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萬里躡玄光 by飲河居士

*楔子 萬里躡玄光 by飲河居士

作者:飲河居士

主要主線人物:玄光寒、江山、紀簡等

主要支線人物:無

時間軸:末法歷7218年9月(對應事件:末微身死)

主場景:無

校對/審核:知月傾城

設定錯誤:無

錯誤建議:無

備註:本篇為官方楔子,其中涉及的所有設定為官方設定。

(註:標題所標註的勢力指故事第一主角所屬勢力,非故事主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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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

乾枯的河床,風化的石堆,坍塌的空屋,零散的白骨,無不昭示着這是一處死域。傍晚的風冷酷而猙獰,忽爾掃起一陣黃沙,穿過荒村,張揚舞爪地撲向遠天的落rì,黃沙在風中掙扎翻騰,剎那如一張驚愕的臉。

宛若永恆的寂滅,寂滅的永恆。

本應是億萬年都不會有人跡的地方,此時風沙之間,白光倏忽一閃,繼而不見,卻在一塊卵石上印下一個帶血的鞋印,鞋印深入石中。

人的鞋印。

一抹艷紅在某處空屋邊劃過,消逝之時,空屋溘然化入風中,已成齏粉,只露出地面半埋的一顆頭骨,眼洞惘然看天。

“鏘”地一聲金鳴,一叢鮮血自空中灑落,潑在頭骨額前,驚出一窩沙蠍,各自搖晃着尾鉤拚命向地里鑽去。

緊接着一聲鈍響,一個巨大的重物砸下,瞬時將那一窩沙蠍盡皆壓作肉泥。

跌落的人渾身浴血,新舊傷口無數,此時右臂已被斬斷,只剩一絲筋皮連在肩頭,傷處白骨森然,肚腹更是狼藉一片,內臟溢出,一望可知命不久矣。但他卻似乎不知痛也不知死,用僅剩的左臂死死護着胸前,仍自勉強想要躍起,奮力幾次卻終究失敗,黑血混着黃綠sè粘稠的液體自傷口汩汩漫出。

他倚在身邊的石墩上,閉眼大口喘息,血水又不斷自口鼻溢出。他左拳在胸前緊了一下,一圈淡金光芒輕漾,化作一個模糊的圖騰,很快消失在空氣中。雖一閃而逝,但已足以看清那是中洲仙盟的圖章,意味着此人體內封印着萬仙盟最高等級的緊急情報。

此時他的對手也款款現身,一襲艷紅紗裙,紅紗面幕,艷麗的眼睛泛出狂熱的紅光,她款款走近,紅裙被風沙撩起,在她身後肆意飛舞,玲瓏誘人的軀體輪廓清晰可見。

“不過是仙盟的一個信使,”女子的聲音冷如玄霜,“年逾六十卻仍留在鍊形期,連使用御風術的境界都未到。仙盟待你有什麼好處,你寧可死在北荒,也不肯將那情報改一個字,耽誤他們的前程?”

她言語之中,似乎帶着中不容抗拒的魅惑。男子眼神恍惚了一瞬,虛弱一笑並不答話,似乎已經放棄了一切抵抗。

女子盯住他,雙眸中狂熱褪去,冰冷殘酷如一片死域。

“那便死吧。”

天地間除卻狂涌的風沙和紅裙,沒有絲毫響動,夕陽沉落,帶走了大地的最後一抹暖sè。女子穩穩抬起右手,在胸前挽了一轉拈訣停穩,一粒白沙飄在她的指尖,稍一停留,又悄然旋入風中。隨即,第二粒沙,第三粒沙,彷彿受到什麼感召,不由自主地飄向她纖細的指尖,頃刻之間,漫天沙塵聚攏飛旋,在她的指尖凝作了一個可怕的漩渦。

女子攤開手掌,一點亮白的光芒四散,她高舉手掌,白光迅速膨脹蔓延,照亮了整個沙漩,似遠空星雲沖向人間。

盛光之下,女子的瞳孔驟然一縮。

倚在石墩上的垂死男子面容突然扭曲,繼而全身剪影不自然地折斷,飛快一旋,整個人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地膿血和內臟碎片,還有幾隻支離破碎的沙蠍。

……逃走了?

