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番外一 生辰禮物
東方的天際還未露出魚肚白,道乾殿的宮人們已經開始忙碌了起來。燃了一夜的宮燈已被取下,眾位宮人小心翼翼地墊着腳心來來去去,縱然十餘號人,但卻沒有什麼動靜,偌大的大殿內依舊保持着未離長夜的寧靜。
再過半個時辰陛下及武威候便要起身,一應晨用物事皆要提前備好,徐太侍已經細細清點過,確認無誤,這才鬆了口氣。
這是盛夏的光景,晨曦未至,雖沒有白日時候的燥熱,但大殿外依舊還有白日裏的餘溫,動輒便叫人出一身的汗,然而內殿又是另一番天地,重重珠簾后的淺盆中放着許多的冰塊,水車催動扇葉,徐徐往內殿送着涼風,與外頭彷彿兩個節氣。
床幔微微翕動,冷香縈繞,明黃色的塌間一片寧靜。
猊烈已經清醒很久了,今日他得出發北疆處置軍務,此行一去至少倆月,故而他早早便醒了,本該速起的,但他仍不舍似得,只垂着眸,靜靜俯視着他粗壯的臂上枕着的人,那是他兩世的心肝。
此刻,他的心肝正睡得熟,烏髮半掩的臉面安寧無比,薄唇殷紅,帶着瑩瑩玉潤的光澤,若非怕吵醒他,猊烈少不得附上去碾弄一番。
想起了昨夜的孟浪,猊烈心下一陣又一陣的熱流。終究是忍不住,湊了過去,卻沒有觸碰他,只低低地嗅聞着那柔和的鼻息,所有屬於他心肝的東西都令他感到受用。
可沒一會兒,眼前人便醒了過來,一雙寧和的眸子就那麼看着他。
“阿烈。”
他輕輕道,而後抬起手,撫着他的略顯得冷厲的臉。
猊烈心下生軟,掌心扣住他的手,便這麼對視着,那雙落在心裏多年的瞳仁總是那樣寧靜,彷彿只要看着,他便覺得,他的人是平靜的,他的靈魂如同徜徉在溫水裏,舒適,安寧。
這是他一輩子難以替代的靈魂故里。
猊烈突然道:“十四歲那年,我便知道對你起了心思。”
他十四歲,他十七歲,可他已經在覬覦他了。
猊烈抵着他的額頭,繾綣地碰了碰:“從此你便住在夢裏了。”
其實夢裏沒有什麼具體的內容,無非是朦朧的一個身影,於清風處,於水岸邊,於屋檐下……他看着他,濕漉漉地看着他,看得夢境裏的猊烈喉頭髮干,可十四歲的少年又懂得什麼呢?只能隨着本能在夢境裏抱住了他。
夢裏,他聞到了他的冷香,連那雪白的肉都是具象的,他前所未有的激動,於是他連最後一點的廉恥也不要了,公狗一般拱着他,夢裏的一切令他激動難耐,可心間卻又愧又自厭,卻全然無法停下來。
這樣靡亂的夢從十四歲便開始做了。
李元憫聽罷便笑了,分毫沒有旁的神色,眼裏極盡溫柔,看得猊烈心裏又生了痛。
自他想起那八年以來,他心間的痛便沒有停止過,隨時便從靈魂深處探出來,露出最鋒利的刺,狠狠扎進心間,像時不時便會發作的沉痾宿疾一般。
為何不早些想起來,為何那些陰差陽錯的痛苦是自己施加給他的,他一遍遍質問自己。
所以他無法不恨自己,可偏偏眼前之人決不允許他恨,他說:“阿烈,我的心快活得要壞了。”
一語入耳,痛得猊烈險些咬碎牙根。
長泰峰迴去的那天,猊烈瘋了一般,他迅速將他剝得乾乾淨淨的,放在塌間,沒完沒了的嗅聞,沒完沒了的舐,甚至啃得他四處青一塊紫一塊,那種激烈到爆炸的情緒讓他停不下來這樣類似於獸畜一般的行為。
他熱汗滿頭,眼睛充血一般紅赤,他驚惶地一聲又一聲叫他殿下,又一聲一聲喊他嬌嬌,他抵着他的額,指尖死死掐進掌心裏,可這點痛卻難以抵消心內的噬人魂魄一般的劇痛。而他的心肝只輕撫着他,笑着,猊烈從未見他這般開懷過,可他眼角分明卻有眼淚。
“阿烈,”他濕漉漉地親吻着他的額頭,而後將他的腦袋寶貝一般抱在了懷裏,他流淚笑道:“阿烈,我的心快活得要壞了。”
