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妲珂莉-淚之影” 其一

“咳……咳咳……”

麗諾爾撐着傑芙琳，擦掉臉上流下的淚水，她喘着粗氣，順着她的嘴角，混着血的淚之瘟疫粘液緩緩地向下低落，她還沒來得及休息，手中的傑芙琳再次鑄成霜之刃將面前抓來的黑色手臂斬斷。她的動作已經明顯的變慢了許多，握着傘柄的手或許是因為體力透支，或許是因為手上的傷在猛烈的顫抖。

但是她還不能停下，因為那數噸重的巨大棺槨已經拍到了面前。

麗諾爾狼狽的躲避開來，精緻墓碑的銀色子彈反手回應，槍口中噴出的銀色煙霧都已經透明了許多。

婭瑟抱着自己折斷的左臂，龍雷，音爆，透明龍爪齊出，這些龍語奇迹和麗諾爾的銀色子彈一起打在發狂的雅尼羅姆王身上，頓時之間那怪物皮開肉綻，但是轉瞬體內那些黑色的淚水又再次將傷口修補好。

地面上一片狼藉，下方藍水晶的天花板已經金屬碎裂，內部的光華也已經化作灰色的武器逸出，只留下滿地黑灰色的裂縫和交疊突起的斷面。兩側的石柱倒的倒，塌的塌，上方的土石還在下落，整個墓室大廳已經幾乎變成了一片廢墟。

“你這該死的……！”阿雪自一堆土石堆的底下站起，身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和挫傷，發中流下來的溫熱的血已經將她的黑色直發染紅。心火顫顫巍巍的再度點燃，再次向雅尼羅姆王攻去。

但是還沒到身前，揮舞的棺槨就再次將她拍飛，幸虧她用雙臂護住了面部，但是幾噸重的力量，還是讓她吐出一大口血來，倒在了破碎的天花板上。

這已經是她們第三次，不，第四次和雅尼羅姆王對決了。

每一次拼盡全力將那壯碩臃腫的身軀擊潰，他體內那些黑色的東西就會蜂擁上來，在極端的時間內恢復原狀。長久以來的持久戰，已經是讓三個人的體力和精神都抵達了極限。

麗諾爾靈巧的步伐已經開始變得狼狽無比，來自雅尼羅姆王兇猛的砸擊，只要砸到那便非死即傷。阿雪強硬的攻擊雖然有效，但還是無法遏止那那些黑色的東西無窮無盡的修補，阿雪遠沒有麗諾爾那麼輕巧，她的拳技緩慢而暴力，但是終究是被巨大的棺槨揮擊了幾次，她的身體上已經遍佈了皮外傷。

麗諾爾和阿雪失去了對進攻節奏的控制，而一直遊盪在邊緣，不斷進行騷擾和輔助的婭瑟自然也不好過，雖然不知道龍語奇迹究竟是怎麼驅動的，但看起來十分的疲累，音爆和龍雷也不再具有那樣的威懾力，她被雅尼羅姆王的揮動石制棺槨的餘波擊中了左臂，左臂的骨頭折斷。

“麗諾爾……我要使用龍化了。”

婭瑟的聲音自盟約中響起，她將倒在地上幾近脫力的阿雪扶起，看着給她們吸引注意，用精緻墓碑和霜之刃和雅尼羅姆王周旋的麗諾爾說。

“不可以。”

麗諾爾的劍尖揮出一枚冰冷炮擊，砸在雅尼羅姆王身上，攝人的寒氣立刻擴散，但是收效甚微，她碎布再次躲過一次自上而下的砸擊，趁反擊的空擋望着婭瑟說。

婭瑟在進入藏骨塔之前已經使用過一次龍化，麗諾爾知道使用一次龍化對她的身體造成的壓力有多重，如今的婭瑟純凈的龍血只剩一半。婭瑟對她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克敵制勝的消耗品，她是麗諾爾的親人和手足。

