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夜三魂
那千戶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慕容硬生生地截住道：“周大人怎麼了？”
千戶本就心急，再被慕容這麼一逼問更是焦急萬分，舌頭就像是打結了一樣：“周……周大人，他，他被殺了……”
千戶口中的“了”字剛吐了出來慕容便舍下了千戶發足便奔，也不顧什麼東廠打鬥，也顧不得還在暗處藏身的于冕朝着錦衣府而去。
慕容心中百感交集，他又一次敗在兇手面前。兇手在他的嚴密佈防之下仍舊殺掉了周陽秋。他心中挫敗感驟然升起。
他奔着奔着慢慢放緩了腳步，他無顏再回錦衣府面對眾人，他覺得自己是失敗的，敗的一塌塗地。
兇手一次次的指引自己，每每兇案留下線索，這一次次的挑戰慕容都手足無措，兇手都是大獲全勝。慕容心中萬分愧疚，就此撲倒在地懊惱不已。
慕容早已臨近崩潰邊緣，什麼冷麵通判，什麼斷獄無極，大明神探現在在眾人看來不過爾爾，此時在眾人眼裏他慕容又是什麼樣子。
此時千戶追趕上來看到慕容倒在地上趕忙扶起，叫了慕容幾聲。慕容就覺得頭暈目眩，耳畔轟鳴什麼也聽不見，千戶心急不知慕容得了什麼失心瘋。
慕容眼皮微微抬着又似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就在這時王良突然出現在慕容眼前，見到慕容這般無精打采，渾噩模樣伸手上去就是兩個巴掌。
慕容這才稍稍好轉，像是回陽一般。王良又跟上兩個巴掌就此扇醒了慕容。
王良對着慕容大吼：“我們還沒輸！你振作起來！你身後萬千的大明子民還在等着你去救！你趕緊醒轉過來！”
王良這一陣嘶吼倒是驚醒了慕容，慕容喃喃道：“對！還沒有輸！沒有輸……”慕容這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辦得了些許案子自然心氣高傲，逢上棘手的案子就這般一蹶不振也是當然的。
有時候路走的太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不經歷磨難坎坷的路途不足以稱之為坦途。經歷了大風大浪的洗禮才是真正的涅槃重生！
慕容爬起來二話不說直奔錦衣府，此時的錦衣府大小官員都聚在一起守着周陽秋的屍體。
周陽秋面部猙獰，唇齒微張，眼睛瞪得極大眼球似乎要迸裂出來。胸口處一片殷紅，一把匕首插在周陽秋的心口處，這應該就是致命傷。
這一來慕容可以肯定兇手此前的大多殺人手法都是用繩扣勒死，但楊善，周陽秋卻不是這般死法，這說明那個胡人漢子就是兇手之一。
除此之外，周陽秋的一條小腿被砍掉不見，另外在他的腹部上刻着一個極大的墨梅。慕容看着那個墨梅像極了兇手的猙獰的笑臉，那般令人厭惡。
慕容思忖：兇手的一招調虎離山用的真是巧妙，抓住了于冕偷襲的空當讓我們誤以為是兇手，於是錦衣府中守備傾巢而出，刺殺周大人便輕而易舉。真是一條毒計！
慕容可以這般冷靜思考說明他已經走出了陰影，他猛然想起了楊善的死狀登時冷汗涔涔不住地滾下額頭，槽子……槽子！
兇手一定會再去東廠！慕容想到這裏剛要開口，就聽到遙遙傳來一聲急報。
慕容霎時間心顫不已，開口道：“可，可是東廠的消息……”
探子不緊不慢道：“不是……”慕容與眾人這才放寬心，又聽那探子道：“是曹赫曹大人的消息！”
“曹大人被刺身亡……”
這話如同晴天霹靂活生生地劈在慕容的頭頂，慕容身子一晃退了兩步。
“速奔曹府！”短短四個字，慕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來。
等到慕容剛邁進曹府的大門就看到一個人瘋瘋癲癲地衝出來，一頭撞在了隨行的守衛身上摔了個仰面朝天。
慕容看見這人身着綾羅綢緞卻披頭散髮，等這人倒地之時才看清這人的真面目。
“溫庭漢！”慕容身後也有人認出了這人，這人真是曹赫的外甥溫庭漢。
此時溫庭漢站起來直愣着眼睛，嘴巴微張痴痴地看着慕容等人，然後眼睛灰溜溜地亂轉，不一會口水便直流而下。
“這這這……”眾人也不知溫庭漢怎會成了這般模樣，就看溫庭漢撞開了眾人飛也似的跑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快去追！”王良吩咐一個百戶道。
眾人直奔正廳，曹赫歪坐在椅子上與周陽秋死時一般無二，也是胸口中刀而亡。慕容即使再聰明也沒有想到曹赫也是當年“奪門”組織的人員。
他又回想起楊善的死狀：楊善死在槽子裏，而這槽子是兩個作棺材蓋住楊善的屍體，兇手早就告訴我們目標是二曹和周大人。只是慕容太注意於槽子的含義。
有此等疏漏，那麼曹欽……
“奔東廠！”慕容突然說道。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慕容絕塵而去。
