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牛刀小試
七星園,洛陽城最好的伶人館。據說在此演出的都是最為優秀的伎樂大師和歌舞戲班,擁有大量的觀眾。重要的是,這裏的觀眾不乏達官貴人。賺錢的同時,說不定能打聽到當年皇宮內發生事情,找出火燕蘭的下落。
我和瑞香剛走到門口,一個老者攔着我們:“二位姑娘,今天的票已經賣完了,要買票,明日請早。”
“我們不是來買票的。請問你們老闆在嗎?”
“在。”老者一愣,上下打量我們,說道,“二位姑娘有什麼事?”
我說:“我們姐妹二人想借用貴寶地演出,請大叔通傳一聲。”
“演出?”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子娉婷走來,眼睛翻上天,指着“七星園”三個字,哼了一聲說道,“這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演出的地方,你們可有哪位大師的介紹信?”
我搖搖頭。
“明小姐。”那老者恭敬地招呼道。
那明小姐長得還不錯,算得上美女,卻一臉刻薄,讓她的美貌大打折扣,看得人及其不爽。她冷笑道:“沒有介紹信也敢來七星園?老林,這樣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人多了去了,以後不必理會。”
我壓低心頭的怒火,笑道:“不知明小姐又是哪一位?”
“我?”她高傲地指着牆上的招牌,“本小姐是七星園的搖錢樹,像你這樣的野丫頭一輩子都別妄想。以為自己背着一把琴就是大師了?”
我淡然說道:“今天我還真長了見識了。七星園的搖錢樹居然為難我等名不見經傳的野丫頭,難道是怕我們搶了你的飯碗?”
“你!”她臉色一變,“老林,你杵着幹什麼,把她們趕出去!”
“姐姐,算了,我們走吧。”瑞香拉拉我的衣袖,小聲說道。
我冷笑道:“當真是閻王易見小鬼難纏!明小姐,我們後會有期!瑞香,我們走!”
“姐姐,我們在等什麼?”坐在七星園對面的茶樓,瑞香疑惑不已。
我好整以暇地說:“我在等七星園的演出開始。”
茶樓老闆大概是無聊,插口說道:“別看大冷天的我們茶樓客人不多,那七星園可是不一樣。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有演出,每場必定滿座。尤其今天演出的明珊小姐,可是七星園的首席伶人,歌舞都是一絕。她演出的時候,連過道都要加座的。”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是么?那今天七星園這一場,恐怕要創歷史之最了。老闆,你想不想客似雲來?”
老闆疑惑地上下打量我:“姑娘此話怎講?”
我拿起擺在一旁的箜篌,芊芊玉指輕輕一撥,流水般的琴聲瞬時響徹茶樓,引得店裏的客人紛紛扭頭看我。我輕笑道:“老闆,若是今天客滿,我要一成的傭金。不然,店裏客人的茶錢都算我頭上。”
老闆兩眼閃着精光,已經從我的手勢看出名堂了,哈哈一笑說道:“有意思!反正今天我這生意也冷清,就照姑娘說的辦。”
七星園的演出申時開始,現在還有兩刻鐘,對面門口已經站滿了排隊進場的人。我嘆道:“這七星園的架子果然大,還要顧客在大冷天的等候,也不曉得先放人進場。”
瑞香有些擔憂:“姐姐,我們這麼做,會不會有麻煩?”
我輕笑道:“我不喜歡麻煩,但麻煩要找上我,我也不怕。”
我排除雜念,將內力注入手指,在琴弦上一勾,琴聲蕩漾開去,七星園外等待的人紛紛朝茶樓看來。我微微一笑,十指翻飛,一曲《鳳凰引》如行雲流水般淌了出去。
寒冬的天氣滴水成冰,悠揚的箜篌曲卻像一道溫泉注入這寒冷的空氣,讓人覺得溫暖如春。我沉浸在樂曲之中,再看不到眼前的人和事。隨着音樂聲忽高忽低忽緩忽急,我的思緒飄得很遠。我放佛置身一個煙霧繚繞的仙境,只見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正含情脈脈地望着眼前風流瀟洒的心上人,那似水的柔情,即便是鋼鐵也化作了繞指柔。二人相伴相依,纏綿旖旎。恍惚間,那一男一女竟是我和張鳴峰。我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輕輕劃出最後一個音符。
如潮的掌聲襲來,我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茶樓已經坐滿了客人,門外兀自站着許多駐足的路人。七星園的門前已經空無一人,不知是過來茶樓了,還是進場看演出了。
我朝大家點頭致意,然後看向瑞香:“你準備好了嗎?”
