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相思成雪難白頭(二)
宋青蓮在那七八層的台階上腳底滑了一下,頓時之間便失去了重心,隨之,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跌了下去,從那七八層的台階上滾到了地面。
「啊!」她不禁痛得發出了一聲呻吟,那台階上的稜角那樣多,她整個身子都被硌得發疼,墜落了下來,她幾乎痛得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大早晨的,吵什麼呀,誰在外面嚷嚷,不讓本老爺好好休息?」外面的爭吵聲驚動了李金山,只見他手中拿着一捲煙袋,一邊抽着煙,一邊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老爺。」那戍衛見了李金山立刻俯首,恭敬道:「是二少爺的姨太來此處,說非要見老爺,她非要闖進來,屬下沒能攔得住,是屬下的失職,還望老爺恕罪!」
見宋青蓮滿面痛苦的躺倒在地上,李金山卻眉頭一皺,朝那戍衛嗔罵:「有你這麼做事的嗎?這麼個細皮嫩肉的小丫頭,你也下得了手。」
「你們這些人吶,二話不說就出手傷人,這丫頭可是我兒子的妾室,是要照顧我兒子起居的人。」
「你要是把她給弄出個三長兩短來,我兒子沒人照顧了,這罪責你擔待得起嗎?蠢貨!」
見李金山動怒,那戍衛立即跪下了身,向他請罪:「是屬下的罪過,屬下知錯了,屬下不該冒犯少姨太,還請老爺恕罪。」
宋青蓮趴在地上,忍着痛抬起了頭,竭盡全力的向李金山請求:「老爺,是……小女想要來見老爺一面的,小女有些話想和老爺說,小女必須要見老爺一面,還望老爺應允……」
她的身上還在吃痛着,話音還沒有落下,便已然疼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咬着牙關皺緊了眉頭。
李金山俯首看了一眼宋青蓮,眼珠轉動了一下,似乎是在凝思着什麼,兩秒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罷了罷了,瞧瞧你這副模樣,真是不把自己折騰死不罷休,你跟我進來吧。」
「多謝老爺。」見李金山鬆了口,宋青蓮即刻忍着痛,從地面上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向台階上走去,跟着李金山進了正廳。
這一天,李金山的心情倒是還不錯,早起在正廳中看着報紙,並沒有在忙什麼正事,聽到了吵鬧聲便走了出去,因自己本清閑無事,所以便讓宋青蓮進了來。
他又慢步逍遙的走到了正廳中央的位子上坐了下來,在一丈開外,從上至下,細細的打量了宋青蓮,口中閑閑說著:「聽府里的下人說,這幾天你對石頭那傻孩子的照顧的確是盡職盡責,把那傻孩子服侍的倒是蠻舒服的。」
「真是沒有看的出來呀,果然是一個很能幹的小丫頭,看來你這丫頭雖然平時一聲不響,但還是有幾分能耐的。」
「今天這一大清早,你不在石頭房裏看着石頭,來找本老爺做什麼呀。有什麼急事,非得這個時候來和本老爺說。」
「本老爺今天心情好,你若有什麼要求跟本老爺提,就儘管說吧。看在你這幾日對石頭盡心的份上,若不是什麼難滿足的要求,本老爺都會滿足你。」
「不過可說好了,你現在已經是石頭的妾室了。別的事情本老爺可以滿足你,但你你若是想請求本老爺放你離開,那是不可能的事,想都別想。」
「如果你一大清早的來找本老爺是想跟本老爺說這件事情,那你就快回去吧!」
宋青蓮早就知道他會這樣說,心中也沒有什麼波瀾,只是低低俯首,面無表情地低聲對李金山說著:「嫁到李府給二少爺為妾室是小女的命數,小女已認命,小女不會再離開了。但小女有一個未完成的心愿,還望老爺允准。」
「待到小女完成這個心愿的時候,小女定當會回到李府,盡心儘力的伺候二少爺,絕無二心。」
「哦?」李金山一隻手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對宋青蓮側目而視,饒有興緻的問道:「你還有未完成的心愿?是什麼心愿,說出來聽聽。」
宋青蓮深吸了一口氣,鼓起了勇氣,將頭抬了起來,正視着李金山,不卑不亢而言:「小女在京城還有一樁夙願未了,小女想與昔日的故人明靖軒見上一面,只一面而已。」
「老爺您放心,小女不會和他耽擱太久的時間,見完這一面之後,小女便會迅速的回到李府,還望老爺應允小女這個小小的請求。」
