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某個地方，喇叭在響。貫穿街道喧囂的警笛聲。與狗的遠吠相似，但比它更大、更長、更鋒利。毫無預兆地響起來，突然傳到耳朵里，身體總是被嚇得發抖。就像眼前出現了幽靈一樣。或者，就像被不想遇見的人從背後拍了肩膀一樣。

夢揚在黑框眼鏡的深處迅速移動視線，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右側和後視鏡。不是針對這輛車。無論是在雙車道左側行駛的洗衣店白色麵包車，還是在後面行駛的綠色送貨卡車，都沒有表現出這樣的跡象。喇叭是誰的車，對着誰一直按着吧。

夢揚記不得是駕校的教官，是車檢的負責人，還是以前的朋友說過，法律規定汽車喇叭聲在110分貝左右。110分貝的音量比演出場所的音樂和工廠的噪音還要大，甚至接近附近起降的飛機和打雷的音量。另外，規定還包括聲音不間斷，大小不變化。因為在自然界中不存在抑揚頓挫地持續幾秒鐘的聲音，所以不能輕易忽略。

因此，即使在引擎啟動的車內關閉窗戶，用空調使冷氣完全運轉，再聽收音機也能聽到。喇叭與其他噪音不同的是，它是為了儘快引起對方的注意而鳴的。人最快的反應是在生命危險迫近的時候，那也意味着被敵意對待了。

也就是說，鳴笛是為了喚醒對方的恐懼和憤怒而鳴叫的。

“……嗯，我聽得很清楚。媽媽。“

在外面的喇叭中斷後，夢揚在沒有同乘者的車內發出聲音。把免提的耳機麥克風戴在右耳，繼續用電話對話。

“我現在正在開車。不是在玩。是工作。對，今天出車。任務是接送爺爺奶奶。我現在一個人正要過去。”

沿着通稱“開放大道”向東行進，沿着相交的國道24號線南下。這條道路很寬，雙向兩車道，但平日下午總是有點塞車。吳城北部的主要幹道很少，從京城南邊來的車大多集中在這條路上。運輸貨物的卡車、渠道銷售的商務車、出租車、觀光巴士來來往往。當然，也有很多普通轎車。

左耳傳來播放着的廣播節目。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習慣，但三年前開始做現在的工作后，就經常去聽廣播了。一個人開車的時候可以打發時間，載着老人的時候也可以成為話題。無論是在車內一直交談，還是一直沉默不語，都讓人感到尷尬。

在同一家單位工作的丈夫，喜歡在車內播放懷舊情歌。車載音樂播放器中儲存着數百首歌曲，據說有時也會有客人點播。我很佩服這是一個很好的方法，但他好像也只是單純的興趣愛好。丈夫還說，想要配備卡拉OK套餐和麥克風，這也許就是玩笑話吧。

“泰輝?嗯，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我沒有放着他不管。他的工作沒有問題。他和普通的出租車司機不一樣，不會工作到深夜。公司也能理解……嗯，是啊。我希望你能更積極一點……不，這個話題下次再說吧。”

前方行駛着一輛淺藍色的小型汽車，後座上可以看到兩個女人的後腦勺。兩人都染成了明亮的棕色，一個人從大大張開的脖子上露出了健康的白色皮膚。是大學生嗎？從可愛的車型和顏色來看，司機也可能是同齡人。爽朗的笑聲好像連這裏都能聽到。

“嗯……嗯……媽媽，馬上就要到了，行了嗎?

這時，右上角的後視鏡里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

眩目的視野彷彿被切割掉了一部分，變得昏暗起來。不知何時，後面的車已經從送貨卡車換成了另一輛黑色的大車。引擎蓋如漆般光澤，前格柵閃着銀光。它離夢揚的車很近，擋住了後方的景色。

“啊，什麼？你又發燒了？“

夢揚把視線從後視鏡上移開，凝視着正面。右耳傳來母親無力的聲音。

“你是不是有點夏季乏力？每天都這麼熱的話我也會累的。你有沒有好好吃飯？不要說沒有食慾之類的話。“

夢揚一邊踩着油門，一邊看着後視鏡，與黑色後車的距離依然沒有改變。連排的車輛之間保持適當的車距，最好是在前車緊急踩剎車時也能反應的距離。雖說如此，在道路情況千差萬別的普通道路上，具體要離開多少米是無法決定的。如果不發生追尾事故，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個人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