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逢：醜小鴨

許燦燦是我的痛點也是我的雷區。

初中的時候，許燦燦是我的同桌，她是集全部美好於一身的女孩子，也值得我們用全部美好的詞彙去形容她。她是全校師生的驕傲，可她不偏不倚，卻是我的同桌。

我不嫉妒她，也不羨慕她。從她的身上，我感受到歲月靜好，與世無爭。可我終究是個俗人，與她的精神世界註定背道而馳。

在許燦燦身邊，我不過就是班裏眾多醜小鴨中的一隻，在她白天鵝光環的垂涎下，人緣不錯，畢竟我是全校男生的傳聲筒，那些想要接近卻不敢接近許燦燦的男同學們會把情書給我，不要誤會，我只是代其轉交。而許燦燦也相當大方，在她課桌上冰山一角的情書中，總有小部分順勢躺在我的課桌上，那時候我總在想着我和許燦燦之間要不要劃上一道“三八線”。

我發誓，我真的不是嫉妒。

初三英語模擬那次，我奮筆疾書的抄着小抄，餘光卻瞥到了同樣奮筆疾書的許燦燦，和她校服袖口若隱若現的小紙條。

我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情，也就是那天之後，我對許燦燦有了些許的想法。平日裏高高在上的校花，三不五時在升旗儀式上萬眾矚目的榜樣，學校成績單上永遠排名第一的別人家孩子，許燦燦，終究不過和我們一樣。

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我居然和白天鵝以排行榜榜首和榜尾的差距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幸好沒有分在同一個班裏，從此也就高枕無憂，慶幸着自己終於擺脫了傳聲筒的夢魘。

人群中白天鵝許燦燦婀娜的走進“三月”，我看着她卻不厚道的想起bella那隻孔雀，平日裏在辦公室看着那隻孔雀手舞足蹈也能做到冷眼相對，可是在許燦燦面前，我還是忍不住的想往地洞裏鑽。

我望向對面的葉寒，依舊是不動聲色的喝着悶酒。下一秒鐘許燦燦卻搖着尾巴向我們這桌走來，她站定在我面前，語氣中儘是波瀾不驚，“梓星，你回來了。”

大腦游移了一秒鐘，理智告訴我，心裏沒底，面子上還是要裝裝樣子的。於是我站起身，假裝鎮定，“燦燦，好久不見了。”

許燦燦伸出雙手給了我一個熱絡的擁抱，“聽葉寒說，你出國了，怎麼都不說一聲？”

許燦燦這般宣示主權的樣子，怕是誰不知道葉寒和她有一腿一樣，這哪是白天鵝，分明是一隻狐狸。我心裏打着鼓，臉上敷衍的笑了下，“當時走的急。”

“那到了國外怎麼也不聯繫我們？”許燦燦這廝還不依不饒。

“燦燦，快坐下來吧，趕路半天也累了，坐下來一起吃一點。”黎耀今晚可算做了回人，幫我解圍。

許燦燦在我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我開始暗暗後悔剛剛怎麼沒拉着蕭蕭坐在我身邊，另一旁的小天善解人意的給我夾了個雞翅，算是打氣了。

我琢磨着許燦燦這隻狐狸坐在我身邊的別有用心，當年分明是她踩着灰頭土臉的我和葉寒成了一對，不過那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她，我恨葉寒更多一些。現在幾年過去了，在這樣的場合狹路相逢，這是逼着我繳械投降后當眾鞭屍，這隻狐狸太狠了。

正當我腦海里勾勒着繳械的畫面，許燦燦卻給大家倒滿酒，她舉起酒杯，一臉刺眼的幸福模樣，“我要結婚了，然後會移民海外，下個月9號婚禮，希望大家都可以來玩，也算是和大家告別。”

我聞聲抬頭盯着許燦燦，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在慪氣或者撒謊，小天和蕭蕭並沒有太多的驚喜與驚嚇，對面的葉寒也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倒是黎耀先慌了神，看着我的眼神里滿是慌張。

“我們會到的。”葉寒語氣平靜，像是說著別人的事情，說罷，手中的酒先干為敬了。

高一入學的時候，許燦燦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站在了開學典禮的演講台上，那一天她介紹完自己，禮堂的掌聲比校長的開場致辭還要震耳欲聾，耳邊傳來竊竊私語的騷動聲，一時間全校學生都在討論這隻驚為天人的白天鵝。

我沒有沾沾自喜，也沒有預料之外，畢竟我做慣了醜小鴨。我並不覺得做醜小鴨是件多麼丟臉的事情，我只是不想在許燦燦身邊做一隻醜小鴨，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即使我再怎麼不上進。所以當我得知和許燦燦沒有分在同一個班的時候，心裏的竊喜溢於言表。

“同學，同學！”大概是我惦記着許燦燦出了神，竟沒有聽到一旁小天的自我介紹。她拽了我一下，回過神直愣愣的看着她，小天的美不像白天鵝那樣刺眼，她的笑容就像陽光一般充滿活力，讓我感受不到距離。

“同學，到你了。”

我被小天推着站了起來，才意識到這是第一次班會的自我介紹，收了收渙散的目光，“我叫劉梓星，畢業於x中...”

又是一番騷動。

“她和許燦燦是同學嗎？”

“這下是不是可以認識許燦燦了？”

“她和許燦燦居然是同一所初中。”

......

