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雇傭者
惜茗心裏慌張無比,「啊!你……」
「別喊!!」
她的嘴巴也被人捂住,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口中瀰漫開來。
帶淚的眼睛向下看去,那隻大手的手筋在外明晃晃的露着,竟是那個叫達日阿赤的人,
「你要是再引人過來與我決鬥,我可就救不了你了。」
惜茗眼睛眨了眨,原來這個人不是……
她正想着,達日阿赤把惜茗的身體向上一拖,把她放到馬背上,而後又自己蹬着馬鞍坐到了惜茗後面,驅趕着馬兒跑出了方才的營區。
惜茗心中還是忐忑,她邊抽泣邊不敢相信的問道:「你……你剛剛是在救我?」
「要不然呢?」達日阿赤回答的毫不猶豫,「就你這樣瘦小的身體還以為我能看的上眼?」
雖然害怕,惜茗還是一抹臉上與雨水混合的眼淚,不服氣的挺了挺身板,帶着鼻塞的聲音小聲嘟囔着:「哼!你知道什麼,小姐說我年齡還小,等我長大了也會像宮慈姐姐一樣曼妙!」
說完之後,惜茗才抓到重點,心中雖說對他是有些感激的,但最多的還是防備,她又問道:「你是赤淵人,為什麼要救我?」
達日阿赤弔兒郎當的一笑:「你們澤露雨多,我淋了大半個月,跟你一樣,腦子進水了唄。」
惜茗嘴一撇,「我腦子才沒進水,小姐還經常誇我聰明呢。」
達日阿赤不信,「你腦子沒進水會隻身闖入敵營?」
想起司南月,惜茗眼睛又開始發酸,她喉嚨一哽,說道:「我……我……我是去尋我家小姐,誰想到遇到那幫惡徒!」
「果然是腦子進水了。」
惜茗剛想反駁他,就發現這會兒眼前的景色怎麼越來越熟悉?
「這不是回國都的路嗎?」
「是啊,不然你以為呢?」
惜茗反應了片刻,繼而急的直拍馬脖子,腳也不停的在半空使勁晃動,喊道:「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找我家小姐!」
「就你……」達日阿赤對她嗤之以鼻,「不會半點保命的功夫,回去就被人吃干抹凈了。」
「可是我家小姐還在那裏,我不能丟下她一個人在這麼危險的地方,你快放我回去!」
喊着喊着,惜茗的嗓子就哽咽的變了音,達日阿赤沒理她的話茬,只奇怪道:「你要找的那女子不過是個沒氣節的軟骨頭,她為了苟且偷生,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這種小人,還值得你效忠於她?」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家小姐!」惜茗的哭腔更明顯了,擔心,委屈,氣憤,一瞬間都湧上心頭。
「我家小姐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她給所有人都留了後路,她也是世界上最傻的人,以為自己就能擔起一切……她身子那麼弱,身便沒人照顧怎麼行,而且……而且我就剩她這一個親人了,她說赤淵城危險不讓我跟去,我就偏要跟去,不就是同生共死嗎,只要不跟她分開,我就什麼都不怕,嗚嗚嗚嗚……」
惜茗肩膀不住聳動着,發泄着前些日子被司南月丟下的恐懼與傷心,當然,更多的還是擔憂。
「你快停下……停下!!」
惜茗伸手就去搶達日阿赤手中的韁繩,「我現在要回去,我不怕死,也不怕……失去貞潔,如果做軍妓能能找到小姐,那我就去做!」
達日阿赤垂眸望着懷中女子,沒想到個頭小小的她,頗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手上的力氣一松,把韁繩讓給了惜茗,她立馬驅着馬兒向行軍的方向奔去。
惜茗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她漸漸緩和下來,想着達日阿赤應該不是壞人,頓了片刻,猶豫道:「要不然……我付給你銀錢,你幫我找到我家小姐吧。」
「哦?」達日阿赤頗感興趣,「你打算付我什麼價錢,說來聽聽。」
他低着頭望着惜茗,只見她咬了咬牙,把手伸進油布,從衣服里掏出了一個金晃晃的鐲子,依依不捨的看了半天後,最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把他塞到了達日阿赤手中。
「這是小姐留給我的,做工材料都是極品,上邊鑲嵌的藍寶石尤為貴重,賣了可以換座不小的宅子呢!」
達日阿赤沒想到這黃毛丫頭出手這樣闊綽,拿在手裏顛了顛,夠分量,確實值錢,只是可惜……
「我是守疆士兵,回去之後也要守在邊疆,用不着宅子,更用不着你的金鐲子。」
說著,他又把鐲子還了回去,這下換惜茗苦惱了,她就帶了這一個金器,剩下的細軟她都藏在宮外的一個樹林中,現在回去拿也太浪費時間了。
她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突然看到達日阿赤手腕的傷口還沒處理,這麼嚴重的傷不及時治療,怕是會出大事。
