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和樂
赤淵王笑道:「你母親整日見我,我去早些晚些都是一樣,倒是你,自從去了封地之後,每年只回來兩三次,你母親有時想你想的掉眼淚,你還不快去看看她。」
「哦?」少年雙手抱臂,假裝生氣的問了一句:「那父親就不想我?」
「你這孩子。」
赤淵王無奈的搖搖頭,望向赫連恩的眼神就像一個普通父親,甚至比一般父親對兒子還多了不少寵愛。
「嗯……臭小子長高不少了。」
他欣慰的拍了拍赫連恩的肩膀,上下打量少年時,赤淵王才發現他衣服竟是濕的。
「奧,我路上不小心撞了個端水的小宮女,就當……是提前接風洗塵了。」
「你啊,總是如此莽撞,走,為父陪你換身衣服,咱們再去見你母親,否則她定要嘮叨你。」
「是!」
少年可謂是歸心似箭,拉着赤淵王便有說有笑的離開了書房,爽朗的笑聲時不時的從長廊後傳出,似乎連這冷峻的黑色宮殿都染上了一抹暖色。
溫馨一如赫連恩母妃的寢宮——鳳棲閣。
那是一座建立於王城中央的樓閣,它由漢白玉與寶石堆砌而成,雖遠遠沒有宮城那樣雄偉壯觀,但它足夠精緻華麗,裏面除了由黃金珠寶點綴的裝飾,赤淵王更是將世間罕見的寶物都珍藏於此。
但對赤淵王而言,這兒最珍貴的無價之寶,莫過於此地的主人,他最寵愛的女人,也是少年的生母——曦儀夫人。
許久未歸,少年自是心中激動,他三步並做兩步的跑在前頭,赤淵王遠遠跟着他,笑喊道:「慢些慢些,若被你母親見你如此不守規矩,定要罰你!」
「父親你快些,我着急見母親小妹,慢不下來。」
少年側着身子對着赤淵王揮揮手,身影隱入白玉門中。
「臭小子!」
赤淵王笑着罵了句,腳下的步子也不自覺邁的快了些,絲毫不記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要處理。
直到身後的侍衛趕上來稟報道:「王上,您今日早朝點名要見的司姑娘已經到了。」
對……還有這事呢……
赤淵王微微思考後,對侍衛吩咐道:「將她帶進棲鳳閣吧。」
「是。」
「等一下!」赤淵王喊住侍衛,特意叮囑了一句:「記住,只帶她一人進來。」
「遵命!」
城門前。
「姑娘,王上在鳳棲閣,您隨我過來吧。」
宮女對司南月做了個「請」的手勢,她剛要走,忽然被赫連決抓住了手腕。
鳳棲閣是他父王專門為曦儀夫人建造的宮殿,除非傳召,否則男子一律不許入內,若是放司南月獨自過去,赫連決有些不放心,可若他貿然跟過去……
「殿下放心。」
司南月將另一隻手搭在他手臂上,輕輕拍了拍,說道:「王上憐憫澤露城子民,如今又是在後宮召見我,想來……應該不會為難,我去去便回。」
她的聲音輕柔溫和,卻未消下赫連決心中半分擔憂。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他那位父王的心思,又豈是旁人猜得到的,但如今赫連決沒有別的辦法,眼看着她瘦弱的身軀消失於宮殿深處。
司南月這一路走過,從前殿至後宮,入目皆是由十勝石鋪成的玄色地板,組成長廊與門房的則是棕紅的厚重木料,宮殿四周是用極薄的金片裝飾,一如赫連決身上的黑金戰甲,讓人感覺厚重又壓抑。
但轉過長廊盡頭,映入司南月眼帘的是由漢白玉建造的純白樓閣,且樣式也與赤淵的傳統房子大不相同。
看起來……似乎與她在書中見過的高盧王宮有些相似,只不過這座樓檯面積小些,也更精緻貴氣。
「這便是鳳棲閣?」司南月開口問道。
「是,這是曦儀夫人的住所,王上就在裏邊,姑娘請吧。」
宮女在前方引着,司南月踏進了這所特別的寢宮。
寢殿內雲頂檀木做梁,水晶玉壁為燈,漢白玉的牆壁上雕刻着無數令人嘆為觀止的精細花紋,其中更不乏價值連城的珠寶玉石點綴。
就連一道道用銀線穿起的珠簾,都是罕見的極海藍珍珠所製成,更別提鑲嵌於穹頂之上,那百年難得一顆的夜明珠。
這鳳棲閣中的寶貝無一不令人驚嘆,司南月早在澤露城時,便聽說過赤淵王極其寵愛那奴隸出身的曦儀夫人,沒想到今日一見,倒顯得是傳言過謙了。
司南月好奇,想知道曦儀夫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正想着,一陣陣說笑聲從不遠處的寢宮內傳出。
司南月隔着珠簾向里望去,屋中一共四人,其中年紀偏大的男子,眉宇間與赫連決十分相像,但看起來更加沉着嚴肅,想來,他應該就是赤淵之主了。
