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除夕之夜
「本王不同意!」赫連決匆忙抓住司南月冰涼的手,打斷她的話。
他抵着頭,司南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睫毛簌簌顫着,半晌,他才抬起來,眼神似乎有意閃躲着司南月的目光。
「你們……你們澤露城的女子不都很在意自己的名節嗎?你已經是本王的人了,怎能再委身他人!」
司南月面露驚愕,她在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后,不由得啞然失笑,「殿下何時開始在意奴婢的名節了?」
赫連決也感覺自己這個借口找的太過離奇,他可以隨便找借口禁錮司南月嫁給他人,卻騙不了自己。
自從父王今天在大典上將她許配給別人時,那一瞬間,赫連決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擁入顱頂,他一直知道司南月是恨他怨他,想要逃離他的,那一瞬間,他覺得她一定會離他而去!
也是在那一瞬間,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暗中將邊疆的狼王軍調回王都,在必要的時候將八城共主的位置取而代之!
可結果……她卻拒絕了……
赫連決同樣騙不了自己,在他聽見她的答案時,他內心是怎樣的欣喜……
赫連決抓在她腕上的手逐漸收緊,臉色有些不自然,那雙略顯慌亂的金眸定定望着司南月,緊抿着的薄唇的張了張,開口說道:「本王今日對父王說的話,不是開玩笑的,等過幾天,本王會再上書,求父王為你我賜婚。」
「殿下明知道這會對你我的計劃平添阻力。」
司南月用力抽出手,她不解的望着赫連決,「殿下不想早日坐上那個日思夜想的位置嗎?按照我的計劃走,我可以早日為殿下早日除掉一個競爭者,這……唔……」
毫無預兆的,赫連決突然把她拉到懷中吻了上去,將她想說的話堵進了喉嚨。
他的手緊緊禁錮着她的腰和後頸,使她掙扎不得,舌尖強勢的探入她口中纏繞,他身上鮮血與鐵鏽的氣息彷彿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層層包圍,彷彿是要將她吞噬殆盡。
不知過了多久,赫連決終於停了下來,他把頭埋在司南月的頸窩,呼吸有些凌亂,低低的在她耳邊念道:「你是本王的女人,不管怎樣,本王絕不會把你讓出去,等年節過後,本王一定娶你進門。」
司南月垂下眼睫,狐疑又忐忑的掃了一眼赫連決。
從開始到現在,她除了知道他想要那個王位之外,猜不中他任何心思。
就如同現在,他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卻偏偏選擇對自己不利的道路,難道只是因為他可笑的佔有欲?
思來想去,司南月只冒出一個可笑的念頭,隨即她搖搖頭,將這念頭打消。
赫連決這人雖說不上有多機深智遠,但也絕不愚蠢,他怎麼可能會對自己動心?
可這也不是無跡可尋的,若真是如此……
司南月唇邊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將這想法按到心底,等找個合適的機會試他一試。
從宮城回來后的幾天過的還算安穩,年節將至,府里的下人都在忙前忙前後,各院的大紅燈籠一掛,就有了過年的味。
惜茗閑不住,她每日跟達日阿赤練完騎術之後,就拉着達日阿赤去外邊採買些材料,像往年在澤露城時一樣,自己動手做起了花燈。
小丫頭心靈手巧,做出的成品比外邊買的還精緻,她把這些小巧玲瓏的花燈一個個系在房檐下面,引得阿桓練完功課就往小院裏跑,為此還被赫連決訓斥了一番。
從那之後,阿桓便只敢在赫連決不在小院的時候偷偷過來看看。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赫連決帶着大夫人和阿桓去參加王宮家宴,司南月孤身坐在桌前,看着快要冷掉的飯菜,心中不禁黯然神傷。
往年還在澤露城時,每到除夕夜兄長就會從邊疆趕回來,一家人聚在一起守歲。
父親和兄長喜歡在家宴上對飲屠蘇酒,母親和惜茗還有阿嫂會在宮中繫上花燈,自己則為他們彈琴助興。
星兒沒興趣做這麼細緻的活兒,就在外頭訓練阿晨,累的阿晨叫苦連連。
如今物轉星移,黃泉碧落,一家人陰陽相隔,剩下的也就只有她和惜茗,想到這兒,眼眶中盈滿的淚珠終是滴滴落下。
就在司南月輕聲抽泣之時,身後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她連忙用手中絲絹擦了擦臉上的淚珠,臉上扯出一絲笑容,假意訓斥道:「你這丫頭滿心都是與達日阿赤學箭術,除夕夜都回來的這麼晚,飯菜都……」
她話未說完,轉頭間笑容就僵在臉上,進來的人並不是惜茗,竟是漠北的寒蒼王爺!
