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言教:光蝕 by知月傾城

昭言教:光蝕 by知月傾城

作者:知月傾城

主要主線人物:知月、玄光寒、江山

主要支線人物:無

時間軸:末法歷7219年2月(對應事件:玄光寒叛出朝宗)

主場景:無相仙境

校對/審核:知月傾城

設定錯誤:無

錯誤建議:無

(註:標題所標註的勢力指故事第一主角所屬勢力,非故事主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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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很多年以後玄光寒才知道,知月於他是無盡yīn霾中的一束光——一束,侵蝕所有前路,畫地為牢的光。

溫柔明媚的光拂在少年的眼帘上,好像初chūn里的柳絮或者少女柔軟的手指。少年並沒有睜開眼,卻知道那光從何而來——充斥着這個空間,就好像迸發於身邊的每一粒最微小的靈氣。

這是少年的妄境。

從小到大,心中貧乏得只有修鍊的少年,就連妄心劫也單純得一片空白嗎?

——當然,不是這樣。

他已經在妄境中停留了一年了。不負所有長輩的期望,在修行方面從來都無比敏銳的少年已經隱隱堪破了破妄的方法。於是,年幼時棄他而去的父母消失了、予他承諾卻又背棄了他的孩子消失了、培養了他又將他逼到絕境的朝宗消失了、教授了他卻終究棄之不顧的師父消失了——時至如今,他狠不下心思斬斷的,只有這盈滿整個世界的光,和……

那個人。

少年睜開了眼。

眼前是他早已看過千萬遍的景象。融合在光中,彷彿每一個細節都被光渲染得模糊不清,然而那個人的每一縷髮絲,於他都清晰可辨。

這本就是他的妄境,他自然是主導一切的神靈。他的妄境中,如今已經沒有妄想中與那個人相處的種種場面,反覆演繹的只有他回憶中的那些場景。然而他仍不願離開,他明白一旦堪破妄境,回憶中的一幕幕便再也無法如此真實地在他眼前重演。

——最後一次。

他這樣對自己說著,第十五遍。

心中仍有什麼東西在蠢蠢yù動,似乎在一聲聲誘惑着自己,訴說著自己不願破妄,並非只是為了重溫這些……

“不想再經歷一下嗎?溫香軟玉在懷,所有人都對你言聽計從的那些rì子……只要再一年就好,再一年,反正在現實中也不過一彈指而已……”

他強自壓下自己心中的聲音。

面前是他十六歲那年,和師父出去遊歷時的場景。方才有侍從弟子傳信說師父正在找他,於是他匆匆中斷正在練習的劍法,來到師父所在的這座高台。

面對着他的是他的師父。年過兩百,卻仍長着一張稚嫩的娃娃臉,臉上的笑容始終帶着幾分天真的朝宗詢道峰主墨凡。她看到少年時,眼睛一亮,道:“光寒,過來,見一見這位師叔。”

師叔?

玄光寒看了看背對他的那個女子。女子身着白衣,一頭黑髮垂到腰際,用jīng致素雅的釵飾作了一個少女髮式。她的背影因為黑髮的遮蓋而有些看不清晰,卻仍能分辨出女xìng的窈窕和嚴格教養所雕琢出的高貴。只是那時的少年並不懂得分辨這些細節的來源,只覺得她……很美。

然後女子半轉過頭。

——耳墜上長長的流蘇隨着她的動作隱約拂過肩膀,更襯得她的脖頸纖秀頎長。她的臉微微向下,俯瞰着高台下的少年,那目光平靜而輕柔,睫毛在瞳子上覆了一層yīn影,讓她看起來不像是與他處於同一世界。

天山之雪。從來詞彙貧乏的少年腦中,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形容,前所未有的貼切。

“玄光寒,見過師叔。”

女子似乎笑了笑,示意少年起身,而後回過頭對墨凡說道:“這就是姐姐最得意的弟子吧……朝宗年輕一代第一天才,果然不同凡響。”

她的聲音也很美。

仍舊是經受嚴格教養才能雕琢出的咬字,清晰、舒緩、端莊,似有一種飄渺的仙氣,卻又帶着莫名的威嚴。

墨凡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揮手示意他走上高台,而後女子站了起來,向行了一個略微有些怪異的禮節:“昭言教聖女弟子,知月。”

少年微微一愣。

而知月以平靜而輕柔的目光看着他。那種目光居高臨下卻又並不顯得盛氣凌人,溫柔得甚至近乎悲憫:“我知道,中洲門派對昭言教一直有些敵意。聖女末微是我的老師,老師的行為,我身為弟子,無法作出任何評價。然而請相信,至少於此時、此地,我絕無任何對你們不利的念頭。”

少年的記憶中,自己仍未因這句話消邇對她的敵意,他冷哼了一聲,便仗劍向她刺去,而她只用了一句話——一句話,便阻止了他的攻勢。

“曰:履霜,堅冰至。”她纖指一點,一句話說得仍然平靜柔和,然而,劍再也無法前進哪怕一寸。

“曰:括囊無咎,慎不害。”

他被無形的風吹倒在高台之下,仰起頭來看着知月。

“昭言術。你……胎動境?”

