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夜談
子西府上，廂房。
羅奇坐在窗前，看着跳動的燭火，淡淡道：“姑娘說自己姓姜，想必來自齊國？”
姜柔點頭道：“殿下明鑒。”
羅奇微嘆道：“那你為何會淪落到楚國？”
姜柔神情一黯，道：“賤俾的故鄉在齊國即墨，家父本是齊國權貴，後秦國橫掃六國，我們齊國不能抵擋，全家上下發配邊疆。娘不願意受辱隨爹爹而去，而我就被當成奴隸賣到楚國，後來幾經轉手，前些日被令尹看重並買進府中，想要訓練后獻給楚王……”
羅奇笑道：“這個傢伙讓你來招待我，還真是捨得下本錢呢。”
姜柔道：“殿下似乎對令尹有些不齒？”
羅奇點頭道：“如果不是這一次能用得上他這顆棋子，我才沒有心情陪他在這裏逢場作戲，只可惜這次要成功勸說楚王，他將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我只能和他演一出同流合污的戲碼，讓他心甘情願地為我辦事。”
姜柔疑惑道：“殿下是越國太子，為何對吳國的事情如此賣力？”
羅奇道：“我當初決定前來楚國，只因唇亡齒寒，吳國一旦被北魏攻破，越國和楚國都沒有好果子吃，但是現在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要針對蔡氏一族。”
姜柔挑眉道：“蔡氏一族？”
羅奇點頭道：“我已經聽說蔡氏一族因為對吳國有私仇，所以拚命主張不援助吳國的事情，但是我沒有想到他們為破壞此事，竟敢收買刺客來暗殺於我，我有一個護衛已經受傷，這個仇我不得不報。”
姜柔嘆道：“為一個護衛如此動怒，殿下果然仁厚。”
羅奇輕輕一笑，道：“她對我來說並不只是一個護衛，她不但是我手中的劍，而且是我的盾牌，或者說護身符。”
姜柔抿着櫻唇，道：“殿下將這些打算都告訴我，不怕我跑去告密？”
羅奇搖頭道：“我知道你不會。”
姜柔的眼波忽然變得無比溫柔，她的聲音就像羽毛一樣輕：“為什麼？”
羅奇淡淡道：“早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很純潔的姑娘，我對你好上一分，你一定會用十倍百倍來報答。如果你真的跑去告密的話，只能說明我沒有識人之明，要怨只能怨自己。”
姜柔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捂着嘴笑了起來，她的笑容如百花盛開，然而眼中卻落下淚來。
羅奇為她擦拭眼淚，疑惑道：“為什麼要哭？”
姜柔把螓首埋在他的懷裏，緊緊地摟着他，似乎害怕一鬆手他就會飛走，眼中淚水似顆顆珍珠滾落：“我真的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有一個男人跟我說對不起……”
羅奇微微一嘆，摟着她沒有說話。
姜柔繼續道：“那些姐妹們一直對我很羨慕，但我知道這根本就不是幸運，等到我真的被送給楚王以後，要面對的是後宮的傾軋，那時候我一定比她們凄慘百倍。但是現在，我覺得她們確實應該羨慕我才是……”
她抬起螓首，注視着羅奇的眼眸：“……因為我能遇到你。”
羅奇忽然一嘆，微笑道：“現在我真的很怕，可能沉溺溫柔鄉中不可自拔，從此墮落荒廢，使我的霸志夭折。”
姜柔擦乾眼淚，道：“為什麼？”
羅奇緩緩低下頭：“因為你實在太美太溫柔。”
姜柔卻微微地搖着螓首：“什麼都不要說。”
羅奇道：“為什麼？”
姜柔微嘆道：“這一切都太美好，以至於讓我覺得不真實，我現在只想靜靜地感受一下，自己的確已經擁有這麼完美的幸福。”
羅奇心中不由觸動，摟着她不再說話。
難怪西施以前曾經說過，自己是個正人君子。如果和其他視女子如草芥的男人比起來，自己的態度的確太過匪夷所思，就像紅樓夢裏的賈寶玉，思想早已和時代脫節，只不過他是悲劇的命運，而自己則絕對不會認命。
但是仔細想想，這時代女人的命生得真苦，就像蒲公英一樣隨風飄散，所有命運全由男人操控，根本就不被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翌日，天明。
等到羅奇和姜柔走進正廳，便看到子西已經等候多日。
他和子西寒暄兩句，便藉機告辭，等到走出令尹府門的時候，姜柔回頭看着正門上的牌匾，默立良久后便主動牽着羅奇的手，道：“咱們走吧。”
羅奇用力地握着她的柔荑，而後帶着她告別這裏。
告別疼痛的過去。
羅奇再次雇了一輛馬車，這才回到了楚國行館。
他剛剛走進院門，就看到靈姑浮迎上前來，見到他身旁的姜柔，不禁露出會心的微笑，道：“殿下既然有佳人在側，難怪徹夜不歸。”
姜柔聞聽此言，不禁羞澀地低下螓首。
羅奇淡淡道：“寒月現在情況如何？”
靈姑浮道：“她已經休息一晚，現在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羅奇點頭道：“那便好。”
靈姑浮道：“殿下這次和子西聯絡感情，不知道是否順利？”
羅奇道：“這個子西的確是個投機高手，而且很想搭上我這條線，這次勸說楚王出兵援助吳國，他一定會儘力相助的。”
靈姑浮笑道：“看到這位姑娘跟着殿下回來，我就知道剛才是多此一問啊。”
姜柔臉頰再次一紅，柔柔弱弱的樣子分外惹人憐愛。
羅奇不禁笑道：“你現在膽子可變肥了許多，居然連我都敢打趣？”
靈姑浮笑道：“我這不是看殿下心情比往日要好嘛，否則您就是借我兩個膽子，我也不敢這麼說啊。”
羅奇挑眉道：“你現在倒是越來越進步，居然還懂得了察言觀色了。”
靈姑浮賠笑兩句，羅奇便邁步上樓，轉身走進二樓的房間，而寒月在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羅奇一撩衣襟，坐在寒月身旁：“現在感覺如何？”
寒月神情依舊沉穩堅定，道：“殿下根本不用如此在意，這點傷勢實在不知道大驚小怪。”
羅奇笑道：“知道你是鋼筋鐵骨，即使刀山火海都可以如履平地，但是你終究是我的人，蔡氏一族必須為此付出代價。現在我已經搭上子西這條線，勸說楚王楚軍一事更有把握，一旦能夠促使吳楚聯盟，蔡氏一族定會狗急跳牆，到時候我就能有借口收拾他們，否則在楚地終究有所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