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搜查
“姐姐!”耳邊傳來瑞香一聲尖叫。
我將曹植推開,劍破風的聲音已到我頭頂。我身體順勢飄遠,落地之後迅速轉身,看向刺客。只見他一身黑衫,矇著臉,只露出亮晶晶的雙眼。他的身段似曾相識,我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我很快得出結論,他並不想傷害我。看他的手勢,在他發現我代替了曹植的位置之後,便把劍收了回去。
沒有離去的人們驚疑不定,若是曹植在此受了傷害,他們個個都脫不了干係。
原浩扶住嚇得發抖的瑞香,退了開去。
在這短暫的瞬間,曹植的四名隨從已經撲上台來,圍攻那刺客。那刺客步伐飄逸,並不力拚,而是像條泥鰍一般在四人包圍的間隙鑽來鑽去,東刺一劍西刺一劍,不像是拚命,倒像是在戲耍。
曹植看向我,問道:“蘭芝,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搖搖頭。
他冷聲吩咐道:“抓活口。”然後對原浩說:“先扶瑞姑娘離開。”
原浩和瑞香從後台走了,我和曹植則走到台下觀眾席。
此時,一隊帶着刀箭的官兵魚貫而入,一部分士兵把眾人帶出門外,另一部分人則搭起箭陣,對着台上。
那刺客甚是滑溜,四人對他絲毫奈何不得。他瞥了一眼台下的箭陣,突然哈哈一笑,拔身而起,那笑聲很是詭異,聽得出來他故意變了聲。
“放箭!”
箭雨急速朝那人射去,他在空中挽起一團劍花,將箭紛紛打落。眼見他的身子開始下墜,他右腳在一支箭上輕輕一點,藉助它的勢力,身子再次上升,在眾人眼皮底下,衝破屋頂而去。
曹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外面的人不比裏面少,看你往哪裏跑?”
“公子你來看。”馬寒指着舞台的地面說道。
我和曹植一同上前,只見舞台的地面,竟然刻上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
我的心咯噔一下,故意指着梅花問道:“他就是梅花劍俠?”
曹植哼了一聲答道:“此地無銀三百兩,此人絕非梅花劍俠。他如此戲弄於我,我不會放過他。我派人送你回家,讓他們十二個時辰保護你。”
聽他這麼一說,我頓時放下心來,搖頭道:“不用了,我一介民女,跟人無怨無仇,誰會來要我的命?”開玩笑,我算他的什麼,讓他派人來保護我?如果我真接受了,那真是百口莫辯。況且,我絕對能保護自己。
曹植微微一怔,自嘲般笑道:“你說得對,是我太過緊張了。”
※
這幾天,坊間關於梅花劍俠要刺殺曹植的傳言婦孺皆知。今天包圍七星園的眾多官兵和逃出的黑衣蒙面人惹得百姓浮想聯翩,添油加醋唾液橫飛地議論裏面發生的事情,說得好像親臨其境一般。人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刺客只留下一朵梅花印記,竟然在上千官兵眼皮底下突圍而去。而不久後有消息傳出,曹丞相的大公子曹丕被殺,只留下一具屍身,人頭被刺客一刀砍下帶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着實嚇了一跳。曹丕本是魏國的開國皇帝,怎麼現在就被殺了?難道,從我來到這個時空起,歷史就已經偏離了它原來的軌道?
朝廷發出宵禁令,派出大隊官兵,下令挨家挨戶不分白天晚上進行地毯式搜查,城門進入半封閉狀態,只准進不準出。一時之間,洛陽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我聽到搜查令的第一反應便是交待張鳴峰之後跑到醫館守着等待檢查。因為醫館的工人是不準入城的難民,雖然有曹植的擔保,我還是擔心他們被刁難。萬不得已之時,我手裏有曹植的令牌,可以保護他們平安。
涉及到曹丕,搜查很細緻,所以速度也很慢。我在醫館等到天黑,搜查的隊伍終於到了隔壁街。在醫館裏,我也能聽到吆喝聲翻箱倒櫃聲響成一片,四處雞犬不寧。
和工人一起吃過晚飯,我推開醫館的窗,只見周圍的店鋪紛紛打樣,巡夜的士兵多了起來,就連一些制高的屋頂都站滿了人,火把把照得周圍如同白晝。如此嚴密的搜查,沒有誰能躲得過。
我關好了窗戶,只見眾人圍在我身後,滿是擔憂。我笑着安慰他們不必緊張,吩咐各自回到房間休息。閑着無事,我提了一盞燈籠,在還未成形的醫館裏來回踱步欣賞,想像它未來的模樣。
此時從臨時搭建的廚房裏傳出一絲細微的聲音,像是一個男人的低吟。工人們都已經回房,廚房裏的人,會是誰?我心存疑惑,提着燈籠走了過去。
廚房裏堆放着許多雜物,我一眼望去,並無發現可疑之處。我低頭一看,卻見幾滴血跡從門口延伸進去,直到灶堂後面。
“裏面的人出來!”我低聲喝道,“再不出來我要喊人來了!”