“……御、風、術?”女子眯眼,一字一頓地自語,神sè中一絲惘然,一絲疲憊。她放下手掌,沙漩散開落地,在她的身周灑作一圈沙牆。

因為對方那種那種垂死的狀態,似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逃跑,她確實沒有提防太多,但是,即便如此,以鍊形之軀使用御風術似乎也太……

舉目只余殘垣斷壁,漫漫黃沙。

……

空庭城,中洲仙盟總壇前坪,忽然白光一閃,一條人影痙攣着跌落下來。

彼時入夜初靜,月照當空。月光之下,青年信使伏地喘息了一會兒,一邊痛苦地捂胸咳喘,一邊艱難地拖着殘軀向幾步之外巨大的啟事鍾爬去。敲響啟事鍾,盟主就會知道自己回來了,所有掌事長老也會在一盞茶內趕到。他知道附近必有值夜之人,但此時的他已無力說話,更無力拿起沉重的鐘杵。

然而他沒有絲毫猶豫為難,只是堅定地挪動着垂死的軀體,一寸一寸向大鐘挪去,他的血已快要流盡,所過之處,在青磚地上留下一道怵目驚心的黑紅血痕,伴着無數內臟碎渣,彷彿以濃重干黑的巨筆在大地上狠狠一劃。

爬到啟事鍾腳下,青年吃力抬頭,最後看了一眼深湛的青天,慘然一笑,繼而用盡全力,一頭撞向鐘面。

嗡……

……

急促的腳步聲此起彼伏。總壇之內不得御風而行,不得乘坐車轎,各派長老紛紛一路小跑向議事廳而去,在黑夜中留下道道殘影。或有身在本派,聞訊趕來的,御風到總壇前坪,爾後急急一路奔向議事廳方向。沒有人注意到前坪上那道可怕的血痕。

自萬仙盟中地位極高的煙羅派來報,煙羅掌門夏天冰追查被盜的門派聖物煙羅壺過程中遇襲失蹤,似此集會,已是三rì來的第七次。仙盟各派長老執事都已習慣了可能在任何時間突然響起的啟事鐘聲,多不過是一聲嘆息。

夏天冰一月前突破嬰兒之境,舉世以降,已是罕有敵手,而如今竟爾遇襲失蹤,對頭之強大可見一斑,便是即將破入陽神之境的盟主江山,只怕也不敢輕言必勝。此時仙盟極其密切的情報追蹤,代價是數十位探子的生命。

連尚在鍊形期的信使周諾都被派去傳遞情報,此時仙盟已是無人可用。再如此下去,只怕各派入室弟子都要赤膊上陣執行這危險的任務。

萬幸,仙盟情報封印設置巧妙,那些至關重要的消息終是沒有落在敵人手中。

不知不覺,議事廳外天已破曉,rì頭升起爬高,轉眼又至晌午。長老們不知疲倦緊張商議着,而大廳正中的座位始終空懸,盟主江山一直沒有現身。

啟事鍾傳音極遠,無論江山身在何處,不可能聽不見。而他此時在何處做什麼,又是為何不來,那本不是眾長老職轄之內的事。

良久沒有發話的紀簡蹙眉看了那空座很久,終是站起了身,輕輕道了聲“我去尋盟主”,便快步走出了議事廳。

身為朝宗資歷最老的纏雲峰主,他與江山相處的時間也是最長,多年的經驗與此時的直覺都隱隱告訴他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已有朝宗弟子候在門外,上前想攙扶步伐些微不穩的紀簡,紀簡揮手婉拒,對那弟子一笑,隨即自顧自向前坪走去,越走越快,到最後已是一路小跑,一腳剛剛踏上前坪的草地,右手兩指一拈一捻,整個人便即化作虛影,御風而去。

