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記憶
口罩男終於承認了，“沒想到你的觀察力還這麼強啊。”
說著他摘下了口罩，口罩下的面龐露了出來。
月光從樹梢滑落，灑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與樹林間灑下的皎潔相映襯，平靜如水的眉宇間彷彿又帶着些許嚴肅，毫無波瀾的嘴角更給身邊人帶來了距離感。
口罩男注意到了程籍剛才說的忘記，“你的記憶還沒喚醒嗎？”
程籍意識到了這個人和自己曾經認識，或許……暫時可以把他劃分到戰友的陣營里。
於是程籍搖搖頭，“還沒。”
口罩男撇了一下嘴，嚴肅的臉上露出了第二個表情，是冷笑，還帶着輕蔑。
“你們工廠的人真是麻煩，跟我走吧。”
口罩男精確地說出了“工廠”，說明他至少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但他用的是“你們”，則說明他不是工廠的人。
程籍思考着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一間無人的教室。
“把門關好。”口罩男頭也沒回，用嚴肅到近乎命令的語氣示意程籍。
程籍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你這傢伙，這麼嚴肅可是會沒朋友的。乖，這次我幫你關上門，答應我下次要溫柔點哦。”
程籍的聲音十分溫暖治癒，口罩男不自覺地嗯了一聲，隨後反應過來不對勁，一把抓住程籍的衣領，提起來質問道：“你在調戲我？”
“沒有沒有！哥，錯了，放下我吧！”程籍趕緊求饒。
口罩男鬆開程籍，轉身走向屋子裏的一個凳子，“果然還沒喚醒記憶，要是喚醒了記憶，比現在還討人厭。”
？
程籍開始猜想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記憶里，究竟都做了什麼，會有這樣的評價。
“坐到這裏，今天也讓你們工廠的見識見識我們恢復記憶的手段。”口罩男拍了拍面前的桌子，程籍聽話地坐在了他的對面。
只見口罩男拿出了一個懷錶，“看這裏。”
程籍差點笑出聲來，什麼低級的催眠術，還拿懷錶？
這催眠術拿去糊弄三歲小孩都不可能……
程籍的眼前開始變得模糊，最後成了一片漆黑。
這是哪裏？
隨後程籍身邊豁然亮起，程籍此時正置身於一間破舊的老房子裏，狹窄但還算整潔的客廳里站了好幾個人。
程籍向前走了走，卻發現什麼都碰不到，這像是影片一樣，投影在他的眼前。
一邊站着一家三口，母親把小男孩護在身前，父親站在他們兩個的前面。
另一邊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帶着兩個中年壯漢。
沒錯，就是這小孩帶着大人，兩個男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兩側。
這小孩開口道：“想夠了沒有，快點放手吧。”
父親不卑不亢地反問，“我要是不放呢？”
小孩笑了，像是談到了他喜歡的話題，拿起腳邊的玩具沙灘車裏配套的塑料小鏟子，一下一下地揮動，“那就只好和上一家一樣，用一點也不鋒利的刀子緩緩伸進你們三個的胸膛咯。把左側的那個跳動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挖出來，兩個大的一個小的，應該可以回去珍藏啦。”
孩子的聲音很清澈，笑容很天真，但說出來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
那孩子接著說：“沒關係的叔叔阿姨，我們都是很有素質的，從來不會搶要挾來達成目的。我把他帶走，只要和我們合作完，雖然時間有點長，但我們一定會讓你們團聚的。”
父親厲聲喝道：“休想！我的孩子不可能交給你們！”由於激動，他向前沖了幾步，那孩子兩旁的壯漢立刻拔出刀來，迅速地架在了父親脖頸上。
母親身體不斷顫抖，手臂越發用力，把小男孩環抱在自己身側，儘可能地讓小男孩遠離他們。
小男孩在母親的懷裏出聲：“是不是今天我和你們走，就沒事了？”
母親趕緊捂住小男孩的嘴：“程籍，別出聲！”
對面的孩子發出清脆的笑聲：“對啦對啦！你和我一樣聰明呢！放心，我肯定說話算話，你們一家人一定會再見的！”
小男孩拚命地掙脫了母親的手，“放開我爸爸，我和你們走！”
母親着急了，話語中都帶着哭腔：“你這孩子在說什麼呢？爸爸媽媽會保護好你的，聽話，乖！”
小男孩抬起頭，看着媽媽濕潤的眼睛，“媽媽，我是男子漢了，我能保護好爸爸媽媽了，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爸爸媽媽帶着我東躲西藏保護我，這次輪到我保護好你們啦。”
對面的孩子示意一下，兩個壯漢中一個人繼續看着父親，另一個人收起刀走上前去，把小男孩從母親的懷中拉出來。
母親死死抓着不鬆手，壯漢抬起一腳踹向母親的肩膀，把母親直接踹倒在地，頭磕到了牆上，有道血液從額頭上流下來，滴在因為破舊而不再潔白的地板上。
小男孩喊了出來：“媽媽！”就想跑過去扶起來被踹倒的母親。
可是壯漢怎麼會放開他？一把將小男孩粗暴地提起來，另一隻手托着，跟着那個孩子走出了房間。
門口停着一輛像是押運犯人的那種車，小男孩被粗暴地從後面扔上了車子，看向屋子裏。
最後一個壯漢給了父親小腹一拳，隨後上了車。
父親忍着疼痛來到了母親的旁邊，一隻手捂着小腹，一隻手扶起母親。
母親跪在地上，不停地捶打着地面，看着發動的車子，哭喊着：“我的兒子啊！那是我的兒子啊！落到工廠這群畜生的手裏怎麼辦啊！”
父親轉身，不再看母親，抬頭，看着窗外的天空，嘀咕道：“是我無能。”
仰着頭的臉龐上還是流下了淚水。
作為父親，作為丈夫，自己的孩子和女人一個都沒有保護好。
作為一個男人，他不是從來不流淚，而是男人從來不會讓家人看到自己的眼淚，可如今家散了……
車子啟動，車子裏的小男孩看着一點點遠去的家，一點點遠去的父母，憋回了自己的淚水，“我是男子漢，我不能哭！我要保護好爸爸媽媽！”
揉了揉眼睛，看向已經離開了一段距離的老房子，已經看不到屋子裏的爸爸媽媽了，只能看見房子的外形。
忽然，一道火光衝天而起，緊隨其後的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房子附近瞬間被火海吞沒，濃煙四起。
小男孩呆住了，嘴角抽動，眼睛眨了又眨，轉頭撲向那孩子，但在空中就被壯漢抓住，被重重地扔到座位上。
“你……你不是說你很守信用，會讓我們團聚的嗎！你給我說明白！我的爸爸媽媽！他們……”
那孩子還是用可愛的語氣回應道：“對呀，他們先去下面等你，等你被我們利用完，你就可以去下面和他們團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