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晚宴
周日晚上七點，思知會館華麗的裝飾燈開始閃爍。會館內燈火輝煌，花香和酒香纏繞在一起，四處飄散，高腳杯清脆的碰撞聲夾雜在浪漫的樂曲中，衣香鬢影間，皆是奢靡。
阮今禾到達會館時，距離晚宴開始還有十分鐘，已經有不少來賓入場了。
阮今禾剛走進內場，馬上就有人端着酒杯過來打招呼。
“阮總，你好。”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從侍者的托盤裏取過一杯香檳，微笑着打招呼，“張總，好久不見。”
被稱作“張總”的中年男人先是問候了一下未出席的阮家父母，而後就開始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引向自己剛成年的女兒，言語間的討好與諂媚，聽得阮今禾直皺眉頭。
好在賀允知很快就出現在門口，及時解救了他，“找你半天了，原來在這兒呢。快跟我走，我家老爺子剛剛還在念叨你，說是好久沒見了，想讓你過去陪他喝杯茶。”
阮今禾對着張總揚了揚手裏的酒杯，“張總，我先失陪了。”然後就跟着賀允知往裏走。
“真是你家老爺子找我？”
賀允知已經喝了不少，走路時身形都開始打晃。聞言嗤笑一聲，“哪能啊，我家老爺子壓根就沒來，他才看不上這樣的場合。我就是看你快被他們煩死了，所以找個借口把你帶走。把你安頓好了，我還要出去跟那群老東西大戰三百回合。”
“這是要去哪？”
賀允知朝他眨眨眼，故作神秘道：“跟着我走就是了。”
兩人繞過宴會廳眾人，到了二樓的包廂。
包廂不算大，但相比樓下，確實舒服了不少。裏面放置了兩張天鵝絨的躺椅，水晶茶几上擺放着精緻的點心和酒水。
最重要的是，包廂正對着宴會廳的舞台，能清楚地看見正在演奏的樂團。
“我給你找的最佳觀看點，怎麼樣？”賀允知手臂一伸把胳膊搭在他的肩頭，“我還特意把樂團的休息室安排在你隔壁，等演奏一結束，你就邀請你的小美人過來，帘子一拉，小酒一喝，完美。”
阮今禾把他的手推開，略帶幾分嫌棄地打量了他一眼，“把你腦子裏的黃色廢料收起來，那丫頭是阮南喬閨蜜，我把人當妹妹看。”
“妹妹？哪種妹妹？”賀允知笑得曖昧不明。
阮今禾操起桌上的點心就朝他砸過去，“趕緊滾！”
“這怎麼還帶惱羞成怒的？”賀允知把點心塞進嘴裏，“我先下去了，待會我致辭的時候記得下來幫我撐個場子。”
阮今禾沒理他，端着酒杯倚在欄杆上看樂團演出。
他向來不喜歡參加這種活動，覺得無聊且煩悶。眼神掃過樓下風姿綽約的美人們，最後落在徐瀟然身上。她穿着黑色的抹胸禮服，長發攏在耳後，身姿優雅，白皙的手臂隨着琴弓擺動，精緻得像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
哪怕今夜出現的都是漂亮面孔，她也絲毫不遜色。
一曲畢，台下眾人紛紛鼓掌，阮今禾也跟着象徵性地拍了兩下手。
樂手們正準備退場，人群中忽然響起一道男聲，“再來一個。”
有了打頭的，就有人跟着附和，“對啊，再來一曲，沒盡興啊。”
“請你們來不就是表演給我們看的嗎？我們沒看夠，你們就不能走！”
樂團和賀氏簽訂的合同里規定了只演奏一個小時，現在時間已經超過了，按理來說他們早該退場了。
但台下的起鬨聲越來越大，在酒精的刺激下，言語也開始變得有些粗鄙，偏偏賀允知這時候不見了蹤影。
指揮看了一眼樂團經理，經理無奈地點點頭。其他的樂手面上也多少帶了點不願或憤怒，只有徐瀟然，依然笑意盈盈。
阮今禾原本是可以出面制止的，但是他沒有，他早已見慣了這樣的場面。
在場的都是商界的名流，手裏或多或少都有些權勢。普通人要恪守的規則在他們眼裏或許只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而他們想要得到的東西，往往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這個名利圈就像是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只有不斷往上爬，才不會被吞噬，才能護住自己的地盤。所以即使阮今禾厭惡這個圈子，卻又不得不身處其中。
他不贊同樓下那群人近乎於莽夫的做法，卻也不至於為了徐瀟然去做那個打破平衡的人。
但他確實欣賞徐瀟然，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表現出一絲不滿和委屈。在明知不公卻又無法改變結局的情況下，帶笑的眉眼總是比朦朧的淚眼更能讓人心疼。
思及至此，阮今禾還是打發自己的助理去找賀允知，就當是替阮南喬照看一下她的閨蜜。
沒幾分鐘，賀允知就匆匆出現在了宴會廳。
別人或許不了解，但阮今禾一看就知道，賀允知這是真的喝大了。