李金山晃着腦袋,細細琢磨着,臉上上的表情只見深沉,卻看不出喜怒:「明靖軒,嗯……這個明靖軒就是那個明輝堂不知天高地厚,敢出言頂撞本老爺的那個唱曲戲子軒公子吧。」
「本老爺沒記錯的話,你們倆好像是有過一腿,這個戲子是你曾經的情人,對吧?怎麼,你現在已經嫁給了我兒子,還對你曾經的姘頭不死心,還想再去勾搭他,還求着本老爺讓你去見他?」
自己與明靖軒之間最真摯的情意,到了這不知人間疾苦的商賈老爺眼裏,竟是這樣的不堪。聽他這樣挖苦諷刺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宋青蓮心中不禁湧起了一陣陣的難受。
可以自己如今這般的處境,即便心裏再難受,也只能忍下來,謙卑的向李金山繼續請求:「老爺誤會了,小女想要去見他,是因為小女欠着些東西還沒有還給他。」
「小女不喜歡欠債,欠下的債必須還清了小女才能夠安心,得把這些東西還給他,小女才算真正和他斷掉了所有的牽扯,再也不會有任何往來。」
她靈機一動,將裝置在包裹中那十幾個剛縫好的香囊呈上前去,並認真地說著:「老爺,您不信的話,可以看一看,這幾個香囊是他在小女這定製的。待到小女綉好了之後,便要給他送過去。」
「待到將這些香囊送到他的手中之後,小女便跟他了斷了所有的念想,從此後再不相見,只一心一意的服侍二少爺。」
「小女可以發誓,小女所言無半句虛言,如若有一句假話,便叫小女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宋青蓮說的雖然毫無波瀾,臉上也是平靜如水一般的波瀾不驚,可是心已經痛到了極致。
哪怕從前被爹娘無訴次打罵,她都沒有如現在這般難受過,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是她今生今世都沒能體會得到的。
定製的香囊?
是呀,那些香囊的確是他在自己這裏定製的,而這一定製便是一輩子。自己原是要用一生去還下這一筆債,為他綉一生的香囊。
可這一生已經註定不能和他相守了,這欠下的情債,便也只能儘早的還了。
還上這筆債后,也便徹底的了斷了所有的念想,今生今世,便只能一別兩寬,再無相見之日。
李金山的目光居高臨下的掃視了一遍宋青蓮手中捧着的香囊,卻是半信半疑,「想不到你還是個重承諾的,這香囊繡得倒也不錯。」
「只不過空口無憑,你要怎麼樣才能讓本老爺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呢?本老爺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是單純的要去給他送香囊,跟他真的沒有私情了呢?」
「我……」宋青蓮語塞了住,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她本就是想藉著這個送香囊的機會去見上明靖軒一面,並和他道完最後的訣別。
雖然明知今生今世不能相守,可還是想要再見他一面,了斷最後的念想,方能徹底的死心。以後讓他忘記自己這個與他之間在乎任何可能的人去開始他新的生活。
送香囊只是一個借口而已,怕是明眼人都能瞧出來,她定是別有目的的,她又該怎樣和李金山說,才能得到他的應允?
她終是將心一橫,斬釘截鐵地說道:「小女如今已為人妾室,與明靖軒早已無半點私瓜葛,小女所言,千真萬確。」
「這次一見,便是為了了斷所有的念想的,也好讓他死心。」
「如若老爺不相信小女,老爺可派人盯着,看着小女將香囊送到明靖軒手裏,小女絕對不會做任何逾矩之事的。如若有,小女可任憑老爺責罰,還望老爺應允!」
李金山轉了轉眼珠子,不知在想些什麼,目光在宋青蓮的身上遊走着,好似在她的身上探尋着什麼,卻看得宋青蓮愈發緊張了起來。
「不行,我不能讓我兒子的女人去見別的男人,敗壞我們李府的門風。」他終是沒有鬆口,一口咬定便否定了下來。
任憑宋青蓮言語誠摯,他也沒有絲毫的被打動,只對她言:「你說你和他沒有私情了,就真的沒有私情?你的這些話我可不能隨隨便便就信了。」
「萬一你再見到他,和他舊情復燃了又怎麼辦,這又是誰能保證的事情,本老爺可信不過你這小妮子。」
「你要是非要把香囊送過去,這倒是一樁小事。本老爺可以答應你差人替你將香囊送給他,但你別想和他見面,這件事本老爺不會同意的,你就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