寒蒼順手關上房門,將寒涼入骨的北風隔在屋外,略顯醉意的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對她挑眉道:「別來無恙啊,澤露城主。」
司南月一直在找機會想要與寒蒼王爺一敘,只是她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在除夕夜夜闖驍王府。
也許是看出她有些擔憂,寒蒼神情從容的走到桌前,毫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杯溫酒,一飲而盡后說道:「城主放心,沒人發現我來驍王府。」
「王爺藝高人膽大,我並不擔憂王爺是否被人捉到行蹤,我擔憂的是……驍王殿下也許快回來了。」
司南月坐在他對面,看着他悠哉悠哉的吃着酒菜,時間不多,她心中又早有定數,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大典那日,多虧王爺,我才能順勢推掉赤淵王的賜婚,王爺此次恩情,司南月沒齒難忘,今日還請王爺明言,漠北王需要怎樣的條件才肯借兵於澤露城?」
寒蒼夾菜的竹筷停在半空片刻,繼而笑道:「澤露城早已投降,漠北如今也與赤淵交好,城主怎會憑空問出這種話?」
「那王爺此次前來見我的原因是什麼?」
司南月沒心思,更沒時間和他打太極,開口便道:「甘泉城主不只一次向漠北借兵,您作為漠北王最信賴的兄長,怎會不知這件事,而且倘若漠北真心與赤淵交好,這麼大的事情赤淵王怎會至今毫不知情?」
「你果然知道這件事……」
寒蒼眯着眼睛,細細打量着司南月,好似想要將她看透。
良久,他的嘴角才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早前我聽聞澤露城主的傳言,心想此種孽畜應該人人得而誅之,我那小弟卻說你是不得已而為之,證據就是赫連決放過了澤露百姓,如今看來,他倒猜對了。」
他放下竹筷,也按下了想要除掉司南月的心思,既然司南月快人快語,他也不是喜歡一句話掰成兩段說的人。
他又道:「赤淵的野心眾人皆知,若放任他一家獨大,漠北遲早會被他盯上,我家小弟……啊……不……我家君主雖有心出兵,但澤露甘泉靈鹿統統都降了,若讓我們答應冒險,城主是否要拿出些許誠意?」
「誠意……」
司南月喃喃念着,思慮片刻后她漏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如今我行動不便,但十天之內,我會交出一份另王爺滿意的答卷,還請王爺拭目以待。」
「哦?」
寒蒼雙手抱臂,頗有興趣的看着司南月,這女子看起來弱不禁風,面帶病態,在他進門時還哭的梨花帶雨,直到現在眼尾和鼻子都還是微微的緋紅,他倒要看看,這樣一個嬌弱的小姑娘,能在短短十天中翻出什麼浪花。
「看來我需要在這兒多待幾天了。」寒蒼習慣性的挑挑劍眉。
突然,他神情一變,警覺的看向木門的方向,起身悄然退至後窗邊,語氣惋惜道:「城主屋裏的飯菜滋味一絕,只可惜今晚有人打擾,我便先告辭了,十天後咱們再見。」
寒蒼確認外邊無人後,縱身向樹枝上輕輕一躍,藉著簪子粗細的枯枝翻出了高牆,靈巧的身姿像極了敏捷輕盈的貓。
司南月走至窗前,她望着寒蒼離開的方向,輕舒一口氣,不可否認,此時的她是極其欣喜的。
先前玉麟姑母一次次的借兵都被漠北王拒絕,而今他們願意合作,屬實是意外之喜,只要有了漠北大軍,他們便離目標邁進了一大步,她絕對要死死抓住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她想的太過入神,連惜茗進來都沒聽到,小丫頭看她連大氅都沒穿就站在窗前,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把窗戶關緊。
中間還不忘嘮叨道:「大半夜的開窗戶做什麼?你自從今年入了冬身體就更差了,整日的咳嗽,這兩天剛好些,你就站在這兒吹寒風,再病了怎麼辦?!」
「知道啦知道啦……」司南月搓搓冰涼的手,無奈笑道:「你啊,明明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怎麼說起人來像個管家婆子,對了……今天咱們包的餃餌熟了之後,記得給達日阿赤送些,多謝他這些時日照顧咱們。」
「知道了知道了,又餓不到他,倒是小姐你,向來不會照顧自己,我若再不管着你些,你豈不是病的更厲害。」
「惜茗大人教訓的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司南月隨口應着,面帶笑意的轉身向桌前走去,卻看見桌子上多了一大碗壽麵,笑意僵在她臉上片刻,她這時才想起,每年的最後一天,也是她與星兒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