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挨打
小春進來時，我已經在鏡前梳妝。寢房裏伺候的侍女接過我手裏的桃木梳，為我梳發。
嵐葉的事情過去，我的心裏就像外面的天氣一樣，格外的明媚。梳發的小侍女，邊為我理髮髻邊說道：“這梳子是王爺親手為王妃做的。模樣雖不如買來的細緻，卻是這世間獨獨的一份，代表了王爺對王妃的真心。”那侍女嘴甜，令我很是歡喜，隨手封賞了她一個琉璃珠子。突然想件事“小春，皇宮賞的人蔘可送去了相府，年前見爺爺面色不好，也清瘦了許多，得好好補補。那千年人蔘是最好的補藥。可親自交到母親手裏？”
小春福身，從容的答到：“王妃放心。怕下人們粗手笨腳的弄壞了寶貝，是奴婢親自將人蔘交到夫人手裏的。”
齊嬤嬤將小春調教的很好，自碧兒走後，小春便成了王府里的掌事丫頭。雖年級不大，卻把王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為我分擔不少。
“做的好。人蔘雖是好物，卻太過滋補，記得告訴母親熬煮時加一錢乾草給爺爺送服。如今碧兒走了，府里的事你要格外的仔細些。對了，碧兒那可有消息。”
小春輕笑，繼續說：“碧兒姐姐一直在籌備婚事，前些日子來過幾次和王妃問好，恰好碰到王妃都不在府中。”
想來，我也是很久沒見過碧兒了，也不知道她過的怎樣。
正想着，門外人來報，說是懷孝身邊的張順回來了，要見我。這人一間屋就急匆匆的來我面前，還未問禮，滿臉慌張的說：“王妃，宮裏來消息了。皇帝封了花花為婕妤。”
“什麼？”我大驚的回頭，不巧衣袖掃到了桌上放香粉的盒子，白色的粉末灑了一地。
“這事是太后做的主。叫花花認了宣德郎鄭巍屹，鄭大人為義父。並已，已下令賜死花花姑娘的生父。”
這消息令我愕然，腦中不禁想起了翠屏山上勤懇一生的張老爹，那個為了女兒幸福，求我收留她的老父親。她，怎能，怎能…
“好在嵐葉姑娘已經平安出了王都，皇帝念在她舉報八王有功，將她賜婚於蘇大人，也算有了個圓滿的結局。王爺怕王妃憂心，特意叫我傳話給王妃。王爺叫我告訴王妃，事已至此，不要在糾結了。”
一整天，我都思量着花花的事。究竟是什麼時候，是什麼時候她變成了這般冷漠的樣子。若是她沒有認識過我，若是她沒有來這王都，若是她沒有被懷忠叫去皇宮，若是她被太后賞識，若是…
花園裏走着，腦中不自覺的想着花花的事。雖是有懷孝叫我勿念，但這事還是太過令人震驚。突然，遠處的一陣嬉笑聲打破了我的思緒。
“快，快…”一陣急促的呼叫，聽着像是個少年。我好奇的尋聲過去，越過假山，看見向添跟個小廝正神色謹慎的看着四處。我連忙示意隨侍的侍女躲在假山後頭。默不作聲的窺探着一切。
“蹲下，蹲下。”向添邊環顧四周，邊指使着小廝。待小廝蹲下，他連忙踩上了小廝的背，看是要翻牆出去。我氣急，信步走出假山。
那蹲地的小廝先看見了我，臉色慌張，卻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傷到背上的主子。
“姜向添，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麼嗎？”我指着半個身子探出牆外的向添喊道。
“姑…不是，姐姐。”聽見我的聲音，向添停下攀爬的動作，驚慌着從小廝的背上滾到地下。
向添的卧房裏，侍從們跪了一地。我坐在主位，臉上是有少有的嚴肅。“說，少爺出去的事你們知不知道。”
從前，我在府里一直寬待下人。今日見我如此大的陣仗問責，一群侍從都戰戰兢兢不敢多說一句，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要挨板子了。
“王妃問話，怎麼都啞巴了。”小春斥責着那群跪地的下人。
“奴才們知錯了，知錯了…”剛才那個和向添蹲地爬牆的小廝帶頭開口向我求情。
“姐姐莫責罰他們了。”一邊的向添拽着我的袖子，聲音微顫的說：“他們也是聽我的話辦事。六福是鄉野少年，自在慣了，這王都公子哥的生活，六福過不慣才翻牆出去找些樂子，姑姑要罰就罰我一人罷了。”
“好哇”因他這幾句實不像樣子的話，我渾身哆嗦着起身，指着他卻一句話也說也不出口。餘光掃到不遠的書桌上放着一根下人們打掃時用的藤條，我幾步過去桌前，抓起藤條，卻不想衣袖帶落了幾張寫過的宣紙，那紙上漫不經心的字跡讓心中的怒氣越發的盛了。我拿起藤條，狠狠抽打在被我罰跪的六福背上。
小春識相的散退眾人。屋裏只剩下我們姐弟倆。
“你叫你自己什麼？”我能聽見自己聲音里的顫抖。“回來時，我是怎樣告訴你的？”一連數下的抽打我都用了十足的力道，向添始終沒哼一聲，也不躲。
“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你，盯着你這個相國府家的三少爺。企圖在你的身上抓到把柄來將相國府推置絕境。”
“那是你們強加給我的。”滿臉淚痕的向添衝著我大喊到：“我根本就不是什麼相國府三少爺，我只是姑姑撿來的街頭乞丐。是你們，將重重的身份強加與我，要我過我不喜歡的人生。”
說完，向添嗚嗚的大哭起來。看來這些話怕是在這孩子心中壓抑了許久。我愣住。是呀！他本是個山野少年，若不是我，本可以閑散的過完平淡一生。如今，卻因我禁錮在這華美的宮殿裏，就像鳥兒被剪去翅膀，沒了自由。
‘啪嗒’藤條落地的聲音打破的長久的沉默。向添那，大哭變成了小聲抽泣起來。我癱坐在椅子上，捧起向添那削瘦的臉頰，從他那雙紅彤彤的眼睛中滋生出的心疼，讓我不禁放柔了語氣。“你真的是這樣想的么？若是你不願意，我送你回姑蘇繼續作六福，好不好？”
“不”少年的抽泣着說到：“我不要和姐姐分開，這世上向添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姐姐，不要丟下向添一人。”說完，他緊緊抱住了我。不同於懷孝的，向添的擁抱是那樣的單薄。我知道，如今他的世界只有我了。想起花花，想起無辜的張老爹，想起嵐葉。我也控制不住的抱着向添瘦弱的肩膀，放聲大哭了起來…
經過幾日我親自的調理，向添身上傷已經好了很多。說到底，這事也怪我一直忙着籌辦過年和嵐葉的事而忽略了他。從那件事後，我便很少出門，懷孝出去辦事的時候，我幾乎都在照顧向添，照顧他身體，監督他學習。好在他恢復的很快，也和我承認了錯誤，叫我很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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