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趙懷風次日醒來神清氣爽,他伸了個懶腰,圍着院子溜達了幾圈,待整個人都活動開來,又把家裏的雜活兒幹了個遍,邊干還邊唱起曲子來。

狗寶也很興奮,他唱一句,它也跟着和一句,一人一犬,你一言我一語,喚醒了昨日睡得很晚的秋娘。

昨晚把話說開了,趙懷風不再隱瞞自己的心思,秋娘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兩人竟又和諧相處起來,沒了之前的尷尬。

吃完早飯,趙懷風將剩餘的十貫錢交給了秋娘:“還剩下這些,就當我的藥費吧!”

秋娘看了看,驚訝道:“竟給了你這麼多?”

趙懷風一臉理所當然,大咧咧地:“我替他省了五千貫,這點錢不算什麼。我定會多賺些錢,讓你別這麼辛苦的。”

秋娘臉有些熱,拿着手絹擦了擦手中的汗道:“我有什麼辛苦的?倒是村裏的人每日日晒雨淋的,靠天吃飯,比我苦多了。”

趙懷風竟能感受到她的羞意,不點破,只說:“你先收着吧,不然我心裏也過意不去。”

秋娘也不拒絕,將包袱收好道:“我先幫你存着,回頭你需要的時候找我拿便可。”

趙懷風點了點頭,拿起了茶杯喝茶,嘴角掩飾不住的笑意。

太陽漸漸升上來了,將暖意照射在院中,秋娘又在倒騰藥材了,她前幾日不在家,這些藥材還沒好好收拾。去母根、鬚根及泥沙,有的還需要放在沸水中蒸煮,一上午便忙得不可開交。

趙懷風也不閑着,寫了些告示,叫來壯壯,吩咐他去分發下。三個人直到午膳時才停了手。

壯壯想蹭飯,賴在院子裏不走。

趙懷風道:“咱今天吃素,沒肉,你別想心思了。”

壯壯抱着狗寶:“素就素吧,素的我也愛吃,秋姐,我幫你打下手。”

趙懷風不幹了:“我沒有手嗎?要你幫什麼忙?你給我把這些藥材翻個個兒。”

壯壯癟癟嘴:“一天到晚脾氣這麼暴躁,怪不得秋姐生氣呢。”他這話沒敢大聲講,只跟着狗寶嘮叨。狗寶似成了精,汪汪汪地表示同意。

飯剛上桌時,小江來了,一臉淚痕,頭髮還是亂的。

秋娘忙讓他坐到桌旁,給他倒了杯水,問道:“這是怎麼了?”

小江抽抽噎噎地:“我的銀子被她拿走了。”

壯壯拍着桌子,氣憤道:“什麼銀子,我上次給你的五貫錢?是不是你那個狠心的後母?”

小江點了點頭,他將銀子藏在了床鋪下,他後母從不給他整理床鋪,以為很安全的,誰知道他那個弟弟,買了本春宮圖,害怕自家母親發現,看完準備塞在小江的床鋪下,發現了這些銀子。他大聲嚷嚷,說是小江偷人錢財了。後母看到了這銀子,眼睛都亮了,要拿走當家用,要不然就去報官。

“豈有此理,你沒有跟她說,是我師父給的錢嗎?”

“說了,可她說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給我銀子,準是我胡編亂造的,還讓我爹打了我一頓。”

趙懷風聽得腦門都大了,簡直是個潑婦,他見着小江那可憐樣兒,也動了點惻隱之心。秋娘捋起他的袖子,青一道,紅一道,很是可怖。

三人都沒了胃口,秋娘邊替他擦藥,眼淚都要下來了,這手臂太細了,皮包着骨頭,不知道得吃了多少苦。

壯壯少吃一頓都受不了,看他這樣,得餓多少頓啊,他扔下筷子,說是要去給他討個公道。

趙懷風一錘定音:“先吃飯,吃完咱去要那些銀子。”

小江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不要了,她很兇的,你們別為了我,跟她作對。”

趙懷風冷笑道:“我還沒有怕得人。”

秋娘看了他一眼,他又接話道:“當然,除了你。”十分的沒骨氣。

一行人吃完飯,沒有歇着,三人一狗,浩浩蕩蕩的出發了。秋娘在家思來想去:這師徒倆脾氣一個比一個暴躁,回頭可別打起來了。

而小江的後娘張金花此時正在院子裏美的不行,她的親兒子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正愁沒有銀兩給他說親,怎料攤上這麼大的好事。她一睜眼,卻看到那個討命鬼帶着兩人朝着自家走來。張氏不是吃素的,眼見來者不善,她立馬走到院門口,碩大的身軀堵着門,有種一夫當關的氣勢。

壯壯跑得最快,他遠遠瞧見那張氏,有些怵,不覺放慢了腳步,小眼睛畏畏縮縮的,頗沒有勇氣。

趙懷風從後面趕上來,拍了拍他的腦袋,罵了句“沒用。”

張金花先發制人,中氣十足,對着小江道:“你個破落戶,在外面惹事了?”

小江不敢回答,趙懷風道:“惹事倒是沒有,但我前幾天給他的銀子,聽說被人搶走了,我來看看到底是哪個潑婦做的。”

張金華瞪着眼睛,越發兇悍了:“誰搶他銀子了,他在家吃我的,用我的,老娘還要給他做飯,這錢用來孝敬父母,有什麼不對?”

周圍聚集了一些來湊熱鬧的村民,指指點點,興奮地不行。

壯壯一聽來氣了:“你給他做飯?你瞧他瘦成什麼樣子了?”說完把小江的衣衫捋起,帶着他給圍觀群眾看:“大家看看,小江在家受的什麼罪!你們瞧那張嬸子,油水足成那樣。”

村民也大都知道小江家的情況,紛紛指責起了張金花。

“怎麼將孩子打成這樣?”