墨凡帶笑的話語傳了過來,她似乎完全沒有看到之前的氣氛有多麼劍拔弩張:“厲害吧光寒,知月只比你大五歲哦。你五年之後能有胎動嗎?”

——大五歲,二十一歲。

他摔在高台之下,骨骼間似乎有些疼痛,但比痛楚更吸引注意的,卻是墨凡的那句話。一直以來,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僅次於江山的第一天才,他的修為進境也從來都讓同輩的任何人絕望。但這一天,他看到了一個能夠讓自己絕望的人。

——二十一歲,胎動。

就算是當年的宗主,也沒有這樣的修為進境吧?

“昭言術果然很神奇啊~以前一直只是聽說,第一次親眼看到有人施展呢。教給我吧?”耳邊依然是墨凡帶笑的話語,間或還夾雜了點掌聲,似乎是墨凡在拍掌驚嘆。

“心中不存對天皇的虔誠信仰,或者並未從小修鍊相應法訣的人,是無法使用昭言術的。如果只是看一看,與所修的法術互相印證,倒也無妨,但那多少也是忌諱。墨凡姐姐,你好歹也體諒一下我吧。”知月似乎有些無奈,這令玄光寒突兀地心生莞爾。

然後有衣物摩挲石凳的聲音傳來,腳步聲漸行漸近,白衣的身影走下高台,彎下腰將手指拂在他的額頭上,拭去一抹灰塵。

——柔軟的指尖拂在他的皮膚上,好像一片羽毛一樣……有點微癢。

“好歹也是還轉境界的天才,不會這樣也站不起來吧?”知月輕輕柔柔地道,“那兩句昭言,可都不是什麼有攻擊xìng的呢。”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第二次,仍是在那次遊歷之中。他正在練劍,偶一回身,卻突然發現那一襲白衣的女子正站在他身後,靜靜看着他,嘴角帶着一絲很奇怪的笑容,似是嘲諷,卻讓人無法感到惡意。

“你啊……”她微微搖了搖頭,緩步走向他。步伐之間白衣飄飛,綽約若姑shè。

而那時的玄光寒並不懂得欣賞這種美,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再次仗劍刺去。

——很奇怪的舉動。明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對手,卻非要首先挑釁,如果上一次還能夠解釋為是因為有師尊在旁無所顧忌的話,這一次,恐怕已不是一句魯莽所能說明。玄光寒一直自認並不愚蠢,那時的行為卻愚不可及。

或許只能理解為,那時的他已經相信眼前的女子對他的善意。

“曰:履霜,堅冰至。”

依然是這句昭言。而後知月緩緩走到他的面前,道:“還轉的境界,卻還是靈丹的劍術……是晉陞太快,還沒來得及補全基本功吧……”

她看了看面前動彈不得的少年,微微搖了搖頭,然後抓住他持劍的右臂,略微向左彎了彎:“感受一下真氣流入劍中的感覺,這是靈丹到還轉必經的改變。”

確實如此。

只是一個小小的改動,卻讓他的真氣流動流暢了不止一倍。

“然後是左手。”她又道,然後拉住他的手腕,從后撇的動作變為放於身前。

“好了,我想這樣你就應該明白了。”知月笑了笑,手指在他的額頭上一拂——昭言術解除。

他毫不猶豫地換了一式劍法,繼續進攻。

“曰:履霜,堅冰至。”

依舊是那句昭言,讓他的劍勢停滯在半途,知月依然手把手地改變着他的劍招,一次一次。

他很難察覺這樣的時間過了多久,某一時刻他突然有些恍惚,茫茫然地發現眼前的女子並不比他高,然而在他的眼中,她卻似乎總是微微彎着身子來面對他。於是,她的氣息吐在他的耳畔,風將她的髮絲吹到臉上,輕飄飄的,而她似乎並無察覺。

然後某一次,知月解除昭言術的時候,他突然發現所有的劍勢都已經走完了。於是他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抬起頭——月朗星稀,夜空晴明,不知不覺間,夜已經深了。

知月的嘴角突然掛起了一絲苦笑,她拿出一本小冊子,交給他道:“你回去吧,記得把這本東西轉交給你的師父。告訴她,這是她贏下來的賭注。”

後來玄光寒才知道,所謂的賭約,是賭知月那一天會在他身邊留多久。而那本小冊子,是昭言教的低階術法秘錄。

他突然默然無語。

第三次,玄光寒在仙盟的大殿上看到了她。

他已經忘記了那一次知月到底是來幹什麼,意識中的場景似極清晰又似極模糊,只有知月的一字一句,仍然刻在他的腦中。那時“昭言教聖女弟子”的身份在他腦中突然變得無比清晰,然而更加清晰的,是“聖”之一字所代表的含義:

“中洲有言,一rì為師,終身為父。聖女既為我師,她所作所為,我不應在他人面前評價。”

“昭言教自認無為禍蒼生之舉、無倒行逆施之行。夏掌門所思當年之事,吾師倘若行止有偏,亦自有一人之擔當。無相仙境中情形如何,夏掌門亦自知曉,何以將一人之所為,蓋為一派之定論?”