瑞香信心滿滿地點了點頭,渾身散發出迷人的魅力。像是天生的歌者,觀眾越多,她越耀眼。
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將剛才溫馨快樂的情緒趕出體內。優美輕緩的樂聲響起,伴着琴聲,瑞香緩緩開口唱道:“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註:安雯所唱《月滿西樓》,詞為李清照的《一剪梅》)
瑞香柔美的氣質配上她那獨特的嗓音和嫻熟的演唱技巧,鮮活地描述出一個女子思念丈夫的萬般柔情和愁思。每個人的心上都有那麼一處地方,裝着萬千柔情,這歌聲深深地打動了人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深沉的感動。
瑞香不知想起了誰,雙眼浮起一層輕霧,繼續唱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她吐出最後一個字,我放輕了力道,纏綿悱惻的伴奏緩緩收尾,意猶未盡。
現場再無剛才的熱烈,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不可自拔。有人輕聲重複念着這首詞,有人的眼中已經閃出淚花來。
這麼多人裏面,只有一個人沒有染上這愁緒,那就是茶樓的老闆。他已經笑得合不攏嘴,在他眼睛裏看到的不是喝茶的客人,而是叮噹作響的銅錢。
一個女子尖細的怒叫聲打破了這美好的場景:“哪裏來的醜八怪,竟敢班門弄斧,你們故意來砸我的場是不是?”
她一臉怒意,身後跟着幾個隨從,看來七星園滿座的演出記錄果真被打破了!
人群一陣喧嘩:“啊,是七星園的首席伶人明珊小姐!”“想不到她一點風度也沒有!”
我朝她淡淡一笑:“小女子此等不入流的下里巴人,怎麼敢挑戰明小姐的陽春白雪?”又誇張地左顧右盼,驚訝道:“難道茶樓里的客人,本來是要去七星園聽小姐的表演的嗎?小女子並非有意挑釁,真是罪過啊!”
瑞香已經忍不住撲哧一聲掩口笑了出來。
有人高聲說道:“想不到這免費的居然比收費的好得多!”眾人哄堂大笑。
“笑什麼笑?”明珊暴怒,“兩個醜八怪!有種的把面紗取下來,讓大家看看,你們這樣的醜八怪,配不配給大家表演!”
“醜八怪?”我好整以暇地說,“彈琴靠的是手指,唱歌靠的是嘴巴,不知明小姐表演的是什麼,要靠一張臉蛋?”
“哈哈哈哈!”眾人笑得更歡了。
“你!”明珊一張臉氣得發青,伸手就來抓我和瑞香的面紗。
瑞香是避不開,我是沒有躲避。
我故意要看看,她看到我們真容之後的表情,想想都覺得有趣。
面紗被粗暴地扯開,明珊大聲說道:“大家看看這兩個丑……”她像是見到鬼一般瞪着我們二人,硬生生地把後面兩個字吞了回去。
眾人看着我和瑞香的絕世容顏,紛紛呆住了,除了張嘴發出一聲“啊”的驚呼之外,再沒有其他言語。看不到我們真容的人着急了,涌了過來,想一睹為快。
我眼疾手快地替瑞香戴好面紗,順手把自己的臉也蒙了起來。
明珊再不說話,帶着隨從灰溜溜地離開了。
我起身說道:“老闆,今天就到這裏吧。”
老闆回過神來,滿臉堆笑:“好的好的!以後,我們李記茶樓永遠歡迎二位小姐!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我淡淡一笑:“我姓劉,她姓瑞。”接過李老闆手中重重的一串銅錢,我拉着瑞香,在眾人驚艷的目光中施施然離去。
“姐姐,我們賺到錢了!”瑞香開心地笑道。
我笑道:“這只是牛刀小試,等我們站到七星園的舞台上,那才真的叫做賺錢。”
我突然感覺到異常,收斂了笑容,猛然回頭,對上一雙猥瑣的眼睛。
“嘖嘖,美人就是美人,走起路來都風情萬千,讓人心神蕩漾啊!”那猥瑣男二十歲上下,滿臉淫笑,一身錦衣,看穿着就知道是有錢人家不成器的紈絝子弟。
瑞香緊緊抓住我的衣袖,我對她微微搖頭,示意不用害怕。我不理會那猥瑣男,拉着瑞香加快了腳步。
猥瑣男奔跑上前攔住我們,嬉皮笑臉道:“兩位美人這麼急去哪裏啊?賣唱?要是為了賺錢,就不必了,陪哥哥一晚上,一人黃金一百兩,這可是你們幾輩子都賺不到的錢,如何?”
我停下來,上下打量他,諷刺道:“才一百兩黃金?這什麼世道?窮鬼也出來風流?”
猥瑣男哈哈大笑道:“有點意思,一百兩還嫌少?不過爺有的是錢!說,要多少,開個價!”
我向他拋了個媚眼,迷得他神魂顛倒,然後好整以暇地說道:“小女子從來沒有做過這種生意,真不知道開多少價錢合適。不如這樣,公子你回去問問你娘親,問她開價多少她才願意陪男人睡覺。”沒有什麼比問候別人的娘親更毒辣的言語了。她生了兒子卻養成這樣,被罵也不冤枉。
那猥瑣男臉色一變,大怒道:“臭娘們,消遣老子!不過大爺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夠勁!”伸手就向我臉上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