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野心
從戰爭開始前三年,也就是五方聯軍失敗之後,司南月差不多摸清了赤淵城的實力,單從兵力這一面來說,澤露城的勝算幾乎是微乎其微。
所以她在戰爭爆發之前,就已經開始着手於肅水山最後一關的佈陣,這個局從一開始,就只有她與兄長知曉。
她調來兄長的親信,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才將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整座肅水山的中心挖空,在裏面存放了足以另整座山化為飛灰的火雷,只要在赫連決攻上肅水山,定能讓他有來無回。
只可惜……只可惜……她挖空了心思千防萬防,卻還是沒有防住一個所謂的,與兄長多次同生共死的郁副將,最終,這個赤淵早已埋下的眼線令她功虧一簣。
肅水山的炸藥至今還好好存放在裏面,而她的兄長,與本就不在計劃之中的小妹,卻是永遠都回不來了……
憶起往事,司南月不禁微微失神,又聽阿波罕講道:「司南陽指揮着三萬殘兵,竟擋了四十萬狼王軍整整十天,咱不會說漂亮話,但那司南陽的確是個令人敬佩的男人,就算最後只剩他兄妹二人,他也以一人之力,擋住千萬萬支箭,想要為他小妹爭得一絲生機,就連死,他也不曾讓自己雙膝跪地,雖是敵人,但咱也照樣佩服他!」
故事講到最後,阿波罕不禁心中惆悵,儘管立場不同,他還是盡自己所能,埋葬了司南陽殘缺不全的屍身。
許是提前見識過司家兄妹的風骨,在後來司南月展現過人的才能后,阿波罕才願意處處關照着她,多少是將前人的影子投到她身上了。
「這有什麼可惜的,敢與赤淵為敵,不管是怎樣難得的英才,他們都註定要死!」瑞王對阿波罕的感慨嗤之以鼻,陰狠的眼神落在司南月消瘦的身軀上,很明顯,他對這個外族女子敵意甚大。
謹王見狀,忙乾咳了兩聲,提醒瑞王萬萬不可胡亂說話。
赫連決坐在主位上懶洋洋的把玩着酒杯,眼看兩人交換着眼色,他在一旁等的早早沒了耐心,更沒有心思跟這兩人打啞謎,乾脆的直接了當的開了口:「閑話說了這麼多,該說正事了……」
赫連決頓了頓,他隨意靠在椅背上,看向謹王的金眸深不見底:「三弟此次前來,可是來找本王助你奪嫡的?」
此話一出,屋內瞬時鴉雀無聲,謹王瑞王瞠目結舌的望着赫連決,方才他還在想要怎樣引出這個話題,誰知他赫連決竟就這樣明目張胆的說出來了。
「怎麼?難道是本王猜錯了?」他語氣輕緩,唇角微挑,臉上一片雲淡風輕,似乎方才說出口的只是個不值一提的笑話。
「大……大皇兄果然料事如神!!」
謹王緩過神來,立馬站起身,竟給赫連決行了跪拜之禮。
「按理來說,大皇兄出身顯貴,又戰功赫赫,朝野上下無一人不服,只是大皇兄那日進宮,將狼王印親手交與父王,可見大皇兄並無此心,而其他皇子……我赫連復着實不敢恭維,尤其是那異族舞姬所生,又深的父王喜愛的安親王!臣弟只怕等父王百年,大皇兄與赤淵勇士拋頭顱灑熱血打下的城池,會落在一個不學無術的皇子身上,屆時,還不知赤淵會變成什麼樣子!所以臣弟斗膽,請大皇兄以赤淵為重!!」
這番話謹王可算是說的天衣無縫,他來此之前不是沒有想過,為何赫連決會放棄爭搶這個王位。
別的他不知道,但是通過他主動上交狼王印一事,謹王可以確定,當年克烈惕一族的事情必有隱情!