……

萬朝山,天淵。

萬丈深淵之上,聳入晴雲的崖頂傳來陣陣錚然琴鳴,卻不是普通瑤琴的清幽之音,而是磅礴激昂,如有金戈鐵馬馳騁其中。琴聲繞天而旋,不絕於耳,然而這蕩氣迴腸的音律,卻非但不令人陶醉,反而裹挾着巨大的危機和壓迫滾滾而來,壓得人幾乎透不過氣。

白衣青年端坐崖上,一絲不苟地按弦奏曲,山風急緊,他冠帶與袍袖皆在風中斜斜飛揚,一縷烏黑的髮絲亦被風掀動,掃在臉畔輕輕招搖。這青年雙眉極為凌厲,雙目卻是深邃內斂,口鼻輪廓又十分柔和,神骨清俊,雍然自華,只是眉宇間一股揮之不去的憂sè,如灰雲一般時時籠罩着他。

虛影一閃,紀簡現身崖上,聽到琴曲,眉頭皺得更緊,面容剎那間彷彿蒼老了些許。繼而身影一晃,紀簡已立在了江山身後三尺,靜靜看着他撫琴中紋絲不動的背影。

江山平生最惡有人靠近自己背後,紀簡知道,也自不願去觸他的逆鱗,只是輕咳了一聲示意自己的存在。琴聲並未中斷,反而變本加厲地狂奔急馳,壓人肺腑,忽而一聲崩鳴,江山一把勾斷七弦,繼而淡然回首,平靜地望向紀簡。

紀簡微微垂頭,不去與他深邃無波的目光相觸,輕聲道:“盟主,有新消息。”

“哦。”

江山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打量着紀簡,等着他的下文。

啟事鐘響起,他自然知道有消息,這是不必說的。紀簡抿了抿髮乾的唇,猶豫着續道:“周諾……帶了一封密信給您。”

江山眉尖輕挑,一時並未答話,而是轉過了頭,望向身前一尺處的萬丈深淵。

“末微受了重傷。”

他說,沒有等待紀簡的反應,而是微一停頓,便即語速極快地續道:“境界在嬰兒之上,又與夏天冰有舊怨的,舉世只有百年前強奪煙羅壺的末微一人。夏天冰追奪煙羅壺,與末微發生衝突亦是情理之中。而以末微修為,即便功力只剩一成,以周諾鍊形之軀也決計回不來,有詢道峰主所制的御風符也無濟於事。

“已故三十三位探子,勉強回到仙盟的二十一人中,十二人為昭言術所殺,六人為金湯咒法所殺,後面三人死於普通術法,但竟都是渾身劍傷,周諾情形不看也知。末微行事一向獨來獨往,從不知會教內,她在昭言教內也是樹敵甚多,此行帶有幫手的可能極低。那麼唯一的可能,便是末微傷重,已連最簡單的術法都無力駕馭。”

紀簡驚訝地望向江山,似乎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說這些。隨即,他聽到了盟主的一聲嘆息。

“據我了解的末微,如果重傷至此的話,那夏天冰只怕是回不來了。”

“……您是說,夏掌門她……歸遐了?”

修道之人,視死為不忍言之事,不得已提及,則以“升仙”、“歸遐”之語代之。

江山緩緩起身,食指一鉤將瑤琴化作巴掌大小收起,撣衣轉身,偏頭看着紀簡,忽而極淡地一笑:“末微……是個難得的聰明女子,只可惜……還不夠聰明。此事你不必管,我已派玄光寒親往調查,那孩子做事穩妥得很,不rì必有重大進展。”

說著話,他負手向紀簡走來,擦肩而過時,紀簡聽到了一句耳語。

“不要告訴別人喲,師叔祖。”

急回頭時,江山白衣飄動,已在數丈之外,紀簡連忙追前幾步,在背後大聲問道:“盟主何往?”

“去看密信。”江山的聲音已在渺遠不可見之地。

紀簡木立當地,良久才忽然想起,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他沒問出口,也……不可能問出口。

盟主您,與那末微可是……認識?