“不錯。然而百年以降,昭言教中人,可有能入空庭城者?我所犯者,天下之大不韙,何以盼眾人皆有此叛逆之心?”

她孤身一人站在殿前,仰着頭面對坐在上方的那些人,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如珍珠敲落在金玉鋪就的地面上,摔得粉碎。她依舊是毫無裝飾的一襲白衣,垂至腰際的長發,耳墜下帶着長過肩膀的流蘇,神sè冷漠而凜然,即使在兩位嬰兒境強者的威壓下,仍然不顯下風。然而少年總是覺得,她的眼中似乎仍然帶着那種平靜輕柔的神sè,帶着一點悲憫或者悲哀,柔弱得似乎下一刻便會被風扯碎。

這場爭論的最後沒有結果,然而最後他記住了“昭言”二字的釋義:所謂,昭言者,昭昭之言也。直面昭然天地,出言而無愧。

第四次。

煙羅派掌門夏天冰在仙盟收到了關於昭言教聖女末微行蹤的情報,她離開仙盟進行追蹤,而玄光寒則在師父的要求下出了空庭城,跟隨夏天冰的路線。

“知月說過,你如果能看看末微的戰鬥的話,會很有好處的。難得夏掌門找到了末微的行蹤,你就跟去吧,說不定能看到哦。”

這是師父的原話。玄光寒對此有些無奈,畢竟他這樣的行為,無論怎麼看都顯得萬分可疑——事實上後來,他走上這一條路也正是從這條囑咐開始。

遠遠跟隨着夏天冰的蹤跡,在一座山中,玄光寒突然聞到了一種香氣——很淡很淡,若非他身為修行者五感敏銳,絕無可能感覺得到,然而這種香氣對他很熟悉——似是幽蘭,又帶着某種突兀的冰寒,似有若無的,總令人心生凜然。他曾在吞吐於他耳邊的氣息、拂過他臉龐的髮絲上感受到過這種香氣——知月的香氣。

他在原地愣了很久,然後看了看周圍——左邊是嶙峋的山石、遠處似乎是懸崖、更遠處一片雲山霧罩;右邊是幽深的密林,似乎剛下過一場雨,土地有些泥濘,草木一眼望不到盡頭。

他毫不猶豫地向左邊走去,然後看到了那個人。

——一襲白衣,如同嬰兒一般蜷縮在懸崖邊沿,殷紅的血跡浸透手臂上的衣衫,全身輕輕顫抖着,彷彿下一瞬就將墜入萬丈深淵。

玄光寒急忙上前幾步去查看她的情況,指尖一觸,便察覺到她的身體寒冷如冰,手指深深掐入手臂,流出的鮮血匯成了身下的一灘血漬。她的臉sè蒼白而痛苦,但全身上下,除了指甲掐出的傷口外,竟似是沒有任何外傷。

他愣了一會兒,幾乎是下意識地把知月抱起來,遠離懸崖。然後才將真氣輸入她的體內,探查傷勢所在。

很奇怪的傷勢。

知月全身的真氣全部和她的骨骼糾纏在一起,纏得難分彼此。胎動境修行者強大的筋骨已經開始慢慢被真氣所侵蝕,玄光寒甚至能聽到真元纏繞在骨骼上,那種“吱吱”的腐蝕聲音……

這……是什麼情況?

無法判斷,玄光寒只能取出身邊帶着最好的傷葯,想先塞進知月的嘴巴。

然而知月牙關緊閉,他竟然無法打開她的嘴巴。

——自己當時是怎麼做的?

記憶在一瞬間有些模糊。不過……既然是在自己的妄境之中,那麼放肆一次也沒關係吧。

玄光寒這樣說服着自己,然後將丹藥放入自己口中,吻了下去。

丹藥在入口的瞬間化為津液,隨着這一吻渡入知月的紅唇。這樣的事情,他在現實中並沒有做過,妄境中卻熟極而流——當年……當年,妄境仍在他的yù望控制之下時,妄境中的知月曾無數次為他做過這樣的事,紅唇為杯,酒不醉人人自醉。

只是……妄境一破,或許自己一生都不會得到這樣的待遇了。

“嗯……”

一聲輕弱的呻吟將玄光寒拉回到眼前。他看着知月蒼白的面容,近乎虔誠地一個個拉開她刺入手臂的手指,然後,仍由她沾血的手突兀地捉住自己的手臂。

胎動期的力量,劇痛入骨。

然而她只是需要用盡全力去握住些什麼,來轉移自己體內的痛楚——如今的他明白,也不會因她的力量而蹙眉。

他只是輕輕拭去知月臉上的汗水,等待着她的蘇醒。

她蘇醒了。

輕輕睜開雙眼,看到他,然後微微笑了笑:“是你啊。”