但是麗諾爾自身的狀況也稱不上好，不只是自己的體能即將透支，她雖然沒被正面擊中，但是自己也同樣受到了揮舞的餘波影響，而且地面上尖銳的碎石，藍水晶殘片，也讓她身上多了不少皮外傷。更別提她體內的淚之瘟疫，隨着她使用的魔力越來越多，那蠕動感也變得更強，皮外傷的傷口裏，混着血的粘液汨汨流出，麗諾爾的體內就像被一隻大手胡亂攪着一樣劇痛。

“我會想出辦法的……絕對不要使用龍化。”

就在這一瞬間的愣神，勁風卻從麗諾爾的身側襲來，巨大的危機感瞬間籠罩麗諾爾，她本能一樣的驅動腳步，想要再次躲避，但是她的腳卻開始不聽使喚。

是淚之瘟疫，淚之瘟疫已經入侵了她的右腿，麗諾爾的右腿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失去了知覺。

那石碑已經近在身側，麗諾爾抽身不得，只能立刻轉身，將霜之刃橫在面前，希望能夠卸去來襲的衝擊。

咔嚓。

麗諾爾瘦弱的身軀被拍飛，血流跟在她背後在空中潑灑，麗諾爾咚的一聲撞在了自地板上墜落下來的雅尼羅姆王的雕像，煙塵四起，生死未知。

“小麗！”

“麗諾爾！”

剛從地上爬起身來的唐雪緊咬着牙，目眥盡裂，掙開婭瑟的摻扶，連天花板都踏碎了，整個人向雅尼羅姆王沖了過去。婭瑟身上的龍鱗再次浮現，金色的龍血自她的龍瞳中緩緩流出，這便是龍化的前兆。

包含着怒火的一連串直拳帶着心火爆燃打在向著麗諾爾追擊的雅尼羅姆王身上，一如既往的，那些爆炸出來的缺口瞬間癒合完畢。但是那些黑色的蠕動並沒有立刻消失，就如同之前的肅正騎士一樣，黑色的粘液開始了硬質化，長長的尖刺自臃腫身軀的胸口噴濺而出，刺穿了阿雪的血肉之軀，頓時間血流如注。

“……婭瑟，不要使用龍化……我命令你。”

煙塵散去，雅尼羅姆王的雕像上被擊碎了一塊。

麗諾爾歪着頭，坐在缺口之中，眼神有些渙散，但是還保持着呼吸。

在剛才被棺槨擊中的瞬間，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結成了狼衛之戍的術式在自己面前，但是這不完全的術式，實在是太過弱小，根本沒有給她抵擋過多的傷害。承受這一擊，她至少斷了四根肋骨，體內的內臟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但是她至少還活着。

阿雪被尖刺貫穿了身體，雅尼羅姆王扼住了她延後，將她提了起來，不管她的掙扎向嘴裏送去。婭瑟的【蒼空交奏】也有氣無力，正準備絕境之下使用龍化。但是麗諾爾絕對不允許，她很清楚龍化的代價是什麼。

麗諾爾握住傑芙琳的傘柄，艱難的站起身來，右腿的知覺已經恢復，淚之瘟疫還沒有侵蝕的那麼深，只是暫時性地效果，她體內的自源魔力雖然還在循環，但是已經所剩無幾。

但是手中傳來的輕盈感，讓麗諾爾心中佈滿了絕望。

“……傑芙琳……”

這把芬爾科斯交給她的成人禮生日禮物，伴隨着她從南羅斯林旅行到斯托利亞邊境的法明戴爾，只屬於自己的施法媒介，和父親的懷錶，埃戎的骨灰同為麗諾爾最重要的東西，居然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傑芙琳！！！！”

麗諾爾撕心裂肺的喊着，瘋了一般的將自己的魔力注入傑芙琳之中，但是傑芙琳並沒有給她任何的回應。

就在剛才她結成狼衛之戍的時候，本就不多的魔力解除了霜之刃，並不是霜之刃幫她擋住了傷害，而是脆弱的傑芙琳本身。一抹白色的雲氣自傑芙琳的斷裂處飄散，如今毀壞的傑芙琳，已經失去了作為施法媒介的資格，變成了一把徹底無用的廢物。