而自從赫連決的生母自縊后,他便自幼被送到邊疆,這就足以說明,在父王心中,赫連決從不是儲君之選,所以他今日才敢冒險前來與赫連決相交。
「哈……三弟為國為民之心,可真令本王感動,只是……」
赫連決冷冷一笑,他探出身子湊近謹王,嘴角勾起的弧度仿若一條即將露出毒牙的毒蛇,看的人不寒而慄。
「只是……本王若是幫你,於本王何益?」
謹王自知他這個大皇兄難以打發,早早準備好了答案,他亦湊近赫連決,在他耳邊悄聲道:「事成之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皇兄可滿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赫連決突然大笑起來,他將手中酒杯用力擲於桌上,震耳欲聾的笑聲戛然而止,只聽他一字一句道:「既然三弟直率,本王也不繞彎子,我赫連決這一生絕不屈於人下!既然本王要出手,何不自成一派?」
「皇兄何必要問你我都明了的問題?不瞞大皇兄說,這些年臣弟一直留意着當年的真像……」謹王不緊不慢的站起身,既然赫連決揣着明白裝糊塗,那他也沒有必要再演下去。
「可惜……父王將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以至於到現在臣弟都找不到一個知情人,但臣弟可以確定的是,皇兄若想奪位,必是難上加難,所以皇兄不如選擇臣弟,這於皇兄來說才是上上策。」
聽到謹王提前當年的事情,赫連決不由得臉色一沉,「三弟忘了,想要那個王位的不只你一人,還有將要從邊疆回來的六弟,即便我要選擇,也不止三弟你一個選項啊。」
「六弟遠離政治中心整整五年,根基潰散,皇兄真要費勁心思輔佐他?再者,六弟此人多疑女干巧,最後就算他得位,也不一定會善待皇兄,還請皇兄再多加考慮。」
「考慮個屁!驍王殿下自己就可以……」
阿波罕忍了半天,總算沉不住氣了,他張口就要罵,誰知赫連決一個眼神殺過來,他一肚子的髒話全被硬生生的堵到了喉嚨里,只能訕訕的低下頭喝悶酒。
是了……就是這樣的震懾力,就是一呼百應的號召力,這就是他想要拉攏赫連決的原因……
謹王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起身道:「天色已晚,臣弟便不打擾了,還望大皇兄仔細權衡其中利弊,臣弟等您的好消息。」
言罷,他與瑞王行過禮,便要離去,他們前腳剛踏出門,便聽赫連決在後面說道:「一個條件,若是三弟答應,本王便應了你。」
已經踩在積雪上的長靴退回屋內,謹王挑眉一笑,似乎已勝卷在握,「大皇兄但說無妨。」
赫連決飲盡杯中酒,又慢條斯理的將酒杯斟滿,只聽他不緊不慢道:「我赫連決,絕對不會向任何一人屈膝,若要我答應與你合作……八城……我要一半!」
「大皇兄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瑞王像只護主的犬,臉上怒氣騰騰,甚至有要與他一決勝負的心思,「照大皇兄所說,你豈不是要與三哥雙王共治!!」
赫連決微微一笑,「沒錯,本王就是這個意思,若三弟答應,本王便如你所願,若三弟不答應……那你我二人,就看花落誰家了。」
「你……」
「四弟,休得放肆!」
稍作猶豫后,謹王喝停了瑞王,他抬眼對上赫連決的金眸,一字一句問道:「大皇兄此言當真?」
「自然。」
「好!」謹王一口答應,「那臣弟願意與大皇兄共享天下!」
盟約既定,兩人達成共識,相互飲過煞血酒,對狼王神啟過誓后,謹王瑞王兩兄弟便離開了驍王府。
一路瑞王滿心不悅,他腳下咯吱咯吱的踩着積雪,急切的問道:「三哥為何答應他如此無禮的要求?」
「因為他不能成為我們的敵人。」
謹王的思慮明顯更多更細,赫連決雖已經交了兵權,但他這些年駐紮邊疆,又一統八城,深的狼王軍軍心,就連朝中大臣,心中也無一不服,若他與赫連決成了敵手,那奪嫡之路勢必會更加困難,但是……
「四弟放心,像大皇兄這種危險人物,必然也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三哥是說……」
瑞王心中有了答案,他心領神會的點點頭,放下心后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四弟明日還要與阿波罕一同趕赴邊疆,今日還要與三哥來這兒,也是為難你了。」
少見的,謹王臉上的假笑被擔憂所替,他伸手拂去小弟毛領的落雪,顯得他整個人也有了溫情。
「三哥少對我說這麼見外的話,我在外多有不便,三哥要照顧好自己和母妃……」
雪還在簌簌落着,兩人閑談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漆黑的街道深處,隱在暗處的輕巧身影也驟然消失在驍王府周圍……
謹王瑞王前腳剛走,阿波罕後腳就把手中酒壺一扔,「殿下,小城主,你們這葫蘆里又是賣的什麼葯?怎麼好好的,又要搞個什麼……什麼雙王共治?」
「這套說辭只是先穩住他們罷了。」赫連決慵懶的靠在椅背上,望着房門的方向。
這樣做一可以讓謹王放鬆警惕,摸清他背後到底有多少勢力,二嘛……瑞王要與阿波罕同守邊疆,結成同盟后,他在明面上不會輕易與阿波罕交惡,也算是好事。
不過對於阿波罕,赫連決並不打算跟他解釋太多,他只要知道這是權宜之計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