抓住手臂的手放開,她優雅地站了起來,隨意找了一塊山石坐下,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發生什麼了嗎?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問道,聲音有些底氣不足,不復往rì的端莊,然而依然輕柔婉轉,悅耳至極。

玄光寒把發生的事情和他在這裏的原因說了一遍,知月用手捂了捂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的手在不可抑制地發顫。

然後她微微苦笑了起來,低聲道:“是我太心急了啊……妄想憑虛無縹緲的一次感悟強行進入換骨劫,結果被真元反噬,不得已之下才召喚了師尊。沒有想到……師尊會因此被仙盟發現。”

這個答案有些驚人,玄光寒自然地反問了出來:“換骨劫?二十二歲就想晉入嬰兒境界,是不是太心急了一點?”

知月理了理鬢邊的長發,想把糾結的髮絲和耳墜的流蘇分開。然而她的手仍有些顫抖,就連這樣簡單的動作也無法做好:“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這麼心急。只是……我一rì不晉入嬰兒,師父就一rì不能退位。昭言教終究不可能一直這樣與中州修行界為敵,可是師父不退位,雙方的關係便不可能緩和。最後……只剩下兩敗俱傷。”

她閉上眼睛,微微仰起頭:“我希望有生之年,能令昭言教重符昭言之名。”

她此時的神情,玄光寒看過很多很多遍,然而從不厭倦。他恨不能將這樣的眉眼描摹進自己的靈魂,或者揉碎它以融入自己的身軀——這個表情並不神聖,也不是她一貫的冷漠或者柔和。她只是帶着一種淡淡的迷惘,像在嘆息或者遺憾着身後的什麼,目光卻永遠只停留在最遠的天際。

玄光寒還記得後來發生的事情。

知月又與他聊了一會兒天,不久便催促他離開,然而他離開之後終究放心不下,偷摸着回來看她,卻發現她已經蜷縮起來,昏迷了。

——就像……在懸崖邊看到的樣子。

他這才知道,原來和他聊天的那段時間,知月身上的痛楚一直沒有緩解過,她的顫抖並非因為虛弱,而僅僅是因為疼痛。

這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他……已經再也無法放下這個女子了。

“知月……知月……”

他伸出手去將知月攬入懷中,妄境中的景象隨他的心意流轉,瞬間便不再是那座荒山的樣子,而知月順從地抬起頭來,去捕捉他的雙唇。

這一瞬間,他的心中狠狠一震。

然後,識海迴轉,現實中的玄光寒睜開雙眼,仍是入妄前的一瞬間。

知月正坐在他的面前,目帶笑意地看着他。

“知……知月姑娘……”

知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剛才你又入妄去了?這樣是無法破妄的啊……”

“啊?”玄光寒怔怔地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茫然。

“我說……”知月突然站了起來,將唇帖到他的耳邊,“一直叫我姑娘的話,你是永遠也不可能破妄的啊……”

話語輕柔,嫵媚入骨。玄光寒還未來得及細思話中的涵義,一雙柔若無骨的手已經搭到了他的肩上。

就算是再純情的少年,也明白了知月話中的涵義,玄光寒的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一雙手拂過他的雙肩,有氣息如蘭,輕輕吹過他的臉頰。如蛇一般的身軀緩緩纏繞上來,衣物摩擦的聲音悉悉索索,與細微的呼吸聲匯成一種輕微而奇妙的響動。

白衣從肩膀上滑落,纖長的流蘇拂過鎖骨,滑膩微寒的指尖緩緩摩挲着他的脖頸,讓他本能地有一種喉嚨將在下一秒被割破的危險感。

玄光寒下意識地想要推開她,卻又在下一瞬間停住動作。於是流蘇從他的指縫間刮過,隔着冰冷的金屬質感,jīng致的骨骼在他掌下微微一顫,他的唇上被另一種絲綢般的觸感佔據。

唇觸及唇時,他的腦中轟然作響。

一團亂麻的思緒里突然抽出一絲莫名其妙的清明,一彈指間,他腦中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她說,一直叫她姑娘的話,是永遠也無法破妄的。

——不是不明白的,只是沒有勇氣踏出這一步。

——為什麼沒有?為什麼在妄境中可以輕易做到的事,在現實中卻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

——荒謬,可笑。明明跨不過的只是你自己的糾結而已,你何必將她看得如此不容褻瀆?

——要妄境與真實合一……

……

他捕捉不到自己腦中的念頭。

他只知道他說服了自己,何妨把一切妄念付諸於真實?知月想讓自己做的,不就是這樣嗎?

