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決定
張機急忙詢問:“怎麼回事?”
那老者垂淚道:“我們已經斷糧十來天了,這些天,大家都是靠野菜野果充饑。”
“爹,我們……”“張大叔,我們……”“師父,我們……”張鳴峰、瑞香和我一起開口,又一起停了下來,互相對視,心照不宣。
張機沖我們三人微笑着點了點頭,我們便七手八腳把物資從馬車上搬下去分給大家。
那老者感激涕零,領着族人齊齊向我們跪下,我們費了好一番唇舌才把他們勸起來。
我們只留下了一小部分食物和盤纏自用,其餘的都給了那些難民。
我們一路走一路行醫,倒也不愁溫飽,只是前行的速度比以前慢了。
路上,張鳴峰想教我劍法,不料我學輕功很有天賦,學劍卻是白痴,學來學去,畫虎不成反類犬,最後只好做罷。
從八里店到洛陽,我們一直用心防範,那個在孫家村算計我們的神秘女人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一路上聽到不少消息,想找梅花劍的人一批又一批地闖入江湖,卻一無所獲,沒人知道梅花劍的下落。
當洛陽二字終於出現在眼前,我們已經離開廬江整整三個月。
已是農曆十一月末,寒風凜冽,雪花飄舞。高高的城牆披上一件潔白的衣衫,守城士兵的盔甲和刀劍閃爍着寒芒,把這個有名的都城襯托得莊嚴肅穆。
這就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洛陽啊!我有些興奮地透過窗帘看着街上的各種商鋪。雪花不斷飄落,街上的行人很少,但那些商鋪卻全部開着門,兢兢業業地做生意。
對洛陽最為好奇的瑞香卻呵欠連天,有些失望地說道:“原來洛陽也不過如此!就是比廬江城牆高一點,街寬一點,鋪子多一點嘛!”
“瑞香,你以前錦衣玉食,跟着我卻風餐露宿吃了這麼多苦,你有沒有後悔?”我忽然問她。
“姐姐何出此言?以前吃穿雖好,卻是身不由己,哪比得上現在自由自在快活?”瑞香由衷地說。
我對她會心一笑,緊緊握着她的手。
我們不知道會在此停留多久,便在離繁華中心地段不遠處租了一套房屋住了下來。長途跋涉,連日勞頓,張機終究是年邁,身體吃不消,住下之後就病倒了。
付了房租之後,我們身上的錢所剩無幾。張鳴峰出門行醫賺錢,我和瑞香留在家裏照顧張機。
第一天沒有生意。第二天還是沒有生意。第三天天快黑的時候,張鳴峰垂頭喪氣地回來了,依舊兩手空空。
我怕打擾到張機,把張鳴峰拉到一邊,小聲問道:“這麼大個洛陽城,難道沒有病人嗎?”
“不是沒有病人。”他苦笑道,“洛陽就是洛陽,連平民百姓都高人一等,沒人願意請不知名的外地遊方郎中看病。”
我不由得仰天長嘆:“冬天就是好啊!”
他一臉茫然,不明白我為何扯到這上面來了。
我看着他認真說道:“起碼冬天可以喝西北風。”說完哈哈大笑。
張鳴峰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表情活像吞了幾隻蟑螂。
“你這傢伙,一點都不懂得幽默。”我有點汗,轉過話題問道,“你沒有打出師父的招牌嗎?”
張機早些年到處行醫,走遍了大半個中國,聲名在外。洛陽是大漢的都城,各路消息靈通,離南陽又近,人們沒理由不知道他。
張鳴峰一臉倔強地盯着昏暗的天空:“我想靠自己的能力養活家人。”
我不由得嘆了口氣,倒也佩服他的傲氣。
“你以前行走江湖,靠什麼吃喝?”我忽然有些好奇。
“以前?以前不是抓強盜到官府拿賞錢,就是替人賣命拿傭金。”他扶着我的肩,深深地看着我,“我不想再過以前那種打打殺殺的生活,我想安定下來,跟你和爹好好地生活。”
我靠在他懷裏,點頭道:“等找到你娘,我們就一起回你家鄉。”
“呵呵,對,還有我娘。”他笑了,笑得有些憂傷。
“鳴峰,明天我和你一起出門吧,多一個人多份力量。”
“不行,我不能讓你出去拋頭露面。”他臉色不善,“我堂堂七尺男兒,如果養活不了家小,如何頂天立地?”
“鳴峰,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在我們那裏,男女平等,養家餬口不只是男人的責任,女人一樣能撐起半邊天。再說,我學了這麼多年的醫術,濟世救人是我的理想,要讓我呆家裏給男人養什麼都不做,我不幹!”
“這裏是大漢,不是你們那裏。”張鳴峰不肯讓步,“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的。”
“你是瞧不起女人?”我雙手叉腰,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還是你認為我只是一個附在男人身上的米蟲?”