又是許燦燦，心裏的竊喜蒙上了一層灰，我坐下來，已經完全沒有了自我介紹的心思。

“梓星，我是顏小天，以後就是同桌了，多多關照。”小天的聲音打斷了我沮喪的思緒，是天使吧，總是讓人心曠神怡。

我笑了笑，算是恢復了方才的心情。

小天卻是自來熟，“梓星你知道嗎？這一屆新生的校草在我們班呢！”她指了指坐在我斜後方的男同學。

我一向不喜歡校花校草這種虛頭巴腦的稱呼，也可能是初中三年被許燦燦的追求者們傷了神，特別害怕身邊有所謂的風雲人物。還是禮貌性的順着小天指的方向看去，那位被稱為“校草”的男同學其實遠沒有被稱為“校花”的許燦燦驚艷，倒是和顏小天一般讓人看了心曠神怡，我對於這種看起來讓人舒心的長相統一稱為心曠神怡，而在舒心之上，這位校草倒是多了幾分感染力。

“他旁邊那個也不錯。”我隨口應和，校草旁邊的男生並沒有他那般活力，看起來一副好學生的嘴臉，深邃的眼神像是一個有故事的男同學。

“那個是黎耀，葉寒的發小。”小天神秘的開口。

“所以葉寒是？”我喃喃自語。

“當然是校草！”我特佩服小天的求知慾，開學不過半天時間而已，而她已經像百科全書一樣掌握了班裏所有同學的信息。

李老師走上講台，向同學們介紹着自己的大學經歷，由於是實習班主任，又和我們的年齡相差無幾，李老師自然深得人心。

“剛剛開學，同學之間還不熟悉，有沒有哪位同學自告奮勇想要當班長？”李老師的第一個問題就具有挑戰性，不過這個班的調性我倒是喜歡，並沒有積極分子頂風作案冒着開學第一天被萬人嫌的風險當這個大尾巴狼。

見同學們一個兩個都縮頭縮腦，李老師又自言自語打破了尷尬的現場，“葉寒，你先做臨時班長，等到大家熟悉之後再進行選舉。”其實不用說我們也懂得這個自然定律，新生班長通常都是指定成績最好的學生。

小天聞聲坐不住了，她舉起手，在李老師的批准下自薦成為副班長。後來我有問過她為什麼，看她笑而不語的樣子也知道多半是為了葉寒。

小天和葉寒為了班級的事情理所當然的整日混在一起，而作為葉寒的發小兼鄰居，黎耀也總是無奈留校陪他們一起。時間久了，小天和葉寒之間並沒有“工作”之外的任何進展，這讓一向雷厲風行的小天惆悵不已。

“梓星，今天放學可以幫忙準備迎新晚會嗎？”小天一臉的沾沾自喜。

“什麼？迎新晚會不是還在班幹部籌備階段，又沒有公開籌備內容，你和葉寒商量就可以啊。”我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幫幫忙嘛！”小天半命令半懇求。

於是放學我就真的被小天扣下來，直到看到同樣被扣下來的黎耀，我才明白小天的別有用心。

我和黎耀的默契就是從那時候培養出來的，每次無奈的被班長和副班長留校的時候，我倆都會心領神會的找一個不會打擾到他倆的角落，然後黎耀看着《灌籃高手》，我看着言情小說。黎耀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他和我很像，都屬於不太上進的那一掛，我們之間的交流很少，可在這有限的接觸之中是前所未有的自由自在。我們兩個都不太喜歡講話，大多時間相對無語也不會覺得尷尬。

日子就這樣一天兩天的過去了，一個月後，小天和葉寒的關係也終於發生了質的變化，只是這關係從小天的單相思發展成為好兄弟，枉費了小天一副好皮囊，竟是沒有拿下葉寒這大尾巴狼。眼瞅着小天的痴心成了妄想，我也該回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點，繼續我不上進的大好時光。

我和葉寒的關係並沒有因為小天熟絡起來，過去的一個月，連禮貌性的招呼也很少打。而我和黎耀之間雖保持視而不見，卻也在偶然的四目相對中相視一笑。

李老師對於我的不上進痛心疾首，經常留校談心盼着我改邪歸正。這一天她本着拔苗助長的熱心腸又雙叒叕的把我留下了，一番懇談之後已經快七點鐘，偌大的學校里就我一個人，一邊哀嘆着自己命苦，腦子裏卻是言情小說里的羅曼蒂克。

我推着自行車漫步在初秋的校園中，天色泛着蒙蒙的深藍，泛黃的白楊樹隨着微風沙沙作響，夕陽的餘暉與金色的樹葉交相呼應。我沉浸在此情此景中，幻想着有沒有一位小王子願意帶我去尋找屬於我的612星球。

白楊樹的盡頭就真的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我狠狠的揉了揉眼睛，沒錯，小王子，是我日思夜想的浪漫橋段。

按耐不住躁動的心情，我推着自行車一路小跑，雖然言情小說的女主角都是舉止矜持得當，但我還是擔心眼前的一切不過就是心中的泡影。

待我跑到小王子面前，低垂着頭掩飾略微局促的呼吸，當我決心抬起頭想要迎接這份美好幻想的時候，“葉寒？？？”

啪！一個五彩斑斕泛着金光的泡泡應聲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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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許燦燦：我分明失而復得的他，還是因為那個女人與我各自天涯。

從小到大我想要的一切都觸手可及，身邊的人都哄着我護着我，我也習慣在這溫室中當一朵討人喜歡的漂亮花朵。

我發誓，劉梓星的存在是我第一次產生負面的想法，因為葉寒，我分明失而復得的他，還是因為那個女人與我各自天涯。

有的時候，我也挺羨慕她的，她活得真實不做作，我常常在想，這或許是我唯一輸給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