——一切妄念。

想令她不容塵埃的雙眼只為他一人停駐;想在她無瑕的軀體上烙上自己的印記;想讓她不變的高貴在他身下崩潰;想將她的一切踐踏入凡俗,只為他一人擁有。

他突然扣住自己掌握中的肩膀,不容違逆地將她摔到床上。然後,緊緊結合的雙唇中,他的舌頭點開她的牙齒,笨拙地向內侵犯。

知月在他的動作中發出了一聲輕輕地呻吟,但她並未抗拒,身軀只是有些微不可查的顫抖。

純白的衣衫從肩膀處滑落,銀sè的流蘇與黑髮糾纏在一起,隔着衣衫的柔軟質感一如玄光寒在妄境中所感受。帶着寒意的蘭香被**的手臂送入鼻下,卻不再是讓他心生凜然的聖潔。

心障一旦被破除,所有的聖潔便都成了引他再進一步的誘惑。

唇脫離唇,緩緩向下,雙手脫離肩膀,將白衣向下剝落。玄光寒感到身下的溫軟驟然僵硬起來,然後顫抖得越發明顯,柔軟的雙手從肩頭下滑去摸索他的腰帶,笨拙卻令他更加興奮。

唇齒在白皙的鎖骨上啃噬,兩團軟肉從白衣中彈出,衣衫束縛了她的雙手。驚人的彈xìng貼合在他的肩口上,似乎讓她感到有些疼痛,發出了似撒嬌又似呻吟的哼聲。

他很喜歡知月的鎖骨,在妄境裏就是。始終繃緊的肌膚和稜角分明的骨骼在每一個瞬間都提醒着他身下的女子是何等高貴自律,然而越是如此,鎖骨上的吻痕才越令他感到滿足——就如蠱毒一般,令他沉溺於妄境之中,不可自拔。

鎖骨之下是驟起的柔軟峰巒,知月微微抬着腰,rǔ肉因而隱隱拂拭着他的臉頰。他將頭埋到雙峰之間的溝谷處,緩緩舔舐、糾纏。

知月的手臂不知何時已經從白衣的束縛中掙脫,正在幫他褪去衣服。她的動作有些生澀,指尖時有時無地觸及他的皮膚,指甲和指腹的不同觸感混合在一起,溫軟無力。

“嗯……”她輕輕地呻吟着,將頭扭向一邊,似乎是想要遏制身體中不受自己控制的那些感受,然而起伏劇烈的胸口卻已經超出了她的控制能力。

白衣上的絲質腰帶被手指輕輕拉斷,衣物向下滑落,褻褲隨即被小指崩落,盛宴的最後一道餐蓋掀開。他看到峰巒之下晶瑩平滑的肌理與更下方的幽林與深谷——與妄境中的樣子一模一樣,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幻想。

“光寒……”知月在模糊地呢喃着他的名字。她閉着雙眼,雙手摸索着勾住他的脖頸,把自己送到他的面前。臉頰上的粉sè蜿蜒到整個身軀,襯得鎖骨和Ru房上的吻痕越發觸目驚心。

“知月……”他聽到自己沉聲說著,他隱忍着不去理會無所不在的柔膩觸感和下身如同要爆炸般的熾熱,“知月……睜開眼睛,看着我。”

“嗯……”

她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軀,睜開雙眼,目光迷茫而混沌。

然後沉默。

他凝視着知月,知月迷惘地回看着他,臉sè在這段沉默中越來越紅。終於,她彷彿有些委屈地紅着眼眶,再一次抬起上身,用唇去捕捉他的嘴唇。

這一瞬間,玄光寒將自己刺入早已chūn水泛濫的幽谷。

一聲痛呼,伴隨着身下嬌軀的僵硬,尾音卻變為了嬌媚的嘆息。下身之物的周圍,柔軟濕滑的內壁正在有韻律地顫動着,知月閉着雙眼,神sè中有疼痛與羞恥夾雜,急促的呼吸聲吹在他的臉上,彷彿在催促他做些什麼。

——他的夢寐以求。

不知道多久以後,他不知第幾次在那片幽谷中釋放了自己的yù望,某一瞬間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化妄,然而突破入金湯的喜悅遠遠不及擁有身下女子的滿足——這種滿足讓他覺得,他已經擁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然後他沉沉睡去。

知月從沉睡中醒來。

她看了看壓在身上的玄光寒的臉,確定他仍然沉睡,然後皺了皺眉,小心地讓自己的下體脫離玄光寒。

她強忍住身體脫離填充的空虛感,**着身體爬下床,看了看床上梅花般的落紅,微微嘆了一口氣。之後,面無表情地裸身走到房后,去洗凈歡愛留下的痕迹。

吻痕無法洗清,她也沒有試圖用昭言術去治癒;耳墜上的流蘇和頭髮糾纏在了一起,她面無表情地把兩者細細分開;釵飾一一從頭髮上摘下,洗完頭髮以後以真元烘乾,再重新盤起……

過了很久,她從浴室中走出,已經恢復了聖潔高貴的聖女形象——如果忽視鎖骨上的吻痕的話。

她看了看玄光寒,確認他尚未從突破金湯的真元消耗中恢復,於是幫他拉下床簾,推開房門——

她在房門外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江山?”她愣了愣,幾乎是下意識地低下頭,之後才反應過來,重新抬頭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你有什麼事嗎?”

