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和尚

第一章 花和尚

四月的暮色,煙雨飄逸,春江綠色的衣袖,還有青年衣間的桃花瓣渲染着青山綠水,青年人徒步前行口中低吟着

「鳥拂瓊簾度,霞連綉栱張。

目隨征路斷,心逐去帆揚。

露浴梧楸白,霜催橘柚黃」

青年法號有塵,是棲靈寺的和尚。他身着一身灰色的沙彌服,背一褐色包袱。奉師命北上入都城獻寶。

走前師父曾有言

「若喜那紅塵,便可不必回來了」

有塵心中不解師父所言是何意。

一路行來,有塵所見皆是錦繡山河,物華天寶。與那樸素蟬房,青燈苦佛相比,有塵似乎更喜紅塵。心中不由讚歎紅塵如此美好

有塵悠悠然行至一片桃林,偶見三位身着黑衣的劍客身手伶俐,正舉劍襲向一妙齡女子。

女子無力反抗,身形蜷縮,護住周身要害,美眸緊閉,似在等待死亡降臨。

有塵眼疾手快,他抬手,翻掌,氣海涌動,隔空在那妙齡女子的四周形成一個金鐘,那古樸的金鐘好似渾然天成,周身符文環繞,呈現堅不可摧之勢。

三人揮劍擊中那金鐘,劍身一觸金鐘,便震起梵音裊裊,梵音入耳三人便頭痛欲裂,口吐鮮血,倒飛而出,領頭之人修為最高知道來人必是強者,僅僅憑藉輕描淡寫的一招就擊飛自己在內的三人,於是向兩人低吼一聲

「佛門高手,不可力敵,速速撤退」

為首那人說罷,三人便向不同方向四散而去,剛剛那一招金鐘讓三人心有餘悸,他們生怕來人追擊,不時回頭張望,直至消失於桃林盡頭。

有塵並沒打算追擊,他走近那妙齡女子,方才看清女子容貌。

女子目若秋水,兩道秀眉如纖美彎月,眉不畫而翠,喘息之時,啟齒之間,貝齒潔白如玉,生得形容裊娜纖巧。

有塵從未見過如此天生麗質的女子,驚為天人,不敢直視這個女子。

他鼓足勇氣,上前查看女子傷勢。

女子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雙手抱拳行禮,然後說道

「多謝小師傅仗義出手相救,請恕小女子有傷在身不便起身行禮」

有塵喃喃自語道

「這女子已受傷,仍禮節周到,定不是普通人家女子。」

有塵回過神來走到女子身旁,屈膝下蹲,對那女子道

「姑娘,小僧略通醫術,可否容小僧細細查看你的傷勢」

「那就有勞了小師傅了」

女子受傷之處在胸下一寸,有塵輕捏拈花指法將少女受傷處的衣物撕碎,露出了少女的冰肌雪膚,還有一道並不算深的劍傷,那劍傷並沒什麼大礙。

驀地,女子一巴掌拍在有塵的臉上,有塵臉上瞬間便多了一個輕微的五指紅印,女子此時身子虛弱並沒有用力拍出這巴掌。只聽得她低吼了一句

「沒想到你竟是登徒浪子,花和尚,有辱佛門」

「姑娘為何如此?」

有塵在深山寺廟修行,不曾和妙齡女子相處。剛剛舉動只是為她療傷,實在不知她為何恩將仇報。

女子家教極嚴,見陌生男子撕碎自己的衣物自然是輕薄之意。

「你撕我衣物,輕薄無禮,還問我為何如此。」

「我觀你面色暗紫,極似中毒,不撕開怎麼查看傷勢,而且只是微露肌膚而已,何必如此在意?」

「實在抱歉,家中常有教導,萬萬不可讓陌生男子看見身子。適才不知小師傅是為了替我療傷才撕碎我衣服的」

「不好,我聽見又有敵人從四面而來,我背你速速離開此地。」

說著就背對女子彎腰下蹲示意女孩上他背來。

女子急忙揮手道

「你背我?那萬萬不可,你若是背我必有肌膚之親」

「姑娘,敵人當前,怎麼還在意這些旁枝末節」

少女無奈,並不想就此英年早逝,勉力起身伏在有塵背上,手肘抵着有塵的肩,兩隻小手在有塵眼前晃來晃去。

有塵不敢遲疑,瞬間起身,施展佛門身法踏雪無痕,少女在有塵背上竟感受不到一絲顛簸,有塵生怕顛簸弄疼了女子傷口,顯得小心翼翼

不知過了多久,有塵有些力竭了,後面追擊之人早被有塵不知甩到多遠的地方了。

有塵背着少女慢慢在這十里桃林緩步前行。偶有清風陣陣,搖落桃花片片,撒在兩人身上,細雨蒙蒙,輕點兩人衣衫,女子從未見過如此夢幻的景象,頓時喜上眉梢,發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有塵見少女發笑,心中也歡喜