……

rì薄西山,燕國官道之上,一輛馬車絕塵飛馳。那車廂極大極方,外壁鏤滿流雲圖騰,散着淡淡的金光,隨着高速的移動,圖騰彷彿浮動流轉,蘊着某種強大的力量。

玄光寒坐在車外,手持韁繩,專註地盯着前方空無一人的官道,不時拉動韁繩調整着方向。朝宗所馴馬匹多食靈草仙丹,全速奔跑直如風馳電掣,遠非俗世千里馬可比。坐在車上,周遭景物皆是模糊飛退,才入燕境,不消片刻,萬朝山已遙遙在目。

進入朝宗勢力範疇,馬皆識途,不須鞭策便紛紛歡嘯着向萬朝山奔去。玄光寒一直緊繃的心弦稍稍放下,回身掀起車簾,看了一眼保護結界中昏迷的少女,保護結界幽藍的微光一旋一漾,給人安心的感覺。

三rì之前,玄光寒受朝宗宗主江山之命,前往北荒確認末微的情況,並設法向她傳遞某些消息。

煙羅派掌門在北荒遇襲,周遭一路傷者死者無數,玄光寒仔細檢查了每一個人的傷勢、死因、死亡時間,猜測着末微的出手方式、身體狀況及行進路線,估計着她的行進速度和此時位置,最終卻並未與末微會面,而是帶了這一個少女趕回朝宗。

他自然知道,在這段時間內,仙盟的探子正以生命與末微周旋,他不想與那些人打照面。因為江宗主特別叮囑,自己的行動極為私密,須不能讓任何人覺察。然而夏掌門遇襲如此大事,玄光寒想在仙盟探子耳目之外與末微接觸,幾乎全不可能。

但他如今既回朝宗,自然是完成了江山宗主交予的任務。

一路驛卒識得朝宗車輛,皆不敢攔阻,玄光寒心底的不安卻越來越深。

略一沉吟,他驅車繞行到萬朝山後山,忽而心中一股jǐng兆升起,玄光寒連忙拉住仍在前行的馬匹,望向前方。幾乎與此同時,前方路口虛影一閃,已立着一人,正是朝宗纏雲峰主紀簡。玄光寒一驚,連忙翻身下馬向紀簡行禮。

紀簡面如覆霜,平素的慈愛和善之相一掃而空,冷冷掃了玄光寒一眼,劈頭問道:

“這些天你去了何處,去做何事,車中是誰?”

玄光寒恭謹低頭,心下有些奇怪。自己所駕車輿在朝宗並不罕見,非是最高等階,即便一般弟子也可乘坐,而自己又是在朝宗山下出現,任何人看見也不致認為自己是去了別處。然而聽紀簡話里,分明是知道了什麼。

“回峰主,是……一個受傷的女子,弟子想……接到朝宗救治。”

玄光寒口上回答,心裏已開始暗暗算計。自己去辦此事,除卻宗主,只有昭言教那位名叫知月的女子知曉。宗主與紀簡素來關係微妙,看似相敬如賓,卻似乎又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而那知月……

紀簡緊緊觀察着他神sè的變化,走近幾步,冷笑一聲又問:“是什麼女子,值得你在如此風口浪尖跑去北荒接到朝宗?”

玄光寒心下一凜,紀簡此話出口,明明白白已是知道了來龍去脈。

正在合計如何應對,忽聞南方悶然一聲鐘鳴,卻是仙盟啟事鐘響起。然而不同過往三rì,今天的啟事鍾並沒有在一響之後沉寂,而是鐘聲連綿,中氣十足,彷彿永遠不會絕衰。

紀簡猛地抬頭向南,臉sè不知為何蒼白起來,正自躊躇,已有使者御風而來,尚在空中便已大呼開來:

“盟主親至北荒,劍斬末微,攜首級而歸!請各派長老速往總壇慶功!”

……

……

所有人都在驚喜慶賀,唯紀簡一人,怔然南望,滿心只有惘然。

與此同時,江山舉起酒樽,敬祭四方,祭向東方之時,他稍一停頓,眼睫微垂,線條柔和的口唇一張即合,卻是一句沒有任何人聽見的話。

“你要玄光寒,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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