她並不意外江山會出現在這裏。突破陽神以後,這個男子的神通已經不在一般人的理解範圍之內。此時或許他仍坐在仙盟大殿的寶座上、也行游在薩滿教王庭的天際,但這並不妨礙他同時出現在知月的面前。

江山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話,而是往房內掃了一眼,清淡的笑容里略帶戲謔:“不錯,很jīng彩。”

很容易讓人想歪的一句話,但知月知道江山並沒有任何猥褻的意思,被他感嘆為jīng彩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她微微一笑,婉然低下頭,作出一副大家閨秀的嬌羞樣子,目光中卻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戲謔甚至挑釁:“到我的房間裏去說吧,別吵到小朋友。”

他們順着走廊來到另一個房間,那是就連玄光寒也沒有進過的、知月的閨房。房間裏似蘭香卻又帶着徹骨寒意的香氣是知月的體香,然而現在的知月身上並沒有這種香氣——玄光寒的氣息尚未從她身上淡去。

江山看着知月關上房門,倒了一杯茶給他。姿態很優雅,也確實帶着一些溫婉,他感到有些有趣。

“引玄光寒入魔,是你早就計劃好的嗎?”他抿了一口茶,問道。

知月看着他,不發一言地笑了很久,然後她用手指繞着耳墜上的流蘇,悠然說道:“我只能告訴你,結果當然是意料之中。否則的話,只為讓他破妄,我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她笑得更燦爛了一些,流蘇重新垂落到肩膀上,只剩豎著的食指在面前搖了搖,很認真的一字一句:“我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不做虧本的買賣?

江山很清楚,世界上或許只有這個女人有資格說她用貞潔來幫玄光寒破妄是虧本的買賣,然而即使是她,為玄光寒付出的代價也已不能說是微末。

沒有人比江山更清楚知月為玄光寒做了多少。知月此人,修行資質不能稱作是一流,然而在近乎妖孽的悟xìng支撐下,她的修行進境之快足以令諸多所謂天才心生絕望。從鍊形開始,大葯、靈丹、金湯、胎動五境的瓶頸,對她來說都是形同虛設,金湯到胎動的真空劫,她甚至只用了一天便告圓滿。

從小到大,她停留最久的境界,是還轉——八年,這個無需任何悟xìng,只是水磨工夫的境界,讓天縱奇才的她停留了八年。

從那個時候她就知道,未來胎動至嬰兒的瓶頸,她不會那麼容易突破。換骨劫同樣是只考驗資質,不考驗xìng情和悟xìng的劫數,而它的艱難程度,比之還轉何止百倍?

正是因此,她才把主意打到了玄光寒身上,那個號稱註定代替江山成為天下第一高手的朝宗第一天才。

知月開始注意玄光寒的時候,江山與她尚不相識,所以剛一開始,江山並沒有意識到知月對玄光寒有什麼興趣。直到後來,他偶然發現知月與墨凡走得很近,這才明白——為什麼知月與他的談話中,總會有意無意地問及玄光寒。

就江山所知,玄光寒認識知月之前,知月已經暗中觀察了玄光寒一年有餘。等江山那次在仙盟大殿上看到知月,看到玄光寒看着知月的眼神,他就知道——這個朝宗第一天才,已經再也逃不出昭言教聖女弟子的掌心了。

他無比清楚,當知月一心一意地想要做某件事的時候,在她手中展現的會是一種怎樣的jīng妙佈局。yīn謀在她手中可以變得如同藝術,就如同每種法訣、每個境界的修鍊一樣,這些東西在她手中,都可以簡約優雅得如同行雲流水。

江山必須承認,這是他唯一一次見到如此有趣的人,也是唯一有資格當他的盟友——或者對手的人。

“不過……”知月晃了晃她的腦袋,流蘇前後盪着,讓她狡黠得如同偷了腥的小貓,“要說清楚喲。玄光寒並沒有完全入魔,或者說,他這根本不能叫做入魔。你以為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像我們一樣,能夠完全斬斷妄境中的一切,將妄境化入現實嗎?”

“你的意思是?”江山眯了眯眼,突然發現,自己似乎還是小看了這個女人。

知月笑了起來,眯縫着雙眼,看起來有些狡猾:“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化妄是一種現實和妄境之間的妥協。代價太大的,就在妄境中斬斷;無法釋懷的,就在現實中解決。即使是下定決心要以現實合妄境,或者以妄境合現實的,其實兩者之間也多少都會互相影響。除非像你我一樣,只入一次妄境,在一次妄境中把一切全部解決,直接破妄。

“純粹。只有化妄純粹的人,才能從金湯再進一步,進入胎動。可是玄光寒不是,他有不下於你的資質,但心xìng在我們看來——一塌糊塗。”

說到“一塌糊塗”四個字的時候,知月抿了一口茶,笑容驀然變冷:“他在妄境裏糾結了很久,他的悟xìng足以讓他明白要怎樣才能化妄,然而他的心境卻根本不是化妄的心境。‘心口相對,知行合一,應為便是願為’,他一個字都沒有做到。他能做的,只不過是憑藉毅力和資質,強行令自己符合破妄的要求。

