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故去
時間來到了九月份。
大宋朝堂上下發現,他們一直擔心的,遼國的南下大軍。
始終不見蹤影。
傳訊的飛騎一日三報,帶來的消息都是邊關安寧,沒有大軍靠近的蹤跡。
這種一反常態的情況,讓趙匡胤等人都是有些焦躁。
趙匡胤擔心,遼國這種完全不同以往的反應,會不會是想和當初趙德昭攻打西京一樣,在謀划著自己意料之外的地方。
只有趙德昭,對此毫不在意。
身為後世人,且在遼國兜了一大圈的他,對於遼國根本沒有其他人那樣的恐懼。
別說他們不來,就算真來了,趙德昭也絲毫不懼。
左右不過是打一仗罷了。
總比自己現在做的事情要簡單的多了。
想到這,趙德昭就是一陣頭疼。
這段日子裏,趙德昭在陶谷的配合下,開始梳理構建自己的關係網絡。
每天,他不是和陶谷一起研究那份人員名單,就是採買禮品,拜訪各種對象。
各種稱呼、關係、人情世故,幾乎都快把趙德昭的腦子給擠爆了。
若不是對方因為趙德昭的身份而有意親近,再加上熟悉這些事情的管家王順從旁協助,趙德昭還真應付不來這種高強度的交際活動。
這也間接說明了,之前的趙德昭到底有多麼不受人重視。
在前身的記憶里,即便是逢年過節的,幾乎也只有舅舅賀山,亦或是二叔、姑姑之類的人才會來看看自己。
現在驟然多了這麼多需要往來的對象,實在是讓趙德昭有些麻爪。
這一天,在拜訪完了一家柴文意的拐彎親戚之後,趙德昭便準備回自己的府邸了。
中途,在經過四安坊的時候,趙德昭停了一下,便調轉馬頭,去了昭明寺的方向。
隨着蜀地的大量財富湧入,開封府的面貌可以說是日新月異。
作為曾經的開封府貧民區,四安坊如今也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樣貌,人流如織,商鋪林立。
曾經破落的昭明寺,看着也是經歷過了翻修,屋舍都翻新擴建了許多。
只不過,那原本朗朗的讀書聲,卻消失不見了。
趙德昭皺了皺眉頭,來到了大門口。
知客僧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位曾經的大金主,他連忙笑着迎了上來。
「施主,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
「施主可是要進去禮佛?」
「嗯,你們主持在嗎?我想見見他。」
聽到趙德昭的問題,知客僧頓了一下,隨後才說道:
「施主要找的,可是懷遠主持?」
「正是。」
「這個…」
知客僧猶豫了一下,才說道:
「不瞞施主,懷遠主持已於旬月之前圓寂了,現在寺里是懷明師叔在主持。」
「圓寂了?」
趙德昭愣住了。
回過神來的趙德昭還是進了昭明寺裏面,與那位叫做懷明的主持相談了一陣。
從對方的口中,趙德昭知道了大概就在一個多月前,趙匡胤班師回朝前不久,懷遠法師便於夜間圓寂了。
寺中的大小事務就這麼落到了現在的懷明法師手裏,故而原本那些給幼兒教學的事情,也就停了下來。
看着趙德昭一身富貴打扮,懷明很熱情的表示自己可以繼續讓人維持原來的教學工作。
至於代價,無需多言。
趙德昭看着懷明那一身寬厚的身板,笑着搖了搖頭,最後在懷明失望的目光中離開了昭明寺。
隨後,趙德昭出城,一路向北。
從渡口橫渡了大河,趙德昭趁着月色在大河北面的山坡上好一陣搜索,才找到了那一尊剛修好沒多久的墳堆。
墳墓非常簡單,只是一個半人來高的土堆和一塊砂岩鐫刻的墓碑。
趙德昭看着墓碑上的「懷遠法師之墓」幾個字,長嘆了一口氣。
雖然自穿越而來,趙德昭都快數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又見過了多少的屍體。