又一聲低吟很清晰地傳入我耳朵,灶堂后的人卻沒有要出來的跡象。
難道他受傷了?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用心提防暗算。當我走到灶堂後面看到那張銀質的面具、緊閉的雙眼和慘白的嘴唇,我差點失聲尖叫起來。
天啊,他怎麼會躲在這裏?看他的樣子,一定是受了很嚴重的傷。做晚飯的時候姑娘們都沒有發現他,也就是說,他是我們吃完晚飯之後才溜進來的。聯想到他上次刺殺曹植,我渾身打了個哆嗦,難道,曹丕是他殺的?
我渾身顫抖,內心天人交戰,猶疑不決。我想要救他。他現在這個樣子,不管曹丕是不是他殺的,只要被士兵發現,他都難逃一劫。可是,我救得了他嗎?要是他被人發現,我被牽扯其中還是小事,恐怕還會連累師父他們以及醫館裏的幾十號工人。
士兵搜查的吆喝聲越來越近,寒風從門外捲入,我的額上卻冒出細密的汗珠來。
不多時,外面傳來敲門聲:“開門開門,搜查刺客!”很快,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往事一幕幕滑過腦海,竟然滿滿的都是他對我的好。
我左右掃視廚房的物事,一咬牙,將昏迷不醒的無名拖到一口空的大瓦缸之中,打開一袋黃豆倒入缸內。快到頭頂的時候,我用一口木盆罩在他頭上,給他留下呼吸的空間,然後繼續傾倒,直至黃豆填滿瓦缸,再蓋上木蓋。
我飛快地做完這件事,聽到有人吆喝大家出去集合,接着,急促的腳步聲朝裏面走來。
我剛想迎出去,立即想到地上的血跡。我低頭一看,我的衣服上也沾染了一些鮮血。就算我來得及擦掉地上的血跡,身上的血跡也沒法清理乾淨。怎麼辦怎麼辦?
幾聲咯咯雞叫聲傳來,我扭頭一看,是一隻大公雞。我大喜,把手伸進雞籠,一把抓住公雞的嘴巴把它拖了出來。公雞嘴巴被制,不能叫喊,雙翅亂撲,雙腳亂蹬,在我的手背上抓出幾道血痕。我沒空理會,另一隻手抓起灶台上的菜刀,朝着公雞的咽喉處一刀剁了下去!
鮮血噴涌而出,濺了我一身。我提着公雞到處亂晃,一時之間,廚房一片狼藉,血腥撲鼻。
“那邊有血腥味,過去看看!”
我的心鎮定下來,剛拔下幾把雞毛,廚房大門就被一腳踢開。
“裏面什麼人,出來!”
刀劍反射着寒芒,刺得我眼睛睜不開。
我提着公雞,舉高雙手,裝作害怕地問道:“各位軍爺,發生什麼事了?”
那小頭目看清我的臉,不由得嘖嘖說道:“原來是個漂亮小娘們!軍爺問你,別人都在外面集合受審,你為什麼不出去?在這裏做什麼?怎麼有這麼多血跡?”
我結結巴巴說道:“小……小女子肚子餓,想……殺雞做宵夜……”
那小頭目哈哈一笑:“原來如此!我問你,有沒有見到陌生人啊?”
我坦然答道:“沒見過。”他確實不是陌生人。
那小頭目眼光在我身上來回打轉,輕浮地說:“小娘子說沒見過,那就是沒見過了!對了小娘子,有沒有婆家啊?不如跟了軍爺吧?”
眾人大笑起來。
“荒唐!”一聲威嚴的喝聲傳來,眾人噤聲,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只見一名三四十歲的軍官走上前來,冷聲道:“姑娘真是肚餓殺雞嗎?姑娘是這間醫館的老闆,請了這麼多工人,為何不叫他們來做,要勞煩你親自動手?”
我心裏一驚,卻沉着說道:“他們白天工作累了,小女子想讓他們多做休息。”
那軍官嗯了一聲,不置可否。我心中驚疑不定,不知他是否相信我的說話。
他研究似的看着我,我目光坦然地看回去。
半晌,那軍官轉身出門,我剛鬆了一口氣,他在門口站定,轉過身來厲聲道:“仔細搜!”
士兵得令,長劍到處亂插,翻箱倒櫃。我滿心擔憂,又不敢看向那瓦缸,生怕一不小心泄露了秘密。我假裝心痛地叫道:“各位軍爺,手輕一點!這些材料可要花不少錢,砸壞了算誰的啊?”
那軍官指着我:“你跟我出去!”
“軍爺,小女子真的只是肚餓殺雞吃,這不犯法吧……”我嘟噥道。
那軍官的聲音卻柔和起來:“姑娘不用怕,這只是例行檢查。我問你,外面的那些工人,本是禁止入城的難民,你如何能請他們做工?”
我怔了一怔,他的語氣並非審問,他的表情也不像是要找我的麻煩。但我並不知道他的真正用意,為防萬無一失,我掏出曹植的令牌說道:“他們生活窘迫,如果沒有工作,恐怕會餓死荒野。小女子能把他們帶進來,則是多虧了植公子幫忙。”
那軍官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接過令牌仔細觀察:“果真是植公子的令牌。”
裏面有人叫起來:“咦,這缸黃豆怎麼這麼硬,刺到一半就刺不下去了?有古怪!”
壞了壞了,一定是刺到套在無名頭上的木盆了!我小心觀察那軍官的表情,雙拳緊握,焦急地想着對策,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