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誘敵深入
懷遠鎮，扶余元帥乙興文支率領殘兵敗將回來的時候，扶餘國王高元親自出來迎接。
“大王！”乙興文支只感覺兵敗的恥辱羞愧難當。
“元帥，此番辛苦了”高元並沒有過多地呵責乙興文支，他仔仔細細地看過了戰報，乙興文支的戰敗唯一的缺憾就是沒能派重兵把守上游，但話說回來真的是沒能重兵把守嗎，一夜之間就被攻破大營，高立無能才是真的。
“元帥先去用飯，用完飯後，本王有要事和元帥相商”
“大王，還是先議事吧。”乙興文支說道。
懷遠鎮的一座規模頗大的院落中，乙興文支與高元兩人進入了一間房中，並安排衛士把守，不許任何人靠近。
“元帥請看”高元取出了一封密信。
這封信由來要從，江南小皇子趙昭將大周遼西兵力部署傳訊在北涼的可墩玉瓏公主說起，玉瓏公主接到消息之後立刻就去見了北涼沙缽可汗。
“可汗，您承諾的戰馬準備好了嗎”玉瓏公主輕輕捂着嘴笑着說道。
“怎麼，你們已經查清楚遼西的兵力分佈了嗎？”沙缽可汗也有些震驚“看來漢人內部還是突厥人。”
“可汗，為了弄到這份遼西兵力我可是廢了不小的功夫呢”
“可墩，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
“可汗那我可就說了”玉瓏公主說道：“我要八千匹戰馬。”
“八千匹？”沙缽可汗也有些吃驚。
“可汗可是你當初說的，拿到遼西的兵力部署，更何況江南的人還能幫大汗扯一扯大周的後腿。區區八千匹戰馬這價錢很合算的”玉龍公主魅惑道。
“那來讓我看看”沙缽可汗伸手要道。
“大汗，給”玉瓏公主取出了兵力調配的信件。
“居然有二十萬兵馬”沙缽可汗也有些驚訝，轉念一想這一支兵力被殲滅，恐怕大周北境對北涼騎兵而言恐怕就是自己的糧倉了吧，想到這裏又有些欣喜。
“來人”
“大汗！”
“去請都蘭可汗”
“是”
不一會，都蘭可汗來到了大帳，“都蘭，可墩已經探查到了周軍遼西部署”
“大汗的意思是……”都蘭可汗試探着問道。
“我們派霫族和奚族去截斷糧道，然後王庭精騎只取這裏”沙缽可汗指着雁門馬邑等地說道。“這一帶我們已經掌握了路線和城邑，多麼誘人的財富和女人，我們打仗是為了北涼人吃的更好，穿的更好，可不是為了幫助一個異族”
“我這就去安排”
“都蘭，你再去給可墩安排八千戰馬來，這是給可墩的獎勵”沙缽可汗說道。
之後，一名騎兵從王庭奔馳而出，帶着沙缽可汗給扶餘國王的密信飛馳而去。
乙興文支很快地看完了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隨即看了一遍：“大王，北涼這消息可靠嗎？”
“應當是可靠的，當初正是北涼給的遼西兵力分佈和地圖，我們的攻擊才能那麼順利，此次應該也是可靠的。”高元說道。
“二十萬兵力，前線對峙的應該是左右衛的九萬兵力，那也就是說郡兵們都被用來防守北涼了”乙興文支猜測着。
“不止，而且那支新軍應該也沒有在一線。”
乙興文支聽完，又到牆面上，看着牆上的地圖，眼神停留在遼東城上許久都不挪開，“大王，如果北涼真的會參戰，那麼這片區域就是最好的埋骨之地。”說罷，乙興文支將手掌重重地拍在遼東城和遼河之間的一片平原上。
“大王遼東城防堅固，收縮我們在燕郡的兵力至少還有十萬之眾，佯裝敗退，退出燕郡，甚至退過遼河，退出通定鎮，這裏事連綿不絕的山脈，而周軍就不得不面對堅固強大的遼東城，縱使他們二十萬大軍傾巢出動，這裏也足以阻擋他們兩月以上。而北涼霫族和奚族部落的三萬騎兵就有充足的時間截斷糧道，而我們國內再徵召一批軍隊，就足以將這股周軍覆滅於此。”
