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雖然很辛苦，但是很充實。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還活着。沒想到就因為那麼一次失敗就被抓了起來。夢揚，人生真是不可捉摸啊。”

“……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什麼問題?”

“你殺過多少人?”

“啊……不，我有點不記得了。沒騙你。就算問鬼，大概也不記得了。不是痴呆症。真不記得了。”

王崎搖搖晃晃地擺擺手，微微一笑。

“沒完沒了。30人左右就不數了。”

“你想殺了我嗎?”

夢揚來回看着前方和後視鏡問道。即使在那樣的狀況下，也不能把手伸向旁邊。對於80歲的老人，沒有辦法控制。

“夢揚，下一站往右拐，這是下坡，小心點。”

王崎在只有兩根車燈亮着的視野里準確地發出指示。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你把這些都告訴我，是想事後殺了我吧!”

“不是的。我只是因為有人問我才回答的。為什麼要說這麼可怕的話?我不可能殺了你。相信我。”

“我敢相信嗎?”

“我一直都很信賴你，今天坐了你的車才知道，你果然是一個又強又聰明的優秀女性，是我認識的女性中第二優秀的，我很尊敬你。”

“明明是你為了逃跑而叫我的!”

“嗯，接下來往左拐，馬上往右拐。小心點。”

夢揚立刻做出判斷，按照王崎的導航。因為能比看到的更快地做出下一步的應對，所以車能適當地前進。跑在後面的前夫榮軒的車也稍稍拉開了距離。

“你不能原諒我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我明白。我也不認為這能得到社會的認可。因為這個原因，我被關了34年的監獄。我很清楚我的性格，不會被人理解，所以你討厭我也是沒辦法的事。”

王崎沮喪地說。他的話里沒有一絲惡意。他所知道的惡，不過是別人認為是惡的事物。因此，他必須一味地隱藏，害怕引人注目，不斷地逃避。對他來說，殺人是自己生存所必需的性格。被奪走就意味着死亡。

“如果不殺我，你打算拿我怎麼辦?”

“我想救你。事情變成這樣，不是你的錯吧?是後面那個人不好，不過今天我不叫你就好了。所以也是我的責任，我必須救你。”

“如果你救了我，你就會被捕。”

“夢揚……馬上經過的地方就是公所。”

“什麼?”

不知不覺間，周圍的森林都後退了，沿途變成了民居鱗次櫛比、農田稀稀落落的村落風景。路燈的數量也增加了，店鋪也亮起了燈，能感覺到人在活動。這個時節，山間綠意遠望，風景秀麗的山村風光展現在眼前。但是下着暗雨的現在，就像早早睡著了似的，一片寂靜。

在畫得很大的彎道的右手邊，可以看到白色的燈光和紅色的旋轉燈光。

“那裏是名勝介紹所……”

“太好了。這樣就不用擔心了，你贏了。”

王崎既不是挖苦也不是怨恨，而是發自內心地放心地喃喃道。

右耳的耳機麥克風傳來鈴聲。夢揚用右眼瞥了一眼手機屏幕，馬上按下了應答鍵。

“夢揚，沒事吧?”

“看見了。從哪裏進去?”

夢揚被丈夫問道。雖然和榮軒的車拉開了一些距離，但還沒到減速尋找出入口的時間。

“建築物前面有一個寬闊的停車場。靠近那邊的北側和南側各有一個出入口，中間有一堵低矮的圍牆。明白嗎?”

“我知道。那我從北邊進去。很危險，給我留個地方，人也別靠近。”

“知道了。車道變寬了，靠左應該能繞個大圈子。”

“車子會搖晃，小心點。”

夢揚用車內廣播般冰冷的語氣對王崎說。誰知道這樣的殺人魔會變成什麼樣。有可能因為某些原因而勃然大怒，向人襲來。不，現在至少他沒有加害自己的意思。不管怎樣，都不希望自己開車傷害到別人。這句話出自各種矛盾的想法。

看到了名勝介紹所的入口，夢揚把車往左邊靠了一大步。然後一邊踩急剎車一邊打方向盤。寬闊的停車場左側，丈夫駕駛的藍色SUV和兩輛巡邏車朝這邊停着。

名勝介紹所是一座兩層的混凝土建築，從外觀的陳舊和窗戶的數量來看，就像王崎說的那樣，原來是一所小學，重新利用了起來。建築物和停車場都亮着燈，但沒有其他人。作為標記，只有現在被特別點亮了。

“niceturn，真不愧是你，終於見到你了。”

丈夫可靠的聲音從右耳傳來。但是夢揚還沒有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