“哎。後娘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我瞧着小江天天在家幹活兒,地里的活兒也都是他在干,竟還不給吃的,可真是個毒婦。”

.......

張金花聽着這些議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呼天搶地地哀嚎:“當家的,你快回來吧,我自從嫁到陳家,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兒,如今竟然受這種侮辱,你快回來,休了我吧!”

真是好不要臉,壯壯嗓門也高起來:“你還惡人先告狀了,趕快把小江的錢還給他。”

“什麼錢,我沒有見過錢,他窩囊成那個樣子,怎會往家裏帶錢?我看你們分明是來訛我的!真是造的什麼孽哦,我雖然不是你的生母,可也供你吃穿,你竟然跟着外人,合起伙來欺負我這個老太婆,還有沒有天理啊!天哪!”

張金花又不承認了,她聲音一句高過一句,彷彿唱起了大戲。

小江的父親陳柱扛着個鋤頭正好回來,見着家門口的這群人,又看到了坐地上的張氏,開口道:“怎麼了?”

張金花眼睛亮了起來:“當家的,你可算回來了。你的這個好兒子,帶着人上咱家要錢來了。”

“什麼錢?”

“我哪知道啊,愣說我搶了他的銀錢,逼我還錢,這是要逼死我啊!”

陳柱走到小江面前,問道:“真有這回事?”

小江大着膽子回道:“是我賺得錢,被娘拿走了。”

“啪”,一個巴掌甩在了小江臉上,陳柱罵道:“你長能耐了?還能找人來幫你要錢了,下次是不是要帶人來要房子要地了?”

小江捂着臉,眼淚掉了出來,他委屈道:“爹,我沒有,我只是.......”

“你閉嘴,你現在趕緊跟我回家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的,快!”

小江咬着牙,站在那裏不動。

陳柱脾氣上來,準備拿腿踹這個不孝子。趙懷風此時開口了:“好一對父母,當娘的只會偷奸耍滑,你這個做爹的也只會拳腳相向。你們怎麼對他我不管,這銀子是我的,我現在準備拿回去了,你趕緊給我交出來,要不然我得報官了。”

陳柱對着外人,沒有底氣,他一聽要報官,有些害怕,對着小江道:“真有銀子?”

小江點了點頭。

陳柱看向張金花,張金花立馬又哭道:“我怎麼知道有什麼銀子,反正我沒有拿,你給誰的,找誰要去。可別就知道欺負我這個老太婆。”

小江看着她:“娘,早上就是被你拿走了,你趕緊給趙公子吧。”

張金花罵他:“你這個潑皮,我什麼時候拿的?當家的,他這是想要害我啊。”

趙懷風被吵得腦殼疼,他也沒了耐性,對着壯壯道:“偷拿別人財物,是何處置?”

壯壯摸了摸頭:“要坐牢的吧?不坐牢也是得挨板子的。”

趙懷風點了點頭:“行,那銀子我做了記號,壯壯,你去叫里正來,讓他找人來搜搜這個屋子,若是搜出那五貫錢,記號又與我說的一致,那便是她偷拿的,大家也好做個見證。”

壯壯聞言準備去了,張金花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也不鬧了,厲聲道:“搜出來也不是我拿的,我怎麼知道家裏會有這些銀子。”

趙懷風點了點頭:“你沒拿最好,小江,你去屋裏找找,可是放哪裏了,你給忘了?”說完朝小江使了個眼色。

小江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鼓足勇氣繞過後娘進了屋。他進屋去了爹娘的屋子,一通翻找,找到了那包袱。

張金花看他把錢拿出來,牙齒都要咬碎了,她冷笑一聲:“你瞧,這不是他自己亂放,回頭還誣賴我。”

趙懷風接過銀子,也不理她,對着陳柱道:“原本也是想給你的,我瞧着這孩子天分不錯,想收他做個徒弟,這銀子算是我的誠意,你可同意?”

圍觀的一中年男子插嘴道:“陳柱,你可真是好福氣,人家拜師都是送銀子給師父的,你倒好,還有銀子收。”

其他人紛紛附和,有些人還在嘀咕:“這孩子到底哪裏有天賦?能讓人上趕着來求的。”

陳柱接過銀子一臉尷尬,他不同意,小江還得留在家中干農活兒呢。張金花見錢眼開,低聲勸道:“當家的,小河也快說親呢,咱正缺銀子呢,何況他拜了師,咱讓他去師父那兒住,空出來的屋子正好收拾了,回頭給孫子住,也省得再蓋了。”

陳柱沒有主意,點了點頭道:“拜師也不是不可,只不過你得負責小江的吃穿住,咱以後也沒有錢供養他了。”

趙懷風點了點頭:“可以,我還有一個要求,你們以後也不許再找他拿錢了,從今以後,他賺得錢都歸我。”

張金花瞧不起小江,就他這個樣兒還能賺錢?也就是乾乾苦力的命,便攛掇着陳柱同意了。

趙懷風朝着圍觀群眾道:“各位,也請做個見證,回頭要是他們反悔,對簿公堂時,請大家說出實情,趙某先謝過了!”

“自然自然!”村民點頭答應道。

“走吧,小江。”

小江想回去拿幾件衣裳,張金花罵道:“如今這兒可不是你家了,裏面的東西你可一件都別想拿。”

壯壯氣不過:“小江,別要了,那些破爛送給他們好了,師哥給你去買幾件好的。”說完,墊着腳,費力地摟住小江的肩膀,一副罩着他的氣勢。

小江勉強露出一個笑臉,跟着趙懷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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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公子下鄉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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