笑過之後,女子稍感有些落寞,這美好始終是短暫的,她不由發出感嘆

「長住於此的人該有多愜意啊,待我白髮蒼蒼,就居住在此吧」

女子看着貼身背着自己的這個青年的側顏,他面若中秋之月,眉如墨畫,脖頸處的肌膚細緻如美瓷。

她暗忖道:這小師傅生得如此好看的,身子也被他看過了,肌膚之親也有了,那些禮教之詞就不用再理會了,在外面我可不想再守繁文縟節了。

只聽見女子開口詢問

「小師傅,你叫什麼名字」

有塵回應道

「小僧沒有名字,法號有塵,塵土的塵」

女子稍敢驚訝又問道

「有塵?佛家不是常道無塵嗎?無垢無凈」

有塵耐心地解釋道

「小僧衣上有塵,心中無塵。只要心中無塵,何懼衣上有塵,寓意無需太過在意他人目光。」

女子見有塵如此認真故意調笑道

「我看你啊就是不愛洗澡,所以衣上有塵,所以你師父為你起法號有塵,勸誡你勤洗澡,哈哈」

有塵也是婉爾一笑,知道女子是玩笑話,沒有反駁,反倒覺得女子有趣。

感受着女子的溫香軟玉,還有耳邊女子輕輕呼出的鼻息。她時而溫柔端莊,時而又俏皮伶俐,有塵似乎有些心猿意馬了。

有塵似乎有些明白師父話中之意了,在口中喃喃自語「師父,入這紅塵,怕是真難回去了」

有塵邁着腳步假裝不經意地問了句,

「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林雅卿」

有塵讚歎道

「是個好名字,清雅脫俗」

林雅卿並未接話,只是靜靜地伏在他背上。

有塵背着林雅卿一步步在這十里桃林漫步着,偶爾閑聊幾句。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月上柳梢頭,清風陣陣吹得林雅卿瑟瑟發抖,摟緊了有塵。

有塵心中竟有些許激動。

倏而,林雅卿神色激動,手指遠方道

「有塵前方有個茅屋,終於有地方歇息一會了,你也該累了」

有塵回應道

「好的,那些人多半放棄追擊了,歇會,治療下你中的毒」

有塵輕敲房門,無人應答,卻驚動了池邊樹上,酣然入夢的鳥兒

林雅卿巧笑嫣然

「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

有塵毫不吝嗇讚譽之詞,說道

「未曾想到姑娘竟還是才女」

「有塵繆贊了,他們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要這才學何用。你不用稱呼我姑娘,你稱呼我雅卿就好」

「好的,雅卿。你不要聽他們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純屬無稽之談,女子有才又有何錯。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捲雲舒。你只需心境平和,何必在意那些庸人的眼光」

林雅卿讚賞地說道

「沒想到,你竟是這般洒脫之人,我要是能似你這般洒脫就好了」

有塵敲了很多下,見無人應門,想必是無人居住,便推門而入,只見兩具白骨並排躺在床上,雙手緊握。

強大修者是不懼白骨的,他們內心早已波瀾不驚,所以兩人並不害怕。

有塵驚嘆道

「紅塵竟有如此恩愛的夫妻」

林雅卿也有感而發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說得便是如此吧。有塵不如我們將他們安葬吧」

「這倒是大可不必,就如此緊握對方的手,未嘗不是他們所願,我為他們誦念往生咒即可」

有塵用自己的衣服拭去座椅上堆積的灰塵,輕輕地將林雅卿放下,便急切地說道

「我先替你驅毒吧。咦,怎麼回事,你臉上暗紫色已褪去,又不似中毒之象」

「我已經感受到了,那並非尋常毒藥,我乃蛻凡境,尋常毒藥已無效。傳聞中此毒名:纏繞,正如其名,纏繞氣海,讓修者暫時修為盡失,過幾日就會自動消散的,根本無需解毒。這毒是我遭遇刺殺前,陪同我出行的下人下在我食物里的。在我修為盡失前,我趁亂逃跑了」

「雅卿你竟然也是武修高手,失敬失敬,你們的修行境界是如何劃分的」

有塵剛剛就有疑惑為何林雅卿不怕枯骨,尋常女孩看見枯骨必見之色變,原來她竟也是強大修者,強大修者必內心堅定,不懼小小枯骨。

林雅卿回應道

「一階到九階為凡俗境,越過九階晉陞為蛻凡。我見你施展那一式佛門金鐘就知你非凡人。那你們佛門又是怎麼劃分境界的。」

「凝聚金身為羅漢,羅漢之下皆沙彌,羅漢之上為菩薩」

有塵走到夫妻面前,俯身跪拜。緊接着開始誦念往生咒,林雅卿靜靜在一旁看着。

直到子時有塵方才停下。

林雅卿此時與常人無異,毫無修為,已經感覺有倦意,有塵在隔壁房間用茅草鋪了一層,扶林雅卿去睡了,拿出包裹中的衣物,朝林雅卿揚了揚問道

「雅卿,介不介意用我的衣物蓋在你身上,山林多風,夜晚寒氣襲擾,我怕你這常人之軀承受不住寒冷」

林雅卿暗嘆「他竟還是個暖心的和尚」

林雅卿並沒拒絕說道

「無妨,我不嫌棄你衣物上有塵,我今日一日奔波,身上也有塵」

「雅卿躺好了,我為你蓋上」

有塵在她旁邊找了地方鋪好茅草,躺下。

一夜無話。

第二日有塵睜眼時卻見林雅卿在自己懷中,溫香軟玉入懷,有塵內心竟感覺有些暢快,而後像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情,大驚失色,於是速速起身,當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卻擔憂林雅卿再說他是登徒子,花和尚。

昨晚陰雨綿綿,加之峽谷山間陰風陣陣,房屋年久失修。林雅卿入睡就感覺寒風刺骨,瑟瑟發抖,

寒冷之下,人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尋找溫暖的地方於是便有了美人入懷的場景。

林雅卿醒來發現有塵不在,四處尋找,才發現有塵在準備早飯。簡簡單單的野菜菌菇,竟讓有塵做出了珍饈的滋味。

林雅卿大讚有塵廚藝精湛。

用過早飯,兩人便商議要離開了,昨日的黑衣劍客應該不會再追了。

有塵讓林雅卿換上自己的衣物作為喬裝打扮,林雅卿雖着沙彌服依舊像落入凡塵的仙女,有塵不敢直視

有塵和林雅卿,對着枯骨夫妻兩一拜,不知道的定以為是拜天地呢,踏出小屋,啟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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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上有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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