“以這樣的心xìng,給他一段時間,破妄並不難。但是如果這樣,未來的真空劫會是他最大的瓶頸,他會在真空劫里停留幾十年甚至數百年,這種艱難不是我們所能想像的。

“所以,我今天的所作所為,對他未必不是好事。他心境的其他部分都是由妄境合現實,唯有關於我的部分,是由現實合妄境。對其他人來說,他的心境與化妄的心境不符,未來註定無法更進一步,但玄光寒天縱奇才,他的資質足以支持他進入真空劫。接下來,只要有我在——一個月,只需要一個月,我就有把握讓他突破真空。”

江山緊緊地盯着她,微微揚起的頭,唇角冷漠而自信的笑容,彷彿困死了古今無數修行者的真空劫,對她來說不過是孩童的遊戲。

——一流的悟xìng,舉一反三、融會貫通;妖孽的悟xìng,能夠讓他人舉一反三、融會貫通。當今之世,只有知月一人,能夠如此肯定地說出他人的修鍊軌跡,彷彿她已經將那個人的未來捻於指間。

只可惜這樣的妖孽,將在胎動境界停留上百年。

江山忽而有些遺憾,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期待當知月晉入陽神境界的時候,她會有怎樣令人驚嘆的表現。

然而,要等上一百多年了啊……

“這對他來說是好事,對我同樣如此。如果他破真空之前,我看到他有背叛我的可能,那麼我依然有機會將他扼殺在真空,甚至不必親自出手。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他突破真空,他的結局,只有以毫無神通之身,活到——有人將他殺死。”知月笑了笑,抿了一口茶,再次豎起食指,作出那幅狡黠的樣子,“而如果到他破真空,都依然對我忠心耿耿的話,那麼……這一生,他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掌心了喲。”

“有一個問題我很奇怪。”江山沒有接她的話,他的袖子拂過桌沿,輕輕地乜了知月一眼,“你到底是怎麼知道,他的妄境中只剩下對你的執念沒有破除的?”

“嗯……”知月撅了撅嘴,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才道,“看出來的?其實我以前也想過把他直接引入魔道的,只是後來想想,入魔的人實在太危險了,等到他的修為高了,說不定連我都能殺,殺的時候還能說是因為愛我……所以啊,等他入妄了很多次,看我的眼神越來越糾結越來越閃躲……這個時候,火候就差不多了吧?”

江山看了看她,剛想再說什麼,又突然皺了皺眉,笑道:“不請外面的小朋友進來嗎?”

“嗯?”知月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眨眼間已經完全換了一副姿態。

挺直後背,脖頸微含猶如天鵝;雙手將耳墜上的流蘇一拂,流蘇便已靜止不動;臉上笑容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眸中輕柔而悲憫的目光。

就連江山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女人是怎樣在一瞬間變成另一個樣子的。

“你不用離開,有一些事情,也該是時候告訴他了。”知月起身淡淡地說著,咬字也變成了那種端莊舒緩的樣子。

然後她離開桌邊,去推開門。

“知……知月。”玄光寒的聲音,低沉中尚帶着一些稚嫩。

“進來吧。”

說罷,知月在江山玩味的目光中走回桌邊。而玄光寒進門沒幾步,突然看到江山,愣在當場。

“宗主?”良久以後,他猶豫地道,下意識地想要下跪行禮。

“起來吧。”江山淡淡地說道,“你已經不是朝宗弟子,不必向我行禮。”

玄光寒下意識地起身,然後才突然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臉sè大變,看向知月,目光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坐下吧。”知月抿了一口茶,緩緩放下杯子,才看向玄光寒,“我想,我也應該向你解釋一下這件事了。”

江山好整以暇地看着知月,彷彿在欣賞着什麼有趣的戲劇。

“如你所見,我和江宗主私下確實有所來往,或者按右護法的說法,我與他確實有所勾結。”輕柔端莊的聲音如是說著,知月的目光停留在玄光寒身上,神sè沒有任何變化,“然而,師尊身死之事,我事先全不知情。而且,並非因為江宗主隱瞞了我。”

玄光寒怔怔地看着她,顯然還屬於思緒沒有反應過來的狀態。

“師尊,根本不是江宗主所殺。”

玄光寒震驚地抬起頭看向知月,而江山挑了挑眉,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一些。

“江宗主是第一個看到師尊屍身的人。那時我尚未從晉入換骨劫失敗的傷勢中恢復,便寄神念於江宗主,想讓他幫忙規勸師尊回教。然而沒有想到,宗主追上師尊的時候,看到的已經是她的屍體。”知月的嘴角帶上了些苦笑,眼神也有些悲涼,“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也懷疑江宗主是否背叛了我們的約定,然而看到師尊的屍體以後,我就明白……她不是江宗主殺的。手法很像,但……絕不是。”