慕容在路上暗想：好歹毒的計策！趁着于冕偷襲曹欽的空當讓我們誤以為是兇手要殺曹欽，當錦衣衛支援之時再去殺掉周大人！我們得知消息趕回錦衣府後，再去曹府殺掉曹赫，接下來便是曹欽！
慕容心中默念：曹欽！你可萬萬不能大意啊！心中越是在意，慕容越是覺得不妙。以曹欽孤傲的性格知道兇手逃遁定然會放鬆警惕，這給了兇手可乘之機，這也絕對是兇手所想要的機會，絕佳的機會！
慕容恨不得腳底生風飛至東廠，慕容這輕身功夫已非高手能及，早就已臻化境，世間恐怕再難找出第二人與他匹敵，可他此時仍覺得太慢了。
此時雞叫天明，天邊已經微微亮。東廠之內一片狼藉，方才打鬥之後竟然無人收拾。慕容向里走去不見半個人影，不聞一絲動靜，這周圍靜的可怕。
慕容聽着自己“嗒嗒”地腳步聲向內走去，就聽到這寂寥空曠的大廳之上不斷地傳來自己的腳步聲，這大廳靜的慕容心中發慌。
他不敢去妄自想像，正要輕聲地試探問道。就聽到東廠門外馬蹄陣陣，正是王良等人騎馬趕到。
“可有發現……”王良剛要將這四個字說出口就被慕容揮手示意打住。
慕容改作輕腳步緩緩探入內堂，他忽然看到曹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慕容見狀趕緊衝上前去扶起曹欽道：“曹督公！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曹欽悠然轉醒，他顫巍巍的手費力地舉起來，然後緊緊地握着慕容的手腕直發抖，唇齒微微顫動好像要說什麼。
“你說什麼？”
“草，草……”曹欽極為費力地張張口就是吐不出剩餘的幾個字，慕容見曹欽的眼裏充滿了怨恨與憤懣，像是要噴出火焰一般炙熱的目光死死地望着屋頂……
此時，曹欽的嘴角流下一抹血，緊握着慕容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漸漸地氣息微弱，最後身體漸漸變涼……
慕容又是懊恨又是焦急，他盼着曹欽活轉過來告訴自己兇手是誰！但他此時已然冷靜，心沉下來。他將曹欽平穩地放在地上，緩緩走了出去也沒有說一句話。
慕容走到台階處坐下來靜默着望着漸漸放亮的天際，朝陽自東方升起，光芒硬生生地密密的林葉照在大地之上，照射在慕容憔悴的臉龐上。他卻感覺不到任何暖意。
一夜之間死了三個朝中大員，都是辦理此案子的大官接連斃命。慕容鐵桶一般的佈防就被一個小小的于冕捅破了，這只是巧合嗎？慕容不止一次在心裏默念這件事：于冕早不報仇晚不報仇，偏偏在曹欽作為目標的時候他突然出現！
正因為于冕的出現才使得曹欽這樣一個高手放鬆了警惕給了兇手可乘之機，這真的只是巧合？
再者，曹欽的死甚為古怪。他臨死時說的“草”到底是什麼意思？忽然慕容意識到了什麼，就猛然起身衝到曹欽的屍身前。
王良見慕容突然沖回來也是意想不到，就見慕容蹲在曹欽的屍身前仔細地檢查着屍體，堅毅的目光一刻也未離開過身體，王良大為欣喜。
慕容忽然停下了，王良與他多年的默契此時便已經知道慕容有所發現。
“奇怪……”慕容低聲喃喃道，聲音雖然低王良卻聽得清清楚楚。
“怎麼了？”王良問道。
“殺死曹欽的另有其人！”慕容斬釘截鐵道。
“什麼！曹欽……”王良瞠目結舌道，顯然他對於慕容說出這句話很是吃驚。
“待我慢慢道來！”慕容就命人將曹赫、曹欽以及周陽秋三人的屍體擺在一起，“曹大人與周大人都是胸口中刀而且一刀斃命，身上都留下了墨梅的刻痕並且肢體殘缺……這是我們所知道的兇手慣用的手法！但是你看曹欽……”
慕容與王良站在曹欽屍體前道：“曹督公的致命傷是內傷！”他解開了曹欽的衣衫，將屍身翻轉過來。
“你再看，曹欽后心受了一掌，這一掌結結實實震碎了曹欽的心脈！這可以看出兇手是在背後偷襲而且必定是一位高手！而且以曹欽狐疑的性格怎麼會輕易將後背露給別人？”
王良默然點頭，默然接着道：“此外曹督公的屍身完好，兇手似乎並沒有截取他的肢體，這是一個疑點；你再看這個墨梅刻痕！”
王良一看這墨梅刻痕歪七扭八不甚清晰：“這……這墨梅刻得與先前不一樣！”
“這墨梅刻得確實不一樣，顯然是兇手匆匆忙忙刻上去的，手法極其生疏！這說明兇手是在模仿這個宮廷殺手殺人以此來遮掩！”
王良經慕容這麼一點撥頓時雲開月明：“我熟悉的慕容無極又回來了！”
慕容不顧他的打趣，仍舊雙眉緊鎖思索着：這個人難道是于冕去而復返？不對，于冕雖然有些功夫但是不至於一掌震碎了曹欽心脈。背後偷襲……難道這個人是曹欽的熟人？會不會是他！
慕容忽然心中有了答案：不錯！曹赫出事後，溫庭漢瘋了，可是他卻不知去向。而且這也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慕容心中思索殺掉曹欽的正是他的義弟——曹鉉！
正是：一夜之間三人歸天，東廠之中命案生怪；兇手再留線索，疑是劍指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