“元帥就按照此方案準備吧”高元說道。
“大王可否抓緊時間從女真和契丹室韋等部落手中換取一批戰馬”乙興文支說道。
“元帥需要多少戰馬”
“至少一萬匹，我擔心北涼不會真的插手，反而讓部落騎兵只是打草谷似的零星滋擾，讓我們和大周在這裏消耗。”
“好，全聽元帥安排。”高元也不墨跡，全部答應了。
乙興文支看着牆上的地圖陷入了沉思，這是一個巨大的包圍圈，足以容納大周十萬精銳的包圍圈，需要他好好構思。
江南，給玉瓏公主的信發出之後，李先生來到了九江郡群山之中的山寨，聽到軍師李傑前來，一副山賊打扮將軍趙子明連忙出來迎接。
“軍師怎麼有空來我這窮山惡水了。”趙子明打趣道。
“此番前來，在下有要事請將軍出動”
“發生什麼事了，軍師快說”趙子明瞬間恢復了嚴肅。
“將軍山寨中可用之士有多少人馬”
“不瞞將軍，連咱們太平教的老兄弟們算上也不過六七千人，還都分散在九江郡附近的十幾座山寨之中，不知軍師需要多少人手”
“至少要兩萬兵，看來得用另一個辦法了。趙將軍，山寨人手需要儘快發展，最晚五年我們就要真正起兵和朝廷開戰，到時候至少要拉起來一支二十萬的大軍，還要有足夠的糧餉。”
軍師李傑說道。
“請軍師放心，我九江義師有信心在發展到至少五萬精兵。”趙子明拍着胸脯保證道。
“好，在下就離開了”
“軍師你不坐坐嗎”
“不了，在下還要趕赴河北協助錢將軍”
五月上旬，就在遼西戰場血戰之時，軍師李傑來到了信都郡同將軍錢傑匯合，早在江南之時，軍師李傑就已經思考許久針對周帝宇文泰的計策，首先不能干預北伐大軍的進程，但是又偏偏要讓宇文泰心疼。本來最簡單的方式是讓趙子明帶山賊劫掠城市，但趙子明部只有六七千人，在擁有三支駐軍和郡兵無數的江南怕是剛剛出動就要被頂上，無奈放棄。
最後的辦法就只有前來河北河東，說服世家押注皇位，讓天家內鬥，既不會損耗多少中原實力，又可以提前引發大周的動蕩，反正那些身居高位的肉食者們內鬥也影響不了多少百姓的生活。
有道是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一萬年不變的是百姓，窮苦百姓永遠都是受人壓迫的一方。
錢傑早早抵達了信度郡的暗樁客棧，整理着河南河東還有河北地區世家的信息。永遠都是這麼幾個，趙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和太原王氏。
“軍師，到底該怎麼去做啊？”錢傑對軍師的計劃很清楚，但是他卻完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錢將軍，京城的探子有消息了嗎？”
“消息已經帶回來了，就是這個，周帝宇文泰膝下六子一女，其中大皇子宇文護二十歲，二皇子宇文禮十八歲去年獲封楚王，三皇子宇文譽十七歲剛剛出閣一年，而四皇子宇文疆今年十六還未來得及出閣，五皇子宇文信十三，六皇子宇文博十歲。”錢傑拿起了一封信念道。
“那就向這個宇文譽下手”李傑聽完后，沉思了片刻選定了最終人選。
“怎麼下手”錢傑還是不明白。
“雪中送炭好過錦上添花，他現在剛剛出閣，正是用人之際，那我們就送他一些人。”李傑緩緩開口。“助他建功封王，我們從他的渠道獲取財貨，然後助他聯合四皇子宇文疆，五皇子宇文信對抗楚王與太子，三足鼎立之勢可成，”
“三足鼎立怕是也是爭鬥最多的”錢傑笑着說道。
“對，要讓他們內鬥，我們組織一明一暗兩條線路為長沙九江豫章還有江南其他郡的義師輸送財貨兵器，時機一到起兵反周。”
“軍師妙計”錢傑誇讚道。
“將軍可有人選，此人必須是一名商人，才學也必須足夠出眾。”
“有一人”
“將軍快說”