“不,不是,我知道我家娘子能幹,我是捨不得你辛苦。”他慌忙解釋。
我跳起來敲了他腦袋一記:“誰是你娘子?臭小子,學會佔我便宜了?”
“姐姐,張五哥,飯菜熱好了,過來吃飯了!”瑞香過來喊我們,見到我和張鳴峰打鬧,忍不住掩口而笑,千嬌百媚。
我眼珠一轉,盯着瑞香上下打量,嘿嘿一笑:“我倒有個不辛苦的賺錢方法,肯定比走街串巷行醫賺得多。”
張鳴峰一臉懷疑:“什麼辦法?”
瑞香像是感覺到我的“不懷好意”,滴溜溜打了個冷戰:“姐姐?”
“走吧,吃過飯再說。天冷,一會兒飯菜涼了可就不好了。”
吃完飯,我們四人圍坐在炭火旁取暖。張機的精神比三天前好了很多,說道:“這幾日有沒有什麼消息?”
張鳴峰答道:“我到處打聽了,沒有瘟疫的消息傳出來。”
張機嘆氣道:“我明天想去那些村子周圍看看,我擔心萬一瘟疫沒有清除乾淨,再流傳起來。”
張鳴峰說道:“爹,你的身子還沒有完全康復,不能勞頓。這事就交給我吧。”
“也好。對了,我們是不是沒錢用了?”
“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白天有出去行醫賺錢。”
我不由自主地瞥了他一眼。家裏快沒米下鍋了,不擔心才怪。再這麼下去,大家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張機點了點頭道:“嗯,等我身體好一些,就去找一家醫館掛單,走街串巷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爹老了,不能再像年輕時候那樣到處行走,走到哪裏醫到哪裏了。”
“師父,等我們有了錢,就在洛陽開一家醫館好了,你也不用看人家臉色。”我插口道。
“呵呵,芝兒你有這個孝心為師就很開心了。”張機捋了捋鬍鬚,搖頭笑道,“這開醫館可不簡單啊,房子,藥材,夥計,樣樣都要本錢。在別人醫館掛單也是一樣替人看病,混個溫飽是沒有問題的。”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卻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張鳴峰出門去了,我把瑞香拉到我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姐姐,今天怎麼神神秘秘的?”她歪着頭看着我,好奇地問道。
我直視着她:“瑞香,你喜歡唱歌嗎?”
瑞香楞了一下,隨即眼神中透出熱愛,喃喃說道:“我喜歡。我想用我的歌聲給人們講述不同的故事。唱起歌來,我覺得自己就是歌中的主角,因歌而喜,因歌而悲。我最快樂的事情,就是站在舞台上,看到聽歌的人被我的歌聲所感動。可惜……”大概想起了在青樓的凄慘歲月,她輕嘆了一聲,低垂下眼帘,不再說話。
“如果,換一種方式,你可以繼續站在舞台上唱歌給別人聽,你願意嗎?”
“姐姐,我不太明白。”
我興奮起來,雙手比劃道:“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表演,就像在路上那樣,你唱歌,我彈琴,我們肯定大賺特賺!”我需要錢,非常非常需要錢。有了錢,我可以花錢託人尋找火燕蘭;有了錢,我可以替師父開醫館;有了錢,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總之,錢不是萬能,沒有錢卻萬萬不能。
“姐姐,這……跟我在天香樓唱歌有什麼不同?”瑞香有些茫然。
“當然不同了!你在天香樓唱歌是身不由己,我們現在唱歌,卻是自己做主,不用看別人臉色,是自食其力。就是像……”說到這裏,我猛撓頭,不知如何解釋下去。
“姐姐說的可是像戲班那樣?”
“不是太確切,不過差不多。你願不願意?”
她微微一笑:“瑞香是姐姐的人,姐姐叫瑞香做什麼,瑞香就做什麼。”
“不、不、不!”我有些着急,來回踱了幾步,走到她面前按住她的雙肩,情真意切地說道,“瑞香你聽我說,我跟你是姐妹,是朋友,不是主僕。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我不是在要求,而是在邀請,邀請你跟我一起做想做的事情。你放心,這絕對和在廬江不一樣。況且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欺負你。”
瑞香身子一震,真情流露:“姐姐,我願意,我是真的喜歡唱歌。況且,我也知道,我們快沒錢花了,瑞香也想盡一份力。只是,張五哥會不會反對?”
我怔了一怔,心裏不由得輕嘆一聲。我的個性自己知,我認定該做的事情,便一定會去做。就是因為我知道張鳴峰肯定會阻攔,所以我才等他出門之後才找瑞香商量。
我輕笑道:“他會同意的。”因為我不會給他反對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