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嫵玥還未緩過來時，一隻冰涼的手輕而易舉地鉗住了她的脖頸，旋即被拽進其懷中。
奉境眸色陰沉，原是浩然正氣的長相，此刻微眯起的眼眸，衝散了他的周正，只余陰暗。
“不要試圖對我下蠱……”他輕啟唇，語氣卻狠厲，“你受不起。”
她的長眼隨即覆上了血絲，而那隻手卻在最後一刻漸漸鬆開。
嫵玥似是劫後餘生一般，沉重呼吸着，原本壓在喉間的鮮血也猛然湧上來，從其唇角溢出。
“奉境……你不是想要蠱毒之術嗎？”她嗤笑着，雙手攀上了他的脖頸，手指輕佻地圈繞着他身後的髮絲，“只是拿我的蠱蟲參考，可起不了作用。”
奉境緊靠着她，鼻間也圍繞着血腥味。他眸中亦是充斥着笑。
“一般的蠱蟲不過都只是傀儡，想要蠱毒之術，便要以身養蠱王，唯有蠱王不死，方有數不盡的傀儡……”嫵玥唇邊含笑，那上挑的眼眸似比蠱毒更噬人心，“你知道要如何養蠱王嗎？”
他冷然抬眉，仍是不應。他原從她給酈星朝下的蠱里，抓了幾隻，可傳聞中毒性至盛的南周蠱毒，卻在非常普通的毒藥中全部死絕，他這才會來找她。
而今才知，那不過都是傀儡。
嫵玥玉指輕撫着他鋒利的下頜角，指上的黑水晶指環，只映着一點光，也異常明亮。
“不要想着從我這兒奪走蠱王。”她直言拆穿了他的心思，“它養在我體內，已有十幾載，我們是同生共死的……想要蠱王，便要讓成千上百的蠱蟲進入身體裏，日日飲用毒藥飼養，唯有活下來的那一隻才是蠱王，而蠱王活下來，還需用更毒的葯養育數載，等它完全適應了你的身體，便不用再飲毒藥，用內力養護即可。”
她挑釁地輕笑着，便從他懷中跳下來，藉著微弱的光亮，看向銅鏡里的自己，擦去了嘴角的血跡。
奉境遲疑地望着她。
“哦，忘提醒你了……飼養蠱王時，所有毒藥都是要嚴密把控的，倘若多了，蠱蟲吸收不完，便會毒發身亡，當然，若是少了，蠱蟲便會啃食宿主的內臟為生，一樣要死……不過，這毒藥的種類、用量和時辰都需國師自己去探查，我也幫不了你，因為這隻有我阿婆知道。”
她也不怕告訴他這些，養蠱之術在南周根本算不上是秘密，這毒藥的把控才是已失傳了的。但依舊有無數人以身試險，結果都不外乎以死獻祭。
“國師要試試嗎？”
奉境眸色一沉，冷聲警告道：“我勸你不要把主意打到我頭上，否則我一定讓你和你的蠱毒一同消失。”
話音剛落，人已抽身離去。
嫵玥笑容隨即消失，眉頭忽而緊皺，捂着胸口癱在了鏡前。
她自是沒有想到，一個文官會有如此深不可測的內功。
而後的數日，她又回歸了平常的日子，在藥房忙進忙出。
直至於一日晨起，奉境身邊的貼身侍衛——金野的到來。
“嫵玥姑娘，國師有請。”
她忽覺不安，但還是硬着頭皮與他一同去了前殿。
空蕩蕩的前殿，異常清冷，一張檀木桌案上堆滿了書簡，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裝飾。
“嫵玥拜見國師。”
端坐上位的奉境，緩緩抬首，把手裏的書簡隨意丟回了案上。
“讓你待在藥房，實屬屈才了……”他微微後仰，背靠玉枕，“今日起，你就跟着成豫做事。”
守在一旁的成豫，抱拳領命。
嫵玥驚愣地望向他，她自是知道成豫是奉境的心腹，擔任數職，肩負重責。往後，跟着他做事，她定然能打探更多事情，也可以隨時保護公主。
“謝國師賞識。”她壓下了心底的激動，神色如常地躬身行禮。
而奉境自然也有自己的考慮，那蠱毒之術，他是不可能練成了，但他可以讓她為其所用，且按照成豫查到的情況，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出明王府，身手定然也不在金野之下。
如此利棋，只放在藥房，當真是可惜了。而要控制她，他有一萬種法子。
成豫把衣飾和貼身的武器，送到了她面前。
“一會兒便隨我去衛軍府巡查。”
男子聲音一如硬朗的外表，雄厚有力。
嫵玥直起身，接過了衣物，便領命退去。
站在一旁的金野卻是不服，他想和成豫去衛軍做事都不能，一個女子怎就能去得？
“國師……她不過一個女子而已。”
奉境還未開口，成豫卻先說道：“你我二人，總有一個是要留在國師府的。”
金野這才收住了怨氣。
而回了房間的嫵玥，脫去外衫，卸下一切女兒家的衣飾，胸前繞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換上那玄黑素白的戎衣。
她熟練地戴上暗金色的護腕甲、護腰帶，卻丟棄了長劍，換上自己的那兩把圓月彎刀。
玄黑的長袍垂至靴子上，高高束起的長發落到腰間，往日嫵媚的雙眸，而今更多的卻是凌厲。
嫵玥唯一沒有放下的，只有那水晶指環，因為那是在進宮前，阿婆留給她保平安的。
換好裝束，她便絲毫不猶豫地走出了那一方深院。
肅穆莊嚴的正門外，成豫已經先上了馬，在他身後也有一匹通身玄色的馬，而她並不知那原是特屬於奉境的馬，如今送給她，就是為了讓護城軍的人都閉上嘴，不敢有任何怨言。
奉境只留一個成豫去與明王奪權，是不可能的。
他要做的，還來日方長呢。
成豫看着那利落裝扮的女子，第一次發覺戎衣穿在女子身上，也會這般合適。
“都尉。”嫵玥抱拳行禮。
他挪開了視線，直視遠處，嚴肅道：“上馬。”
嫵玥翻身上馬，隨即駕馬追上了他。
駿馬跑過街市時，聽着滿市的喧鬧聲，她只覺自己好像重獲了新生。
當巡城的官兵已在府外整齊候着時，眼尖的最先看到了異常。
待二人勒馬停下時，所有人都錯愕而望。
這萬年不見女子的衛軍府，竟然會有女子出現。而且此女子還是國師親自提拔的。
這不禁引起了一陣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