他放下酒杯，施施然起身往下走，準備去幫發小救個場。
能做主的人一出現，樂團終於得以退場。樂手們被氣得不輕，演奏結束后甚至沒有鞠躬就開始往台下走。
徐瀟然走在最後面，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一個穿着黑色西服的人，側臉像極了阮今禾。等她想仔細再看一眼時，人群里已經沒有了那人的身影。
她暗自懊惱，覺得自己是魔怔了，不然怎麼會看誰都覺得像阮今禾。
“瀟然，快點。”宋緋站在前面等她。
“來了。”她趕緊跟上去。
樂手們一回到休息室，會館經理立馬帶着禮物來賠罪。不愧是做慣了公關的人，三言兩語就把大家哄得眉開眼笑，還答應留下來參加晚宴。
片刻后，樂手們手端着玻璃酒杯，走出休息室，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笑靨如花，個個臉上都帶着甜蜜的笑容。jj.br>
徐瀟然獨自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下，低頭給阮南喬發消息，“上號嗎？來一把？”
阮南喬正在片場當背景板，二話不說，欣然接受了邀請，“上！來！”
繁華熱鬧的宴會大廳里，燈紅酒綠，觥籌交錯。王者峽谷里，兩個菜雞屢戰屢敗，被對方追着打，最後在“defeat”的音效里結束了不怎麼愉快的遊戲體驗。
徐瀟然眉頭緊鎖，正和阮南喬商量着是不是要再氪金幾個皮膚，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厲害一點。
面前忽然落下一片陰影，她以為是宋緋找過來了，特意往旁邊挪了一下，然後開口道：“你快來幫我看看，我買哪個比較牛......”
來人並未出聲，徐瀟然抬頭一看，前面站着一個不認識的中年男人。
男人明顯是喝多了，面色通紅，身上還散發著濃重的酒味，低頭笑眯眯地看着她。
徐瀟然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披肩，站起來微微一欠身，“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了，我這就走。”說著就往宴會廳中間走。
大叔緊跟着她不放，又從桌上拿起一杯酒，快走兩步，堵住她的去路，“不打擾不打擾，和你這樣的美女待在一起怎麼能說是打擾呢？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楊峰，峰運集團的總經理。我看你一個人坐在那應該挺無聊的吧，不如我們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徐瀟然後退一步，刻意地和他拉開距離，“不好意思，我酒精過敏。”
“誒，沒關係，少喝點，就喝一點點，沒事的。要是真喝醉了，我送你回家。”一邊說，一邊藉著遞酒的動作往徐瀟然手上摸。
指尖碰上手背的那一刻，徐瀟然感覺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忍受着楊峰黏膩的目光，面無表情地拒絕道：“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喝酒。”
她說這話時稍微提高了點音量，周圍的目光開始似有若無地往這邊聚了過來，更有好事者放下酒杯，作壁上觀。
楊峰臉上的表情也變了，他一手捏着徐瀟然的手臂，另一隻手拿着酒杯抵在徐瀟然的下巴處，迫使她抬起頭，陰惻惻地笑道，“今天這杯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你他媽一個小三的女兒，裝什麼清高？老子請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不要給臉不要臉。你就跟你那死了的老娘一樣……”
徐瀟然腦袋“轟”地一下就炸了，過往的片段如洪水般湧來，瞬間壓得她喘不過氣。她閉上眼，兩隻手攥緊了拳頭，指甲陷進手心裏，尖銳的疼痛讓她有了片刻的清醒。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接過楊峰手裏的酒杯。她的手抖得厲害，杯子裏的酒灑在她的手背上，猩紅冰冷的液體順着她的手臂往下滴。
一滴……兩滴……
在白色的地板上匯成了紅艷艷的一灘。
像極了她母親去世時的場景。
她揚起下巴，笑着看向眼前的男人，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把酒杯朝着楊峰腦袋上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