他兩鬢雖有些白髮,但那雙金眸如同鷹眼一般犀利,威嚴的讓人不敢直視。
而年紀稍長的婦人,與看起來剛剛成年的女兒都有一頭如火般的紅色捲髮,她們膚如白玉,五官深邃高挺,只是女兒的眸子與父親同樣,是淺淺的金眸。
而坐在一旁,氣質五官相對來說更像父親的兒子,則與母親一樣,有一雙罕見的藍色雙眸。
他們一家圍着暖爐,少女手中拿着剛剝好的金桔,迫不及待的往自己口中送了一瓣,隨後秀眉擰成了麻花,卻表情誇張的說道:「這橘子也太甜了,哥哥你快嘗嘗。」
說著,細白的手指便拿着流着汁水的金桔遞到少年的唇邊,而少年正說著自己在外聽來的趣聞,絲毫沒有顧忌的將金桔填入口中,隨後,酸澀的汁水爆滿整個口腔。
他五官扭曲的咧嘴把橘子吐了出來,連吃了放到了暖爐旁的幾枚蜜餞,才指着笑的前仰後合的少女罵道:「赫連悠你這個小壞蛋,我剛回家你就欺負我,父親母親,你們還管不管她了??」
身旁的赤淵王與曦儀夫人笑望着對視一眼,無奈道:「你們這兩個孩子,都多大了還胡鬧,再這樣沒規矩,明日的功課就各自多加一半。」
「別別別,我原諒小妹了……」
說笑聲傳至耳邊,若不是司南月此時處於赤淵的王城裏,她定會以為這是個普通的一家四口。
宮女帶着司南月站在珠簾后稟報道:「王上,人帶到了。」
「咳……嗯,進來吧。」
渾厚的男聲清了清嗓子,聲音也驟然變得冷了起來,而另外母子三人也停了說笑,將目光集中在了司南月身上。
「奴婢司南月,參見王上,參見曦儀夫人。」
「司家……」
坐在赤淵王身旁的美貌婦人若有所思的說了句話。
而召司南月進來的赤淵王卻一言不發,儘管她此時是低着頭的,但她明顯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正上下打量着她。
司南月不知赤淵王何意,在地上跪了許久,才聽赤淵王失望的喃喃念了句:「不像她,一點也不像她……」
她?
司南月心中疑問更深了些,只聽赤淵王起身說道:「你隨孤王過來。」
「是。」
司南月跟着赤淵王退了下去,但曦儀夫人的目光卻一直跟隨着她,少女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問道:「母親認識那位姑娘?」
「不認識。」曦儀夫人收回目光,說道:「多年前我聽你們父親提過,他年少時有位至交好友,是澤露城的一位王族女子,也許這姑娘,與你父親的摯友有關吧。」
「摯友?還是位女子?」
少女的秀眉越皺越緊,煞有介事的猜測道:「父親是高高在上的赤淵王,性子傲氣,哪兒來的朋友?而且……剛剛父親看那女子的眼神都不對勁,父親口中的「摯友」,不會是他愛而不得的老相好吧?」
「噗……」赫連恩一口果茶直接噴了出去。
「你這丫頭說什麼呢,父親母親一直琴瑟和鳴,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父親對別的女子多看過一眼,這怎麼可能!」
赫連悠想都不想就道:「母親都說是父親年少之時了,那是他還不認識母親呢,不行……我不放心,我要替母親去看看!」
說著,她手中吃了一半的糕點往桌子上一扔,起身就要跟過去,沒想到卻被曦儀夫人厲聲喝止。
「悠兒,你是被寵的越來越沒規矩了!你父親不是凡夫俗子,他是赤淵王,三天後更要加冕成為八城共主,連天下都是他的,更何況是個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的女人,你怎能對你父親這樣無禮!!」
赫連悠見母親真生氣了,委屈的坐回了原地,她邊抱着曦儀夫人的胳膊撒嬌,邊悄***的給赫連恩遞了個眼神。
「母親,女兒這不是怕您傷心嘛,又不會真的做什麼。」
「是啊母親。」赫連恩收到小妹的求助,也幫忙勸道:「悠兒是關心您和父親,您就彆氣了。」
曦儀夫人長嘆一口氣,說道:「唉……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當年你父親頂着天大的壓力,我才能平安生下恩兒,你們平日玩鬧也就算了,但我也絕不會允許你們讓你們父親為難,都聽清楚了?」
兄妹兩人乖巧的答應着,不過經過這一鬧,曦儀夫人也沒了心情,便讓他們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