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浪費
周重光抽完煙回來,穿過急診大廳,往手術室方向走去,那裏有條便捷通道,從通道走樓梯上去就是icu監護室。
他推開通道門,便看到前面有人在通道上側着身子壓腿,突然間壓腿的人晃了幾下,手忙腳亂中沒有穩住,整個人摔倒在地。
她坐起來,雙手撐在背後,仰頭吐了一口氣。
“我x你親大爺啊!”這一聲字正腔圓,氣勢十足。
罵完,她毫無爬起來的意思,乾脆手一收,整個人躺在了地上。
周重光走過去,在她旁邊彎下了腰,手也伸了出去。
“蕭醫生。”
蕭彌生微轉頭,目光向上,先看到了那隻修長的手,再往上,是那雙含着笑意的眼睛。
“我是周重光。”
她雙眼一亮,是白天那個好看的男人。
“昨晚多謝您了。”他客氣的道謝。
“那是我的工作,應該的。”她也謙虛的回答。
蕭彌生向上伸出手搭在他的手上,他微微一用力,她便順勢藉著他的力氣站了起來。
只是起來的剎那,蕭彌生眼前一黑,腿腳發軟,整個人都撲在了周重光身上。
她的臉靠在他肩上,臉與他脖子衣領擦過,瞬間兩人都愣住了。
溫暖又細膩的觸覺,讓蕭彌生深深吸了一口氣,就算是醫院消毒水,也沒能掩蓋住他身上乾淨的氣息。
像有潮水撲面而來,令人遂不及防。
周重光手扶住她的雙肩,似乎想把她推開,下一秒又頓住了。
他聽到她疲憊的聲音說道:“對不起,我太累太餓了,請容我緩下一下,一下下就好。”
凌晨三點的醫院走廊上,她靜靜的靠在他的肩上。
蕭彌生說的一下下,須臾間她就站直了身子,抬頭看着他解釋道:“一直在手術,真的有點累。”
周重光看着她疲憊之極卻仍舊閃亮的雙眼,“那要不要去吃點東西?旁邊還有些店開着。”
她側頭考慮了一下,很快就點了點頭:“好啊。”
“不過,你就這麼去么?外面下雨了,很冷。”他指了指她的身上的衣服說道。
蕭彌生還穿着刷手服,頭髮隨意的挽在了腦後。
“那你在急診二號門口等我,我去穿衣服。”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做了決定。
急診二號門出去就是條美食巷,很多餐廳都是通宵營業,因為旁邊的醫院還有一些機構寫字樓,生意一直很好。
周重光在二號門口只等了小几分鐘,蕭彌生便來了。
他看着她長款黑色羽絨外套下露出的單薄深藍色褲腿,以及光着腳穿着的板鞋,看來她真的只是去穿了件衣服,而不是像別的女人要梳洗換裝打扮一番。
他低頭輕笑,雨已經停了,深夜雨後空氣冷冽卻難得的清新。
兩人不快不慢的走着,周重光指着還亮着的招牌問:“你想吃什麼?粥可以嗎?”
蕭彌生無所謂的點點頭,“我都可以,你喜歡吃什麼?”
周重光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挑,那就去吃粥吧,這家粥店還不錯,食材挺新鮮的。”
兩人進了粥店,店裏的桌椅是原色木桌椅,令店裏看起來乾淨又溫暖。
服務員拿來菜單,年輕的女服務員忍不住一直偷看兩人。
這兩個人比大明星還要好看,太難得一見了。
周重光一眼掃過去,女服務員一驚,她立刻心虛的低下了頭,等兩人點好了單付了錢,那張臉還是紅紅的。
蕭彌生點了份酒釀丸子,還有份小米糕,周重光點了白粥與一些蝦餃等點心。
蕭彌生抬頭四周張望了一下,“這家店我來過幾次,你對這家店很熟?”
“我在附近工作,這裏來過幾次。”周重光答道。
附近都是一些機關還有國企單位。
“你是政府公務員?”
他頓了下,“不算是,算是企事業單位吧。”
“昨晚的傷者是你女朋友?再刺深點,就搶救不過來了。用的刀?”
他看了她一眼,那臉上八卦探究的興味太濃。
“不是,我沒有女朋友,意外不小心傷到的。”
蕭彌生見他明顯不想多說,再說傷者也沒有報警,這些涉及到個人私隱,他不透露她也便不再多問。
而且,他說他沒有女朋友,得到這些信息已足夠。
點的食物很快就陸陸續續上齊了,蕭彌生今天午飯只吃了個三明治,晚上更只喝了一杯咖啡。
她連續幾天的手術,三十多個小時沒有睡覺,身體與精神都疲憊到極點。
蕭彌生速度非常快的吃光了自己點的食物時,周重光面前的白粥還剩下一小半,蝦餃還有燒麥都沒有動。
他看她吃完了,也跟着放下了勺子。
蕭彌生眉頭微蹙,指着桌上剩下的食物問道:“這些你都不吃了?”
他有些訝異的看着她:“怎麼?”
蕭彌生眼瞼微斂,似乎在思考什麼,然後拿起了筷子,夾起了一個蝦餃放在自己的碗裏。
“對不起,是我先沒有跟你講好。我不太習慣浪費食物,所以吃多少就點多少。你既然吃不下,那剩下的我吃了吧。”
周重光頓住了,他看着已經開始吃起碗裏蝦餃的她,那張穠麗至極的臉如上佳的白瓷,臉頰邊有縷髮絲垂了下來,她用手撥開夾在了耳後,很快那絲頭髮又掉了下來,她又繼續撥。
她一邊跟面前的食物奮鬥,一邊跟耳邊的髮絲奮鬥。
烏黑的頭髮在燈光下散發著鴨青的光澤,襯得小小的耳垂像白玉。
尤其那雙眼睛特別亮,在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瞳仁不像平常成人的棕色,漆黑如兩丸黑水銀。
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懟,但坐觀羅敷。
這句詩,現在有了具體的形象。
周重光見過各種形形色色的美女,娛樂圈的,身邊認識的,也許美各有千秋,但是,他卻覺得遠遠不及她。
會救人,會滿地打滾講髒話,絕不浪費食物的美人。
看着店裏的顧客,包括店員,都在向他們這邊看,甚至還有人拿出了手機偷偷對着他們。
周重光心裏冒了句髒話,低笑一聲,拿起筷子,幾下就解決了剩下的幾個蝦餃和燒麥,還拿勺子將剩下的粥吃了個乾乾淨淨。
蕭彌生看着風捲殘雲的周重光,口裏的燒麥還沒有咽下去,臉頰鼓鼓的,看起來像只松鼠。
他手指癢了下,很想伸過去戳一戳,剋制了一下,還是忍住了。
買完單后蕭彌生站起來向外走,周重光跟在後面,順手將她的羽絨服帽子拉起來蓋在她頭上。
“外面冷。”對着她回頭不解的目光,他淡淡的解釋。
外面是挺冷的,深夜的寒意幾乎浸入人骨髓,也驅散了那些困意。
蕭彌生從包里拿出煙來,點了支,問他:“抽嗎?”
周重光看了她一眼,接過她遞過來的煙,點上深吸了口。
兩人站在垃圾桶邊靜靜的抽煙,周重光看着對面依舊燈火通明的醫院,“你住哪裏?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蕭彌生將煙頭摁滅后扔進垃圾桶,掏出手機一看,快四點了。
“回辦公室去對付一下,明天早上八點還有手術。”
“那走吧,我還要去icu看看。”
到了醫院,蕭彌生回十樓辦公室,周重光去三樓icu,兩人在三樓電梯裏禮貌道晚安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