她靈機一動,抓着達日阿赤的手道:「我幫你縫合傷口吧,等找到小姐,再在她那兒拿些金瘡葯,保准你藥到病除!」
達日阿赤對這個條件很滿意,「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畢竟軍營中的大夫只有寥寥幾人,幾乎都集中在王帳周圍,這丫頭若是會點醫術,幫他縫好傷口也不錯。
兩人找了個沒人的帳篷,達日阿赤找來針線,惜茗在搖曳的燈火下,看着傷口處若隱若現的白色筋肉有些害怕,她緊張的吞了吞口水,拿着針線的手不知該往哪兒放。
「嘖……」
達日阿赤看着她緊繃著的表情,又看看她發顫的手,不禁十分擔憂,「你不會縫合傷口啊?」
「誰說的,我可是縫過好多呢,就是今天沒麻藥,你咬牙忍一忍,實在不敢看你就別過頭去。」
達日阿赤不屑一顧道:「哈……就這點傷還忍不了,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既然這樣……」
惜茗深呼了一口氣,怎麼都是用針縫東西,這人皮想來跟絲綢也差不多吧,不管了,找到小姐要緊。
想到這兒惜茗心一橫,手中的縫合針穿過了他的皮肉……
惜茗的手還是很快的,半個時辰不到,就把達日阿赤身上六處稍深一些的傷口縫合完畢,末了還不忘挽了個精緻的結兒。
「終於好了!!」
惜茗坐在羊皮上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好久沒做這麼精緻的活兒了。
「還挺快,不過……」達日阿赤把胳膊放到燭火下照了照,他滿腹疑團的問道:「你縫的線怎麼跟以前大夫縫的不一樣啊?」
「啊?」惜茗眼珠轉了轉,結結巴巴道:「你不懂,這……這可是我們澤露城的針法,你們外族人當然不知道了!」
達日阿赤被惜茗的緊張逗笑了,這一路他什麼沒見過,過雲斜天險的時候殿下下令將所有不必要的東西丟掉,那時他背部受傷,別說藥物,連針線都沒有,傷口處就拿碳灰一抹,不也活下來了,如今這繡花的針法又算什麼。
他並不將這些放到心上,打趣道:「原來如此,下次我爭取傷口再大些,姑娘幫我在上邊綉朵牡丹不更好。」
「好啊……」惜茗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反應過來才知道達日阿赤已經看透了她的小把戲,她尷尬的咳了兩聲,「傷口都縫好了,我們走吧。」
達日阿赤未語,隨手掀開帳篷,沖惜茗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等她乖乖的挪過去后,達日阿赤指着外面問她道:「你看到什麼了?」
惜茗將四周看了個便,她不知道達日阿赤想幹嘛,答道:「外邊黑乎乎的,除了帳篷和雨,什麼都看不到。」
「這不就完了。」達日阿赤坐回到原處,「夜路難行,今晚就在這兒休息,明日我們再出發。」
「啊??你怎麼先前不說?」惜茗很不樂意,她可是一點時間都不想耽誤,而且……
「就算要明天再出發,那我住哪兒啊?男女授受不親,我總不能跟你同處一室吧。」
達日阿赤倒毫不見外,直接躺在了羊皮地毯上,閉目養神道:「你也可以去別的帳篷睡,不過我敢確定,去了你就回不來了,反正我是沒有力氣再救你了,你自己看着來吧。」
「你……哼!」
惜茗現在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坐在炭火旁縮成一團,烘烤着半乾的頭髮和衣服,就在她以為達日阿赤睡着時,他突然開口把昏昏欲睡的惜茗驚的一哆嗦。
「對了,今日忘記告訴你了,在赤淵城的傳統中,女子送給男子臂環,是私定終身之意,我知道我很優秀,也很英俊,你就算愛上我,也要控制住自己,別對我動手動腳的,我反抗起來很激烈的。」
「啊?」惜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是什麼奇怪的傳統,她贈了達日阿赤一記白眼,沒好氣道:「放心吧,我眼光才沒這麼差!」
誰知她還沒說完,就聽見達日阿赤傳來陣陣鼾聲,惜茗坐在炭火旁,想起今天發生的種種,再看看熟睡的達日阿赤,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天還未明,惜茗就坐不住了,她搖醒了睡的正香的達日阿赤,兩人便匆匆趕路,一路除了她有時會被達日阿赤的毒舌氣哭之外,倒還算順利。
兩人趕路自然很快,五天之後便追趕上赫連決所率領的那支隊伍,此時已近天黑,眾人都冒着雨在外邊搭帳篷。
惜茗翻下馬,就立刻跑到已經搭好的帳篷中,一間間尋找着,一連找了三十多個帳篷,愣是沒見到司南月的影子,她急的直跺腳,恨不得想坐在地上哭一場。
達日阿赤抱着胳膊無奈道:「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像你這麼笨的人,你鼻子下邊長得是什麼?你是失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