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
車上的氣氛一度很微妙,桀抬眼看了看開車的青鳥的後腦勺,往座椅里靠了靠。高單坐在她左手邊,正閉着眼睛,呼吸平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和上官越…”青鳥嘗試開口。
“我退隊了。”
青鳥“嘖”了一聲,然後說,“也好,那幾個孫子那樣排擠你,就三傻逼玩意。”
高單把黑色鴨舌帽摘了放在他和桀座位之間的空處,把壓塌的頭髮掃了幾下,兩隻膝蓋幾乎沒有縫隙的抵靠着青鳥的座椅背。沒有回答他。
桀收回視線,下意識的活動了一下兩條腿,腿太長,也是有煩惱的吧…
然後她注意到帽子扣上的字母掛墜“j”,“你這帽子上的掛墜,挺巧的。”
高單眼神看過來,接着伸手懶懶的撥了一下它,“說明,有緣。”
青鳥在前排笑出聲。
“笑屁。”高單回。
“嗡”一陣長震動,桀把手機掏出來一看,沒電,自動關機了。
雨滴拍打在車窗上,窗外是陰沉的天空,晴了大半個月的天,似乎打算下雨下個飽。
“青鳥,現在幾點了?”她把手機揣回兜里。
“三點五十五。”青鳥瞄了一眼中控台。“咋的,你手機關機了?”因為車內太安靜,所以青鳥也聽到了剛才的關機音效。
“昨天晚上忘記充電了。”桀縮了縮手肘,“能不能借你手機給我打個電話?”
“青鳥,把空調關了,我冷。”
高單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桀轉頭看他,青鳥則噓他,“你個大老爺們,怕什麼冷?你看人小姑娘不也穿着短袖?…”
話說到這裏,他自己也品明白了,默默把冷氣關了。在他單手摸遍了口袋,發現手機放在副駕駛位上的時候,桀看着高單不聲不響遞過來的綠色手機殼的手機說了一句謝謝。
高單頭靠在椅背上,看了她兩秒后,扭頭看向窗外,“不用謝。”
青鳥伸出去拿手機的右手不輕不重的落回在自己大腿上,點着輕快的節奏。
“喂?”
“我是桀妃…”
“您不用擔心我,不是…只是權宜之計,我和他才剛認識不到一天…”
“我會注意的。”
“什麼!我也不知道…”
“嗯。”
高單從玻璃窗前挪開視線,“怎麼了?”
“我媽說,我又上熱搜了…”
青鳥目視前方驚道:“我去!”
“你上一下intro?”
桀把手機還他,他沒伸手。
“你在主頁找找。”意思是讓她隨便用。
“我也想看!難道是#高單的暴躁小女友#?”
“好好開車吧你…”桀翻了個白眼。
高單湊過來,膝蓋不小心碰了下她的,“這裏。”他把她翻過去的那一頁又滑過來,intro的圖標在左下角。
點擊,登錄。
一上線,首先看到的是999+的信息一欄。
桀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搜索一欄的下方出現的推薦話題里第三#高單疑似結交不良女友#,第二#高單女友岑桀妃#,第一是#伯諦高中某老師實名批評岑桀妃是問題學生#。
“伯諦?”
“我原本要轉的學校。”桀心跳的巨快,點開第一話題。
“念給我聽聽!”青鳥往後視鏡看兩顆湊在一起的腦袋。
—昨日和高單在金風校區內被拍爆火的女生全名叫岑桀妃,金風高中二年級生,因和班主任課堂公開叫板,侮辱其班主任至今輟學在家,聽聞近期將轉學本市伯諦音樂學院的伯諦高中。配圖是伯諦高中一位列姓老師在朋友圈發了一條“這樣的學生像話么?整個一壞學生的典範!”以及配圖是桀在和班主任對話時被人偷拍的照片的截圖。
…
“....”桀盯着手機屏幕無語片刻,“這年頭,造謠不需要成本是嗎?”
高單從她手裏接過手機,點開文章里配的那位列老師的朋友圈截圖。看了一眼後退出來,撥了一個電話。
“什麼情況?”青鳥拐進溯香苑的大門,倒進停車位后回頭看他(她)們。
“列南。”高單朝他拋過去一個“噤聲”的眼神,青鳥抿唇還他一個ok的手勢,然後拿起他副駕位上的手機打算自己去看。
“你爸爸什麼意思?”高單把他那邊的車窗搖下來一些,一絲新鮮空氣飄了進來。
桀盯着他的側臉,生怕列南說些高單今天原本不會知道的,那些是事實但是對於高單來說無疑充滿諷刺的話。
可是,他這時候和列南打電話幹嘛?
剛剛電話里,湯佩告訴她裴栩打電話找她,不知道是什麼事,這邊她能幫的都幫了,幫不了的也都已經摻合了,最後輿論引到她身上來了…搞不好轉學的事也黃了。
太魔幻了。
“青鳥,我該回去了,我媽肯定挺擔心我的。”桀扒着她前面的座椅,小聲朝青鳥說。
青鳥看完intro,抬頭咬牙切齒的說:“這列南一家都是傻逼吧!摻合啥啊這還就過不去了?你剛剛就不該攔我,他臉上不多兩塊疤他不知道這世界有多黑暗!”然後又問桀,“你剛說什麼?”
高單朝聒噪的青鳥瞟了一眼,拿傘,打開車門下去了。
桀看着他下車,單手開傘,(傘是自動的比較方便)然後用白皙的手肘把車門帶上。而臉上表情因為和手機那方的人對話內容有些微變化。
“.....”
桀坐回原位。
“你真的因為和老師抬杠被退學了?我說你今天怎麼不用上課呢…”問完他似乎想反駁一下自己,於是摸着下巴補了一句,“那這也太扯了吧,我那時候一年365天,哪天不和老師嘮嘮幾句?這是師生共同進步啊!”
“我沒和誰抬杠,我也沒被開除,是我自己不去的。”桀聳了聳肩,手一攤,“那老師,縱容學生冤枉同學是小偷,不,應該說她帶頭冤枉學生是小偷。最後那孫子承認是自己瞞用了,那老師也不道歉,依舊一副老子是老師老子沒錯的德行,她配嗎她當老師。”
青鳥扶着下巴,嘖嘖兩聲,“有思想,有個性,夠正義。”
“我只是覺得,做人起碼要分清是非吧?我主要覺得她不配當老師。還有我那些搞笑死人的同學,兩個字——”她打了個響指“絕了。”
“等你長大就知道,這不過是社會常態而已。就比如高單,他對上官越真的是當親哥一樣,結果被自己‘親哥’擺一道。哥今天給你上一課,嘿嘿,這世上啊,會毫無所求對你好的人,只有親人。”
“你這麼說,那你對高單好,也只是因為利益?”
“小丫頭,真會舉一反三嘿!那我再加上"除了個別人,極少數人"!”
桀思考着他這話的可取之處,一股冷風闖進來,高單收了傘,坐回他的位置。
“怎麼說,單單。”青鳥擠在前面兩個座位的間隙里問他。
“不是列南乾的,我忘了,上官越是列治文的乾兒子。”他把傘靠在一邊,隨口回。
“阿哈?上官越這丫的可真會攀關係。這就更好解釋了,他就不想放過你唄。”他邊說邊轉過頭去,忽然又轉過來問“我們幹嘛不上樓去啊,窩在車裏幹嘛?”
“開車,送她回家。”
------題外話------
想起一句台詞,‘人命如此輕賤,我覺得害怕。’
——喊加油沒用。(2020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