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酒入愁腸(2)
梅淑也默默地抿了一口酒,拿起酒瓶來一面倒酒一面說道:“我跟凌慧從小一起長大,她說到底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我覺得她不會做什麼惡毒的事情,我相信她,也相信顏鴿飛。”
趙安蓮哼笑一聲道:“那可說不好,人在社會上會身不由己,在感情中同樣也會,別把人都想像成大好人,從前是一個人,在經歷過一些事情后,或許就是另一個人,人是會變的,感情也是。”
梅淑只默默笑了笑,舉起酒杯來抿了杯子裏的一口酒。
“對了,我在來的路上,在街上好像看到甄憶了,他也在這裏?你見過他嗎?”趙安蓮問。
“甄憶?我不知道他在這裏啊,畢業以後就沒再見過他。”梅淑說。
趙安蓮抿完杯里的酒笑道:“我也是,不過有一回碰見於鵬,聽他說了點甄憶的近況,他好像念了研究生,現在正讀着博士呢,他個人情況於鵬沒有說,他當時在大學可是熱烈追求過你的,你忘了?”
“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人家現在也早該成家了。”梅淑說。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人家還想着你,等着你,保持着單身呢,再說你現在又沒跟顏鴿飛拉了結婚證,這兩個男人,兩種完全不同的生活,要是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你可得仔細想好了,選擇顏鴿飛,你就是一個孤獨的辛苦的軍嫂,選擇甄憶,他可是一個前途無量的高材生。”
梅淑笑了笑,搖搖頭道:“人家結不結婚是人家的事,我跟誰結婚是我的事,你別胡說八道了,我在大學的時候就已經做出選擇了,而且,我覺得,我的選擇讓我很幸福。”
“梅,你所謂的幸福是什麼?”趙安蓮問道。
“幸福?我的幸福就是父母健在,有一個知己,有一個愛人。”梅淑笑答。
“我的幸福,就是看到你幸福,來,我們姐妹乾杯。”趙安蓮說完,舉起杯子與梅淑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窗外的夜色漸濃,濃的像誰一不留神打翻了墨汁,灑的到處都是。梅淑放下空杯子,望着窗外自言自語地喃喃道:“才一會兒的功夫,不想夜都這麼深了,時光飛逝,光陰流水,說得一點都沒錯。”
夜裏,二姐妹躺在被窩裏說話。
“蓮,在我這裏住下吧,只要你想重新開始,就能過新生活,我是堅決不讓你回去了。”梅淑枕着一隻手說。
趙安蓮趴着,撐着下巴說:“我了解馬金廷,他從來都是嘴上功夫,他沒有那個膽的,你不用為我擔心,就算馬四海心裏沒有我了,不管我了,我手裏還握着兩百萬,養活自己沒有問題。我倒是擔心你,顏鴿飛像這樣常常不在家,你一個人飯也不會做,又人生地不熟的,下班回到家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萬一再遇上個搶劫盜匪什麼的突髮狀況,你一個人可怎麼辦?”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梅淑笑道。
趙安蓮又說:“你照顧?你怎麼照顧?你自己還跟小孩子一樣,我就是不放心你。”
梅淑摸着趙安蓮披散在雪白背頸上的頭髮,在夜光中看着她笑道:“真美。”
趙安蓮抬起頭來問:“什麼?”
“我說你真美。”梅淑看着她說。
趙安蓮咯咯笑道:“最美的年紀都過去了,美人也會老的。”又說:“等你們定下了日子,我來喝你們的喜酒,我也算是個娘家人吧?”
梅淑仰面躺起來,眼睛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說:“什麼叫算,根本就是娘家人嘛。”
“你哭了梅?”趙安蓮扭過臉來看着梅淑輕聲問道。
“娘家人,娘家人……”梅淑自言自語地喃喃着。
趙安蓮才恍然道:“現在都一時在氣頭上,但親人永遠都是親人,父母和姐姐怎麼可能永遠不原諒自己的親生女兒和親妹妹呢?”
“可是你知道嗎?我心裏,原諒不了我自己,蓮,我恨我自己的所作所為。”梅淑更道。
“你瘦了,你心裏的這塊心病太重了,想開點,別讓自己那麼苦。”趙安蓮伸出手來抱住梅淑,心疼地說。
梅淑擦了擦眼淚,笑道:“我知道都會好起來的,只是提起這件事,心裏一時有點……不是滋味,沒事的。”
趙安蓮抱抱她說:“都怨我,哪壺不開提哪壺。”
梅淑翻過身來,面對着趙安蓮,翹着嘴角笑眯眯地說:“沒事了,不提它也存在是不是?都會好起來的。”
靜了靜,安蓮才說:“我最近洗澡都不敢照鏡子了,你知道為什麼嗎?我發現我老了,眼角都長了魚尾紋,臉上的皮膚也不緊緻了,身上的皮膚也不如原來細嫩光滑了,在人前我也不喜歡張嘴笑了,一嘴白牙齒也出各種狀況了,現在不化妝我都不敢出門見人,你說女人怎麼就老得那麼快啊,快得招架不住,快得嚇人。”
梅淑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年老色衰,生老病死,都是正常的自然規律,誰都逃不掉的。”
趙安蓮看着她的淚臉,笑道:“哭哭笑啊你,笑我,我老了你那麼開心是不是?什麼人嘛,簡直就是個壞女人。”說完,作怒狀,翻過身去,背對着梅淑,不理她。
梅淑把臉貼在安蓮的背上說:“我不和你一樣啊?我們同歲,我們都不想老,可人總有一天要老的,每個人都逃不掉,至少我們現在還握着青春的尾巴呢,是不是?”
“女人,不該依賴男人,不該依賴化妝,不該依賴容貌,我是依賴慣了,所以有一點改變就措手不及,你老了以後還有一個愛你的男人陪着你一起老,而我,年輕貌美的時候是兩個人,青春漸漸退出我的生命的時候,我只剩下了我自己一個,一個人就這麼慢慢變老,花枯萎了,試問,枯萎的花誰還願意多瞧一眼?”趙安蓮把臉枕在梅淑的手心裏,感傷地道。
梅淑擁了擁她的肩,說:“我願意啊。”
趙安蓮破涕而笑道:“去,你願意沒用。”她是想到容貌凋零之後,又是一個離過婚的,而且還被流言蜚語纏身的女人,漂泊的心,依然漂泊,茫然不知道自己的歸宿在哪裏?
“不要生氣了,女人越愛生氣老的速度越快,我就愛看你笑,其實,你笑起來的時候才是最好看的,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你老,我陪着你一起老。”梅淑又說。
“我不生你氣,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傻瓜。”趙安蓮柔聲道。
她轉過身來,又說:“我真想留下來,留在這個城市陪你。”
梅淑高興地道:“這正是我所期待的,那,安蓮,我們就這麼說好了,你留下來,好不好?不許反悔。”趙安蓮笑着摸摸她的臉,點點頭說:“好,我留下來,不反悔,我們睡覺吧,困了,晚安。”
梅淑笑道:“嗯,親愛的晚安,我們明天見。”一面枕着手臂又想,紅塵萬丈內,大約只有最純凈的心和最簡單的感情才能打動人,可是純凈和簡單卻是最難得的。
第二天醒來已是七點半,趙安蓮已經走了,她不辭而別,只在枕頭上留了一張便簽紙,她說:
梅,我早上六點的大巴,親愛的,你的婚禮上我們再見,好嗎?我沒告訴你我已訂好車票,是因為我討厭跟你離別,我怕我會忍不住哭,我也不想看到你哭,你哭比我自己哭還要讓我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