猊烈眼前一黑,忍住了那痛到窒息的感覺,只將耳朵貼上了他薄薄胸膛,任隨自己的世界被他的劇烈的心跳聲所包圍,他閉上眼睛想,無論如何,他都會被眼前這個人吸引,無法自拔。
無論他是那個十歲便被他救出宮的少年,還是後來那個赤虎王。
兩世的靈魂註定都要被他李元憫吸引,這是如何都改變不了的宿命。
猊烈深深將腦袋埋進了他的脖頸間,繾綣又依戀,他乾脆整個人覆住他,將人緊緊納入懷裏,深嗅着他身上的氣息,只有這樣,他心間的痛意才會慢慢緩和下來。
外頭的晨光愈盛,眼看不能再如此賴着,猊烈從懷裏摸出一個半是金屬半是玉石的物事,從薄褥中捉住他的腳腕,將那東西套了上去。
李元憫只覺得那東西觸體生溫,往下一瞧:“這是什麼?”
猊烈低頭親了親他雪白的腳背:“西域得來的好東西,活血的,省得大熱天你這腳心還涼得跟塊冰似得。”
李元憫聽了眼角便有了些笑意:“寢前泡泡腳便好了,北疆還不夠你忙的,惦記着這東西作甚麼?”
“本侯不惦記陛下的,惦記誰的?”猊烈作壞地咬了咬他秀氣的鼻尖:“此行一去倆月,陛下的生辰恐是趕不上了,這東西,權當做提前送給陛下的生辰之禮罷。”
他們的生辰在同一日,既是他的,那自然也是他的。
李元憫眸色一動,柔聲問:“你想要什麼?”
猊烈嘴角一扯:“陛下看着送。”
他面上的說得鬆快,心下卻隱隱起了期待,卻見李元憫點了點頭,沒說什麼,猊烈心間不免有些吃味。
“陛下不仔細追問追問?”
李元憫笑笑,依然沒說什麼,徑直起了身,猊烈不由湊過去鬧他,李元憫這才順了他的意,安撫似得摸了摸他的臉。
“一直記着呢,待你回來,定給你備一份大禮。”
猊烈這才放心了,又想起了什麼,湊了過去,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李元憫眉頭一皺,耳廓卻肉眼可見地紅了,卻並不理會他,猊烈不氣餒,腆着一張臉又耳語了幾句,李元憫抬起羽睫,輕飄飄看了眼前人一眼,猊烈心生漣漪,渾身都叫這一眼看酥了。
兩個月,終究是太久了,怎能不帶點念想伴身。
猊烈終於得償所願,將那帶有體溫的柔滑輕薄的小衣疊成方塊,置在鼻下聞了聞,心間滿意,看着那背對他的人,他捏緊了那小衣,湊了過去。
“多謝陛下恩賞。”
如今北疆戰事方熄,山河已定,朝廷於北疆設立都護府,下轄十六郡,以掌控這戰禍連年的北部邊境,猊烈此行便是着手這一事務,有了上一世的經驗,這一事務推行得倒是順利,只是忙起來也不可開交,好在倒也排遣了不少相思之苦。
颳了幾場風沙之後,天氣漸漸轉涼了,北疆一應事務已有了框架,這些年,猊烈提拔了不少可用的實幹官吏,後續自有這些人替他頂着,再過兩日,待事務安排妥當,他便可回京了。
只是可惜,還是趕不及上人的生辰了。
念及此處,猊烈心下難得起了几絲惆悵,正欲從懷裏摸出那小衣磋磨一上,外頭傳來隨行低沉的聲音:“侯爺,京里來信了,是清和公主的。”
猊烈輕咳一聲,將小衣放回懷裏:“拿進來。”
難得倪英來信,猊烈輕輕一哂,抖了抖信箋,揭去封蠟,打開了來,倪英雋永的小字便映入眼帘,猊烈掃了幾眼,冷硬的面目當即柔軟了起來。
“……明日便是陛下生辰的誕節,雖陛下命內務府不得大肆操辦,不過昨夜起京畿百姓自發放了一夜的煙火,可真是熱鬧的緊,靖兒在玄武台上看得都捨不得回去,想必到了明日夜裏,還有更大的陣仗……”
猊烈嘴角噙着不自覺的笑意,又往下看,
“……陛下這幾日總念着北疆的狀況,想必是記掛着阿兄,望阿兄一切順意,早日回京……”