可是直到這一夜,趙德昭才有些明白了生離死別的感覺。
趙德昭在懷遠的墳墓旁邊待了一夜,說了很多很多很多的話。
比起他當初寫下來的,最後爛在地窖里的那些書冊上的東西。
還要多得多。
這些話,也就只能講給死人聽了。
等到日出升天,陽光再度灑下的時候,趙德昭便重新收拾好了情緒,牽着馬原路返回了。
回到城裏的趙德昭盤算着反正已經錯過了朝會,他也就沒有往皇宮趕了,而是直接去了陶谷府上。
他準備在這裏等陶谷下朝。
就在陶谷的家門口,趙德昭正好和一個人撞見了。
那是陶谷的兒子陶鄑,之前,因為科舉舞弊桉,陶谷斷送了入相的前路,陶鄑也是落得個永不錄用的下場。
故而現在的陶鄑每天都是在外風流快活,荒唐度日,看起來是準備徹底的當一個富貴閑人了。
這些天趙德昭天天來陶谷府上,還是在今天才見到陶鄑一面。
面對趙德昭,陶鄑的態度也是隨意的很,甚至連招呼都沒打一個就直接登上馬車走了。
看方向,應當是去瓦市子那邊。
對此,趙德昭也沒怎麼在意。
反正他又不是陶鄑的什麼人,也管不着他。
再說了,有趙匡胤永不錄用的處罰在這,陶鄑一輩子基本也就這樣了,他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趙德昭在門房的迎接下到了偏廳落座,隨後便開始等待着陶谷下朝。
然而今天的朝會似乎有些久,一直到趙德昭在陶谷府上吃過了午飯,再睡了個午覺,陶谷才回來了。
見到趙德昭之後,陶谷就是急切的問道:
「你昨天去哪了,怎麼沒參加朝會?」
趙德昭說道:
「有個朋友過世了,我去拜祭了一下。」
聽到這,陶谷的神色也是一頓,隨後他嘆了口氣說道:
「生老病死,看開些吧。」
「怎麼,今天有什麼大事嗎?」
陶谷點頭道:
「邊關來信了,遼國南下了。」
趙德昭頓時來了興趣。
「哦,來了多少人,從哪裏來的?」
「人數不清楚,然後,從哪裏來的都有。」
「這是什麼意思?」
陶谷的話讓趙德昭有些不明白了。
隨後,陶谷便開始解釋起來。
自前幾日開始,北面各州便發現了有異族在境內出沒,只不過這些異族大多都是規模不大的小隊伍,而且出現的地點也亂七八糟的。
壓根不像是有規模有組織的大軍,也沒有什麼相對固定的行軍路線可言。
反而是四處亂跑,到處出擊,見到什麼就搶掠什麼。
不少偵騎都回報說,發現很多異族甚至是搶掠到一些收穫就直接北返了。
這架勢,根本不像是遼國的大軍南下。
反倒更像是秋冬時節常見的打草谷。
只不過這個規模比起往年,要大了數倍不止。
幾乎就在三五天的時間裏,整個大河以北便處處烽火,百姓們都在倉皇的往城池裏面逃竄。
「遼國這是有能人啊!」
陶谷最後嘆息道。
原本就如同趙普所說的那樣,遼國一旦大軍南下,對於大宋其實是一件好事。
這樣更能動搖遼國的根基。
可現在,遼國分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短處,所以選擇了一種更加穩妥的方式,對大宋進行反擊。
而且誰都清楚,這並不意味着遼國服軟了,而是說遼國正在整頓自身,積蓄力量。
再給予大宋以雷霆一擊。
趙德昭聽完,也是跟着緊鎖眉頭。
遼國這一招,雖然不如直接南下攻打開封那麼立竿見影,但是從長期角度來看,對於大宋的傷害也是非常大的。
可以說,現在整個大河以北的民生都被徹底的打亂掉了。
而一旦大河上凍之後,這種混亂就很有可能繼續向著南方擴散。
後世有句話,叫再差的秩序,也好過混亂。
因為一旦社會秩序崩塌,進入混亂狀態,那麼就很容易出現文明斷層。
到時候再想重新續上來,可就是一項浩大的工程了。
不然,怎麼會有科技發展靠考古的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