“安陵文少波，此人被我招納，主要負責東都和江都的玉器生意。”錢傑仔細回想之後說道。
“江都到東都，玉器生意，看來非此人莫屬了”李傑笑道“將軍速速前去安排，和他相關的一切都要安排妥當，第一步就讓他幫那宇文譽賺些零花錢吧，正好那是馬匹也快到了。”
“明白了，先生安排當真妥當。”
“將軍在下要先告辭了，我還得北上安排馬匹轉運事宜，有什麼事先通知少主。”
“先生慢走。”
大凌河戰役之後，宇文泰乘坐着天子鑾駕抵達了大凌河北岸。
雖然不久前不少扶餘人和大周士兵死傷在大凌河中，但皇帝鑾駕的到來還是讓京師的左右衛兵士們一桶一桶地提來大凌河的清水潑灑清洗路面，路面的血跡不見了，只有經歷過戰場，眼神中露出殺氣地大周京師衛戍大軍排列而成的通道。
天子前軍來了，那是從宇文泰從皇子時期就跟隨着的隊伍，他們不再是曾經的軍隊，而是今天的百騎司，負責外出時專職護衛天子。百騎過後是天子的明黃御輦，大軍在御輦兩旁靜靜的護衛着，在京城他們就是這般，到了遼西也是如此。
天子御輦之後是一批文武官員，以便隨着傳召商討國事。大隊人馬緩緩進入大營，宇文士及和張瑾兩位大將軍特意將軍營中中軍大帳修整了一遍。皇帝宇文泰緩緩走下御輦，看向數百名將領小校，緩緩開口“將士們，朕來這裏有兩件事，一件事就是要給扶餘人留下一個慘痛的教訓，扶餘人進犯大周七座城池，殺害我大周百姓無數，我們也要打到扶余去，扶余犯我百姓，我大周將士當以鮮血奉還。”
“殺”“殺”“殺”士兵們在怒吼着。
“將士們，朕感謝你們為國拼殺，朕第二件事就是給你們論功行賞！”
“喔喔”將士們開始歡呼，論功行賞，將士們提着刀拚命不久為了一個功勞封一個爵位，能吃喝不愁。大戰剛剛結束，皇帝就帶來了封賞，所有人都在興奮。
“好，將士們，論功行賞開始，朕請你們大宴三天。”
大帳外，將士們在狂歡；大帳內，宇文泰坐在主位之上，文臣武將分列兩旁。
“兩位大將軍的功勞等朕回到京師再行封賞，你們不會怨朕吧”宇文泰笑道。
“陛下，不會不會”
“好，那就來說正事，大軍的傷亡朕也看了，受傷士兵朕已經派人運送到柳城了，接下來朕準備調整一下糧道，現在的糧道是沿着玄水到白狼水大凌河轉運的，朕想要再加一條，從臨渝關到瀘河鎮。”
“范黎這件事情你去安排”
“臣遵旨”
“第二件事情就是打仗了，現在左右衛大軍滿打滿算還有七萬人，朕在此地大宴三天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等待援軍，朕安排了玄水軍營五萬人前來，兩位大將軍補齊兵員后，剩餘士兵充作中軍，然後一南一北鉗制扶餘人的懷遠鎮。”
“陛下，臣還有一個請求”宇文士及說道，“可否給臣安排一些戰馬和床弩”
“戰馬，能給你兩千匹；床弩這類器械你去問問丁鈞，他應該可以給你安排一些。”
“謝陛下。”
“行了，好好給朕打仗。”
遼西玄水大營，新軍調防進入玄水大營，而牛進達和右北平郡的六萬五千縣卒被調走了五萬趕赴前線。
宇文博優哉游哉地看着正在進入軍營的新軍士兵，還有押運着糧草離開的五萬縣卒，腦子裏思考着整場戰爭，糧道，父皇安排的很好，針對北涼奚族人的柳河防線有三萬兵，玄水糧道還有三萬五千兵，但他總感覺太過順利了。大軍七天之內突破了大凌河，十萬人的京城衛戍軍陣斬扶餘人四萬多俘虜數千。最關鍵的是奚族人還有遠處的霫族人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的腦海里回憶着整場戰爭，從大軍出發開始，不對不對，應該從扶余進犯大周開始，遼西郡收縮兵力，漁陽右北平派遣郡兵縣卒協防，之後徵調河北諸郡，河東諸郡，河南諸郡郡兵縣卒備戰，然後才是親征。而北涼在整個過程中出了奚族幾千騎兵在柳河轉悠，就是部落南逼河套，河東雁門、馬邑。那麼只有一處邊境是沒有收到騷擾的，而這裏的長城還有一處巨大豁口，關鍵是這裏是最靠近糧道的地方——漁陽。
