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七七
飽餐一頓后,時間已經不早了,徐瀟然提出告辭。
阮南喬問她:“你今天沒開車過來,現在怎麼回去啊?”
她說這話其實是存了讓阮今禾把人送回去的心思,但阮今禾那個少爺做派,不一定願意屈尊降貴給人當司機。
徐瀟然揚了揚手裏的手機,“我打個車回去就行。”
“這麼晚了,打車多不安全啊。”阮南喬一邊說一邊往旁邊瞟。
阮今禾沒搭理她,卻拿起了玄關上的車鑰匙,“走吧,我送你。”
徐瀟然還在猶豫,阮南喬已經把她往外拖了。
上了車,兩人揮手告別,又約着下次一起去逛街,這才跟着阮今禾走了。
徐瀟然家在靠近市郊的一個老舊小區里,是她前幾年花光了所有積蓄買下的,位置有點偏僻,從大院開過去也需要點時間。
晚上十點多,道路已經沒那麼擁堵了。徐瀟然坐在副駕駛,表情壯烈得如即將要上斷頭台的死士一般。
阮今禾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尷尬,趁着等紅綠燈的間隙,用手機藍牙連上車上的音響,隨手播放了一首歌。
女歌手空靈慵懶的歌聲,配着舒緩的伴奏,在車內回蕩,氣氛確實沒那麼尷尬了。
夜幕下的津市依舊熱鬧,匆忙的人群,來往的車輛,路邊商鋪的促銷聲,變幻着各種色彩的霓虹燈,交織成了一幅真實的人間煙火圖。
可外面的喧鬧絲毫沒有影響到車內的兩人。阮今禾安靜地開着車,他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機,精神確實不太好,只想着趕緊把人送回家,然後回去倒時差。徐瀟然是個小慫包,見阮今禾一言不發,她也不敢說話,只抱着禮品盒安靜地看窗外。
一個小時的車程,她沒敢有半分鬆懈,始終緊繃著神經挨到了自己小區門口。
保安正縮在保安亭里打盹,驟然聽見汽車的聲音,嚇得他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他打開窗戶向外看去,只見一個女孩正彎腰跟車裏的人說著什麼,沒一會兒,車就掉頭開走了。
等女孩轉過身,保安才看清她的臉,“徐小姐,這麼晚才回來,今天又有演出啊?”
徐瀟然人長得好,性子也好,每次路過都會跟他打招呼,一來二去,也算是相熟了。
已近凌晨,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小區裏的路燈也壞了一大半,保安大叔打着手電送她回家,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着,“剛剛那是你男朋友?”
徐瀟然笑了一聲:“哪能啊,我哪裏配得上人家,那是我朋友的哥哥。”
保安回想了一下剛剛看見的那輛車,確實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他“害”了一聲,以過來人的身份勸道:“你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外,是該找個人照顧你。你看,要是你有男朋友的話,這會打個電話,人就來接你了,也不用讓我這個老頭子送了。”
徐瀟然知道他是出於好心,笑吟吟地應下:“知道啦,等忙完這段時間,就去找對象。”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單元樓下。她揮手跟保安大叔道別,說下次給他帶一瓶好酒。
“誒,等一下。”大叔叫住她,伸手在軍大衣裏面掏半天,最後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小紙條,“這是我一遠房侄子,也在津市上班,是個搞電腦的,叫什麼軟件工程師。今年26了,條件是沒你好,可人長得周正,一米八的大高個兒,關鍵是會疼人。你要不考慮一下?”
徐瀟然滿臉黑線,敢情說半天原來是在這等着她呢。
她猶豫了一會,到底還是不願意拂了人家的好意,伸手接下了小紙條。
保安大叔十分滿意:“這就對了嘛!”彷彿已經認定了這個侄媳婦。
徐瀟然哭笑不得,隨手就把小紙條揣進了兜里,然後按電梯上樓。
剛打開門,一個大肉團就從桌子上跳到了她腳邊,瞪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發出了細小的叫聲。
“七七,起來,我要換鞋了。”
七七沒動,就這麼仰着臉看着她。直到她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腦袋,它才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開了。
七七是她三年前在小區花園裏撿來的流浪貓。被發現時,它渾身是傷地躺在花園長椅下,眼睛半睜着,發不出一點聲音。像一個遲暮的老人,安靜的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徐瀟然把它抱去寵物醫院,醫生告訴她,這隻貓太小了,而且身上的傷太多,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徐瀟然看了一眼躺在手術台上奄奄一息的小貓,就好像看見了多年前被趕出家門無依無靠的自己。
最終還是把它抱回了家。
她小心翼翼地把貓放在沙發上,撓撓它的下巴,“以後這裏就是你家了,我就是你的家人。你可要爭點氣啊,快點好起來,也就不枉我花了那麼多錢。”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今天是七夕,那你就叫七七。”
連清理傷口上藥時都沒發出過一點聲音的貓,此刻卻努力抬起腦袋,舔了舔她的手心,發出一聲細微的叫聲。
七七倒也算爭氣,在徐瀟然的照料下,從一隻孱弱的小貓長成了一隻名副其實的大胖橘。
而此時,這隻大胖橘正悠閑地躺在沙發上舔毛,時不時“喵”兩聲,像是在催促鏟屎官趕緊過來陪它。
徐瀟然現下卻沒有陪它玩鬧的心思,她坐在沙發上,拆開禮盒看了又看,然後小心翼翼地披在自己的肩上。
阮今禾送禮物的時候說讓她湊合著用,可是她卻捨不得。思考了半晌,最後還是拿着披肩走進衣帽間,把它和那件黑色外套掛在了一起。
那邊的阮今禾也剛好踏進家門,阮南喬敷着面膜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他,手上還捧着一本花花綠綠的娛樂雜誌。聽見開門聲,轉過頭去問他:“你把瀟然送到她家樓下沒?”
阮今禾把車鑰匙往玄關上一扔,抬腳就往樓上走,“就送到小區門口。”
阮南喬把面膜一揭,跟着他往樓上跑,“我讓你把人送回家的意思就是,送到樓下,看着她進了電梯你才能走,明白嗎?”
阮今禾聳聳肩,“我說過了,但是她拒絕了我的好意。”
阮南喬簡直要被他氣笑了,拿着手機準備回自己房間,進門前嘟囔了兩句,“你都不知道她那個小區有多破,路燈有一半都是壞的,一到晚上到處黑漆漆的,可嚇人了。”
聞言,一直不以為意的阮今禾身子僵了一下,莫名生出了一種負罪感。他輕咳一聲,對着阮南喬說道:“把她的電話號碼給我。”
津市的冬天雨水多,幾乎兩三天就要下一次雨,倒也不大,細細密密的。
徐瀟然站在窗前,手裏捏着手機,屏幕上是一條遲遲未發出去的微信消息:你哥到家了嗎?下雨了,他沒被淋到吧?
正糾結着,手機忽然開始震動,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歸屬地是津市。
徐瀟然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喂?你好,哪位?”
“是我,阮今禾。”
徐瀟然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啊……你好……”
“沒事,我就是問問你有沒有安全到家。既然已經到家了,那就早點休息。”隔着電話,他的聲音顯得格外低沉。
徐瀟然有點摸不着頭腦,只能吶吶地回了一句:“你也是。”
直到掛了電話,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這是在關心我?
明知道對方只是看在阮南喬的面子上才對自己有所照拂,但她還是覺得高興。滿心歡喜地將阮今禾的號碼保存到通訊錄,然後隨手撈起在腳邊轉悠的七七,把臉埋在它的肚皮上,傻呵呵地笑。
這個冬天,好像因為他的到來,開始有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