猊烈看了兩遍,將那信箋妥帖收好,清冷的眉目柔和起來,不由摸出了懷裏的小衣,那人念着北疆,自己又豈不念着京里?今日便是上人的生辰了,也不知他備着甚麼禮物。
又想,過兩日總算便回去了,他嘴角一扯,舌尖頂了頂腔壁,心思屆時他定要作勢嫌棄那禮物一番,而後鬧着他用別的東西償還。
至於用什麼別的東西……
猊烈嗅了嗅那小衣,嘴角露出了不明意味的笑容。
忙起來的時光過得甚快,很快便入了夜,這北疆早晚溫差甚大,白日還熱得人直冒汗,到了夜裏便開始颳起了風,聽得人心生寒意。
隨從關緊了門,呼嘯的風聲驟然小了些,書案上早已搬來十數卷案宗,猊烈想趁着這兩日梳理完畢,便囑咐了隨從幾句,隨從得令,當下便添了幾盞燈,廳內愈發明亮起來,猊烈搓了搓臉,專心執筆批註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傳來侍從低微的聲音:“侯爺,可要添茶?”
猊烈連頭都未抬,只應了聲。
門吱呀一下,帶進來些許殘風,廳內的光影隨之晃了晃。
猊烈只自顧自提筆圈圈點點,正待翻頁,一縷冷香鑽入鼻翼,教他渾身一顫,不可思議抬起頭來。
如水的眸子,殷紅飽滿的唇,昳麗而雪白的頰,溫柔的笑意。
備茶的女侍卻是長了一張刻在心裏的臉。
猊烈猛地咽了一口津液,竄的一下站了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貼近鼻翼嗅聞是的,便是這熟悉的,勾得他魂不守舍的冷香,猊烈喉結動了動,呼吸便有些急促起來,他一把扣住對方的腰肢,微眯着眼睛。
“哪裏來的小妖精,莫不是專門來勾爺的魂魄的罷。”
來人正是打扮成了宮女模樣的李元憫,他穿着那件猊烈記憶中的宮裝,含着笑看他:“侯爺,這份生辰禮物,可還滿意?”
話音剛落,扣在腰肢上鷹爪似得大掌更是收緊了一些,猊烈粗重的呼吸噴在他臉上,他一把扯開他的領口,低頭貼着他雪白的脖頸猛然吸了一口氣,冷香入鼻,腦子一下子便熱了。
切齒道:“滿意與否,得去榻上驗一驗才知!”
當下一把撈起,打橫抱在懷裏。發熱的腦袋倒還存着幾分理智,側着臉朝着外頭吩咐道:
“聽好!沒有本候的命令,不得進來。”
“是!”
門外,一身男裝的倪英想笑,卻是板著臉,將候在門口的數個隨行趕到外門去。
猊烈早已急不可耐地一把將李元憫放在屏風后歇憩所用的軟塌上,他燥哄哄地解去護腕,丟在地上,眼中卻是冒出了吃人一般的精光,他再復貼着他猛吸了一通那口香,又急躁地除去了自己的衣物,他的面部因劇烈的渴求顯得暴躁而猙獰,然而李元憫卻是柔和地看着他,甚至拿着手憐惜地撫着他的臉,似乎一點兒都不顧忌眼前之人吃人一般撕扯着他的。
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絕對不會傷害他分毫。
曾經那麼多年前,他打扮成了宮女的模樣,拯救了他,而今卻是將自己作為一份生辰大禮,把戲一般將自己送去了他的塌上。
昏庸,穢亂,他卻樂意。
“阿烈,”李元憫柔軟地喚他,抬手親自解開了自己盤扣,既然是送給他的,那便要拋下所有的羞恥,將自己給他,不留分毫,也不必留下分毫。
這個夜自然會很漫長。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來啦!
也有ink,遲點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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