想到這裏，宇文博立刻起身去找牛進達，現在玄水大營是牛進達將軍在掌管。
“牛將軍”宇文博上前打招呼道。
“殿下”牛進達參軍十二年，還從未見過十歲跟隨軍隊的小皇子。
“牛將軍我想問一件事，涿郡從運河轉運的糧草會經過漁陽郡時有多少人押運。”
“殿下，涿郡轉運的糧草一般都是民夫運送，當地郡縣出兵押運，每次運糧隊伍一般是五百郡兵或者縣兵押運。”
“牛將軍，我認為北涼不會碰柳河，反而會從漁陽安樂方向的長城豁口進來，進犯漁陽同時截斷大軍糧道。”
“不會吧”牛進達滿臉的不相信。
“十幾萬大軍的糧道，奚族就只是在柳河邊磨蹭？”宇文博反問道。
“萬一奚族人是故意引誘我軍撤兵回漁陽呢。”牛進達又提出了一種可能。
“那就調整運糧的路線，我們不能把所有糧食都靠涿郡轉運，可以將一部分糧食從海津鎮這裏上岸，臨渝關一帶轉運前線。”
“殿下放心，陛下已經想到這一條線路了，已經令戶部范黎大人正在安排這一帶的糧食轉運點。”
“好吧。那我就不多說了。”
北涼奚族部落，首領蘇咄正在迎接北涼王庭使者，“參見都蘭可汗”蘇咄連同部落貴族們一見來人居然是王庭地位僅次於大可汗沙缽的都蘭可汗急忙行禮。
“都起來了，本汗來此為一件事”
“都蘭可汗請說，大可汗對你部受阻於柳河十分不滿，因此特命本汗前來協助你部襲擊大周。”
“長生天庇佑，奚族人在都蘭可汗的帶領下一定能打敗骯髒的周人。”首領蘇咄誇讚道。
“好了，帶本汗去了解一下情況。”
“是是是，可汗請隨我來。”蘇咄將都蘭可汗邀請進了大帳。
“大汗已經查清遼西之地周軍共有二十萬人馬，他們的糧草全部都是從洛陽沿運河送到涿郡，再從涿郡經漁陽右北平沿着玄水送到前線，周軍出動的十萬京城精銳應該都在前線，後面駐防的都是一些拼湊起來的縣兵。”都蘭介紹着王庭帶來的消息。
“可汗，但是我們連玄水防線都攻不破，怎麼去截斷糧道啊。”一名奚族貴族問道。
“我們要截斷的是這裏”都蘭一手指在了地圖上的漁陽。
“可汗，這裏有長城阻隔，漁陽還有郡兵，單憑奚族五千部落騎兵去了恐怕難以回來啊。”又一人站起來說道。
“王庭已經和契丹人商量好了，契丹人會有五千騎兵，另外王庭還有一萬騎兵即將到來。”都蘭可汗解釋道，“而且王庭已經準備出兵，兩路攻擊馬邑，雁門，奚族這裏算是第三路，第一個目的就是劫掠，漢族有糧食還有財富，憑藉快馬彎刀，這些都應該是草原人的。第二個目的才是截斷糧道。我們劫掠的時間不可能很長，但從開始到結束，我們騷擾漢人一兩個月還是沒有問題的。就讓漢人皇帝餓着肚子和扶餘人拼吧。等到他們的血都流幹了，長生天的後代就會接過他們富饒的土地和財富。”都蘭可汗貪婪地說著“勇士們，進攻吧，用快馬彎道劫掠你們在漢人土地上看到的一切。”
“殺光漢人”有奚族人被蠱惑着喊着，他們的心裏不再擁有善良，貪婪的慾望吞噬着每一個準備劫掠的牧民。
他們提來溪邊的清水，自己的彎刀在磨刀石和清水的摩挲下慢慢變得清澈，直到照亮了每一個貪婪的心臟。將割來的青草餵給戰馬，他們的夥伴將帶着他們劫掠到數不盡的財富，戰馬，彎刀，還有角弓和牛皮箭囊和最後自己的小刀。奚族人在和自己的家人告別，帳篷內，他們是自己的族人，丈夫，兒子，離開后他們就會化身草原上的豺狼，尋找城牆的缺口，進去一口咬下肥羊的一塊肉，然後自由地離開。
每個人都這麼想着，他們慢慢地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