兄何必裝呢？抓這個易楓難道大家是為了行俠仗義不成？”瘦猴jīng靈地閃着眼睛，對他的六師兄嘿嘿笑道。
“閉嘴！”六師兄又翻了一個白眼，“天快黑了，那易楓也快要出城了。大家別再說話了，以防打草驚蛇。”
“是。”眾師兄弟齊聲應道。那個瘦猴眨巴了一下眼睛，撇了撇嘴，只好奉命緘口不語。
狼煙兒心道：“他們口中的‘易楓’也不知道是不是師哥？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不管是不是，這些人並非善類，倘若不是，任由他們人族自相殘殺去，但如果是的話，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對同門師哥見死不救。再說，這位易師哥還是一位大大的好人。”
暈紅似血的夕陽沒入山下，僅剩小半，周邊的雲彩被照得通紅，多麼炙紅灼烈的火燒雲！
“快看，易楓出來了！”瘦猴搶先低聲叫道。
狼煙兒向那走來之人看去，其時天sè已經暗淡起來，雖看不清那人臉寵面貌，但那易楓的走路姿勢卻一如往昔，出來之人，不是自己的師哥又是何人？
“易師哥停下，有埋伏！”狼煙兒不禁大叫提醒易楓。
易楓聽到，大吃一驚，立即停下了腳步，斂神jǐng戒。向狼煙兒看來，不禁驚喜道：“林師妹！”狼煙兒在八卦門時以林煙兒作名，是以易楓叫她“林師妹”。
那埋伏暗處的六師兄和瘦猴一眾，更是大吃一驚，不知道這個背後背着一個大背蔞的美麗女子何時到得自己身邊的。
“臭婆娘，壞我們的好事！”那位六師兄惡狠狠道。
易楓大喝一聲：“敢罵我師妹！”身形一晃，已近得那六師兄跟前，那六師兄拔劍疾刺向易楓胸口，劍法之快，不容小視。瘦猴大喝一聲道：“師兄弟們，大家一齊上！”自己卻遲遲不肯拔劍，似要伺機而逃。
眾白衣弟子應了一聲，就一齊持利劍攻向易楓。狼煙兒大急，縱身一躍，已到了楊樹樹頂高度，伸手摺下一枝小孩胳膊般粗細的楊枝，運力攻向那些白衣弟子。
狼煙兒還沒攻到，只聽得“啊啊”兩聲慘叫，兩名白衣弟子已被易楓震開，其一人正好落入他們設計的陷阱之中，當場被陷阱中的利劍穿胸而死。
狼煙兒暗叫一聲好功夫。就去相助易楓。瘦猴虛晃一劍，急道：“六師兄，這易楓道行太高，我們不是他敵手，先撤了再作商計。”說完，也不等他六師兄答話，就自行閃去了。幾個縱躍，已沒了蹤影。狼煙兒、易楓和其他弟子激斗不停，沒空暇去追。那位六師兄眼見易楓已是極不好對付，現在又來了一個道行高深的婆娘，更加身處險地，當下抓過身邊的一位同門師弟，擲向易楓，對狼煙兒虛晃一劍，也逃了開去。易楓見迅速飛來一人，一腳踢了開去，那位被六師兄擲過去的弟子慘叫一聲，也落入了他們設計的陷阱之中，利劍穿身而過，沒有穿中心臟，那弟子一息尚存，眼中凶戾，望着六師兄逃去的方向狠狠道：“六……師……弟！”眼中怨恨，似要噴出火來，但一句“六師弟”剛剛說完，就當場氣絕而死了。
那些修道弟子見六師兄和瘦猴已經逃走，心下不禁惶急，再無心戀戰，虛晃劍招，奪路逃走。但卻一一被狼煙兒斬殺下來，命絕當場。片刻之間，就剩下了兩名弟子。狼煙兒正要打殺，卻被易楓攔住，勸道：“林師妹，得饒人處且饒人！”
“易師哥，他們可是要存心害你！”狼煙兒義憤填膺道。
“我這不是沒事嗎？”易楓呵呵一笑，對着那兩位修道弟子道：“趁我妹子沒動手，趕緊滾吧，以後少存這害人之心，否則，我再不會饒你們！”
那兩位白衣弟子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看了狼煙兒一眼，連忙慌不擇路地逃散開去……
“母親，你是不是打敗人族了！”小狼孩從記事起，就有這種天賦，母親有沒有打跑敵人，他能感覺得十分準確。
易楓大吃一驚，雙眼瞪視着狼煙兒背上的背蔞：“狼！”
小狼孩的聲音在易楓耳中全是“嗷——嗷——”的狼嚎聲。
狼煙兒呵呵一笑，對易楓道：“易師哥莫要驚慌，這是我的孩子在和我說話。”
“你的孩子？”易楓更加不解，不禁問道：“林師妹，你的孩子二十年前不是已經……”易楓怕勾起狼煙兒的傷心往事，說到這裏戛然而止，臉上露出慈sè。
狼煙兒美艷的臉上有些黯然，旋即笑道：“我的親生孩子是死了，但我又有了小狼孩……”狼煙兒說著，不禁嫣然一笑。
“小狼孩？”易楓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這個稱呼。
“恩。”狼煙兒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天sè，夜sè已垂，心想那天下城想是已經閉了城門，不禁微微嘆息一聲。
易楓察言觀sè，不禁自拍了一下腦袋，憨憨一笑道：“你看，光顧着問你，沒注意到天已經黑了。林師妹，那天下城城門已關，你們今天就到我家住宿去吧。”
“那多謝易師哥。”狼煙兒喜不自勝。
“同門師兄妹，不要客氣。”易楓笑道，看了一眼四下屍橫就地的白衣弟子，又看了一眼陷阱里那兩位慘死的弟子，不禁微皺眉頭。心想：“也不知我哪裏得罪了這些人，這些人又是哪個門派的，何以找上了我來？看他們裝束打扮，似乎也是同道修行之人……”
狼煙兒見易楓皺眉，若有所思，不禁問道：“易師哥，怎麼了？”
“沒事。”易楓回神，“到了我家，咱們再細說不遲。現在天sè已經晚了，我們快些回家去。”說著，帶着狼煙兒向西而行。
“母親，我們這是去哪？”小狼孩不禁問道。
“孩兒乖，娘親遇到故人，要到他家去。”
易楓只聽到一陣狼嚎之聲，卻全然不知狼煙兒和小狼孩在說些什麼，他早在二十年前就知道狼煙兒是狼，不禁吃驚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狼煙兒用人語如實向易楓說了，易楓聽了不禁啞然失笑，搖了搖頭，便不再奇怪狼煙兒背蔞里的小狼孩，走在前頭，引狼煙兒到他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