縱然失去自己的寶物已經足夠撕心裂肺，但是阿雪可是有着生命危險，雅尼羅姆王張開了嘴，下一秒就要吃掉阿雪。麗諾爾還沒從悲傷之中恢復，【凝霜踏雪】在無媒介的情況下解放，她用自己的能力，將冰霜鑄成了一把和霜之刃相似的騎士十字直劍，眼神一凜，絕望的向雅尼羅姆王衝去。

但是，冰晶凝結而成的長劍始終只是凡物，麗諾爾用力的劈砍在雅尼羅姆王的身上，手中的長劍立刻變成了一地碎冰，連一絲一毫的划痕都沒有出現。

婭瑟半跪在地上，最後一道粗大的龍雷從天而降，擊穿了雅尼羅姆王的頭顱。那怪物吃痛——如果還有痛覺的話——攥着阿雪的數十隻手瞬間發力，只聽得一陣骨骼爆碎聲，阿雪咳出一大口血，像是一個風中的樹葉一樣被拋了出去，生死未知。

破爛的頭顱飛快再生，雅尼羅姆王看到了在自己背後撓痒痒的麗諾爾，棺槨再次揮動，麗諾爾全身全身重重的挨了一下，嬌弱的身軀砸塌了三四根石柱，她自己也被埋在了倒塌的石柱之下。

“……麗諾爾。”

阿雪生死未知，在盟約中的麗諾爾婭瑟還能感覺到，但是恐怕是難以再行動了，面對着這個無法被殺死，甚至無法被傷到的臃腫巨人的只有婭瑟一個人。而婭瑟的龍語使用過多，自身也已經是筋疲力盡，只能跪在地上，她拿出腰間的刺劍，劃破了自己的手腕，金色的龍血涌了出來。婭瑟甩動那個受傷的手腕，龍血向雅尼羅姆王潑灑而去，但是在空氣中迅速乾涸氣化，變為一團金色的粉末。

婭瑟苦笑一聲，閉上了眼睛，麗諾爾以主人的身份命令她，不允許她再度使用龍化，而現在要是有辦法拯救她們三個人的方式，恐怕只有這一種方式了。

禁忌而繁複的龍語念誦，婭瑟身上黑色的逆龍鱗浮動，更多龍的特徵也浮現在她的身上。

但是她突然看到，有一抹特殊的譜線自青銅大門處飛來。那團譜線速度極快，直直的沖向了壓着麗諾爾的廢墟之中。

而雅尼羅姆王，似乎也察覺到了那飛來之物，竟然轉頭看向了麗諾爾所在的廢墟，兩個黑洞一樣的眼中居然流露出了一絲複雜的神情，他是被淚之瘟疫重新拉起的死者，不應該有這樣的舉動才是。

轟的一聲，飛石和沙礫激蕩，麗諾爾的身影自廢墟中站了起來，緋紅色的氣場環繞着她的全身。

她手裏拿着什麼，那不是霜之刃，也不是寒風重鎚，而是一把和她的身高一樣的細刃大劍，這劍的樣式婭瑟也也同樣見過，來自凜冬山城的狼衛大騎士安德里斯便是使用的這樣的大劍，這巨劍的模樣，正是寂霜之墓頂端雕像高舉着的大劍。那劍身半透明，瑩瑩月光一樣的清冷寒光閃耀在劍身之上，而在半透明劍身中間，是從劍柄開始，兩端互相扭曲成為盤旋狀的金屬作為劍骨，位於劍身之中。

婭瑟從未見過那樣的東西，因為它連譜線都沒有，因為那根本不是來自物質界的存在。

雅尼羅姆王怔怔的看着麗諾爾手中的武器，緩緩地念出了一個名字——

“妲珂莉（Dakry）……我的……淚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