“這麼說來,你為什麼……”

知月打斷了玄光寒的疑問:“沒有人會相信的。除了我和江宗主本人,沒有人能夠看得出來那之間的差別。更何況,那時的我根本不知道,這世界上有誰能如此完美地模仿江宗主的殺人手法。”

“不過現在,我知道了。”知月頓了頓,輕輕說道,“當今世上,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人——薩滿大國師,飛月。”

江山臉上的笑容慢慢變化,最終回到了最初的玩味神sè。而玄光寒並沒有注意他,只是終於反應過來,皺了皺眉,問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不知道。”知月苦笑着搖了搖頭,耳墜下的流蘇隨動作搖晃,“然而想來,不過挑撥罷了。北荒是中洲大敵,自然希望仙盟的敵人更多一些,或許,他是不想任由師尊自然退位,昭言教與仙盟關係緩和吧——只是他不知道,我……還要在胎動期停留百餘年啊……”

說到最後一句時,她平靜悲憫的表情終於破碎,無意識地盯看着自己的手腕,愴然yù泣。

“知月……”玄光寒伸手想要去觸碰她的臉頰,卻在江山刻意掃過的目光中停住。

“現在看來,你過得還不錯。”他淡淡說道,若有所指地看了看知月的領口,道,“如果你繼續留在朝宗,或許一生都未必有機會與昭言教聖女再有什麼交集。”

玄光寒的臉驀地漲紅:“宗主……”

“不必太在意叛宗之事,紀簡的所作所為,總有一天他會百倍償還。”江山的目光漠然看着他,語氣仍像是宗門訓導之時一樣,漫不經心、高高在上,“何況,比起墨凡,知月的指點或許更適合你。”

“是,宗主。”玄光寒從江山的話中聽出了很多意味,然而最終,他只能以這樣一句話和一個半禮來回答江山。

江山隨手拿起桌邊的一個小杯把玩着,算是受下了玄光寒這一禮:“好了,你找知月有什麼事?你剛才可是在門外足足站了半盞茶時間。”

“我……”玄光寒看了看江山,又看了看知月,最後見江山毫無迴避的意思,才鼓起勇氣對知月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為了讓我破妄才……”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知月靜靜看了他很久,久到他似乎已經快要喪失繼續站在這裏的勇氣。然後,她靜靜說道:“我當然知道你所需要的是什麼。然而,這不應成為你的遺憾。”

只有這一句話。

玄光寒沉默片刻,點頭:“我明白了。”

“你走吧,我和江宗主還有事要談。”

知月目送走玄光寒,看到房門關閉,臉上便浮起了不可遏制的笑容。不過瞬間,那個笑容狡黠如貓的女子又回到了江山面前。

“故事編得不錯。”

“你也是喲,配合得很好。”

豎起的食指,笑得眯開了花的雙眼,若非耳垂下亂晃的流蘇,或許很少有人敢認為面前的女子便是那個如天山之雪的昭言教聖女:“我也要問你啊,你到底是來幹什麼?”

“問你打算怎麼處理宇侯的事。不過……”江山瞥了一眼房門的方向,道,“看來你有一些別的想法?”

知月點了點頭,笑着抿了抿唇,道:“不放任宇侯強勢一段時間的話,我怎麼清理師尊留下來的親信呢?未來你我的聯盟總是要公諸於眾的,我必須做到,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殺了師尊,昭言教上下依然對我忠心耿耿。”

“你打算放任到什麼時候?”

“不急。”知月搖了搖手指,“最近從北荒傳來的消息,出兵的事情差不多定了。等到北荒出兵,宇侯必然趁機滲透中洲。我打算等到戰爭結束,借仙盟的力量清理宇侯的勢力,到時候,由我出面,求和或緩和關係都順理成章。如果能把師尊的事情和宇侯扯上關係,那就更好了。”

江山忽然笑了起來:“或許你可以把最後一點定下來了。宇侯那邊的消息,她似乎和薩滿教有所聯繫。”

“哦?”知月眼睛一亮,乾乾脆脆地下了定論,“天降之喜。只要你不在抗擊北荒的事情上出岔子,大局可定。”

“放心。”江山一揮袖,仿若萬里江山都在他的指點之下,“事關飛升之事,不會出任何問題。”

知月輕輕地笑出了聲來。

“我走了……對了,玄光寒這件事,你做得很jīng彩。”江山的身形從座位上憑空淡去,最後,卻不知何意地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知月靜靜看着江山留下的座椅和茶杯,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她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拿走她喝茶的那個杯子,用真元清潔後放回多寶格,然後又走回來,看了對面的杯子和座椅很久。

很久很久。

然後她的臉上綻開了一抹苦澀的笑容,淚水隨即落下,悄無聲息。

身軀倚着椅子滑落,耳垂下的流蘇撞在椅腳上,發出難以察覺的輕響。她緊緊抓着領口,跪坐向西方——方才江山所坐的方向,朝宗所在的方向。

——她心中所想,不會有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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