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光陰的故事(2)
衛生員看了看趙樹森,對時傑睿說道:“連長,他這不光是重感冒,而且重感冒引起心力衰竭,可能肺部和泌尿系統都有真菌感染什麼的,我不能確定具體病情,我建議立刻把他送咱們的部隊醫院做全身檢查。”
趙樹森有氣無力地對時傑睿說:“連長,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時傑睿對老兵姚盛飛說:“你陪他去醫院做檢查。”說完,就面無表情的回他的宿捨去了。
營房外頭,老姚和一個新兵兩頭架着趙樹森的胳膊,邊疆的天混沌了下來,風聲鶴唳的。
部隊醫院就在營門對面。
這短短的路途,趙樹森覺得自己身體裏燒着火,身體外卻結着冰,兩條腿一點力氣都沒有,打着飄,迷彩褲肥大的褲管也在腿上打着飄,耳朵里聽着姚盛飛說話,像靶場打槍的聲音,嗡嗡的震耳,一直震到心口。
姚盛飛對新兵說:“你回連隊吧,我一個人送他去就行。”
新兵走了以後,姚盛飛試着做起趙樹森的思想工作,他試探性地問道:“樹森,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趙樹森搖搖頭,規規矩矩道:“報告班長,我沒有心事。”
姚盛飛笑道:“不用喊報告。”接着又問:“你寄到江蘇的那三封信,都是給一同個人的,那個叫凌慧的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吧?”
趙樹森搖搖頭道:“不是我女朋友,就是高中同學。”
姚盛飛又問:“你床底下那張照片是她本人吧?長得挺漂亮的,要不給我介紹介紹?你班長我現如今可還是單身着呢。”
趙樹森忙說:“她已經有男朋友了班長。”
姚盛飛止不住笑起來說:“我就知道,看把你給嚇的,我這一嚇就給嚇出真相來了,你說不是你女朋友,誰信?一封一封厚信寫出去,普通男女朋友哪有那麼多廢話要說的,你班長我是過來人。”
趙樹森慢吞吞的道:“她男朋友不是我。”
姚盛飛點點頭說:“那你就是暗戀人家了,所以寫一封一封廢話給人家。”
趙樹森支支吾吾地說:“班長,我,我是不是很傻,她不讓我給她電話,不讓我糾纏她,我這人是不是特招人討厭啊?”
姚盛飛故意點點頭說:“嗯,你是很傻,不讓你打你就不打了?話又說回來了,不讓打就不打唄,俗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哈哈,那樣就不招人討厭了,咱何苦自尋煩惱呢?”
趙樹森又問:“班長,我寫的信是不是寄不到?或者,半路上丟了?”
姚盛飛說:“我來部隊以後很少寫信,就是剛到新兵連的時候給家裏寫過一封平安信,現在你看看都什麼年代了,打個電話多方便,誰還寫信?對了,他不讓你打啊。”轉而又說:“寫信肯定是能寄出去的嘛,要不郵局是幹什麼吃的,就是給像你這樣的傻孩子送信的嘛,對不對?”
趙樹森不說話了。
姚盛飛頓了頓,忽然又笑着說:“也有可能是她沒收到信,你剛才說的,路上丟了也有可能。”
趙樹森喃喃地道:“班長你不知道,她母親剛剛去世,她肯定很傷心,上一次給她打電話就感覺她的情緒很低落,整個人都不對勁,我是想安慰安慰她,可是寫了好幾封信她都沒給我回,我給她打電話她一個也不接,我是擔心她出事。”
姚盛飛說:“這個情況,也許人家姑娘信是收到了,也讀了,就是沒心情給你寫回信,你總得讓人家心情平復平復吧,總不能讓人女孩子忍着心裏的不愉快給你寫信談情說愛吧。”
趙樹森忙又說:“班長,我沒讓人家跟我談情說愛,我就是安慰安慰她,人家心裏有人,不是我,就算沒有這個事兒,她也絕對不會跟我談情說愛的。”
這時候,兩個人已經走到部隊醫院門口了,醫院大院裏一條路兩旁長滿了楊樹,這個季節的樹榦光禿禿的。
姚盛飛噝噝哈着手拉開話匣子:“好凍,好凍,你呀,有功夫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你,給你上上思想教育課,不過你班長我呀,還是那句話,天涯何處無芳草,咱何苦在這一棵桃樹上吊得生不如死的呢,多在別的桃樹上試試嘛,對不對,你這心病不清,要我看就是相思病,但今天咱們先在醫院看你身上的病,好好配合你班長我工作啊,這麼冷的天,扶你走這一路的,給我趕快把病看好嘍,活蹦亂跳起來,你班長我好幾年都是帶兵能手,臨退伍了,我這榮譽可不能折在你手裏,聽見沒?”
進了醫院的樓里,趙樹森的人已經有些發軟了,扶都扶不住,他索性背起他爬樓梯,在樓道里一面找醫生,一面自言自語道:“這時連長招回來的都是什麼兵啊,比軟柿子都軟,捏都捏不起來,軟蛋一個。”又喊道:“馬醫生……馬醫生……”
樓道里迎面跑過來一個扎着捲髮馬尾的女軍醫,胸牌上別著實習醫生的牌子。她的金黃色的頭髮和白凈的臉,像太陽花一樣迷人,更迷人的是她臉上夏季甜甜花一般的微笑,她的牙齒略黃,卻絲毫不影響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美的味道。
她是個啞巴,聽說她父親是某軍區的大司令,她先後修了兩個專業,一個是歌劇,一個是外科醫生。修歌劇的時候還未失聲,而且聲音猶如夜鶯般動聽醉人,人長得美,歌聲也美,她的整個人透露出的就是美的氣息,這種氣息是不會老去的,只會在年華的單程火車上越來越教人賞心悅目。
姚盛飛很喜歡偷偷地看她,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令她失去了聲音的,這裏的人似乎沒有人知道。
他們部隊裏的兵們,都認為他是個美麗的啞巴女軍醫,私底下也議論她的身上哪裏哪裏是最吸引眼球的。
還有一樣,她的心地也很是善良和慈愛的,她待所有的戰友病人都一視同仁。
趙安蓮和梅淑吃了飯,一頭鑽進廚房打打鬧鬧洗碗筷鍋碟,弄得頭髮上身上都是水。
趙安蓮在圍裙上蹭了一下濕手,幫梅淑將一縷頭髮別去耳後問:“哎?親愛的,你家有酒嗎?待會我們喝一點唄,有助於睡眠的。”梅淑一面解圍裙一面對着她笑道:“上一次他戰友們來家裏吃飯,還餘下一瓶酒,我去給我們家的酒鬼拿來。”
趙安蓮把碟啊碗啊的各歸其位,扭過臉來笑對着梅淑道:“你得陪我喝,要不就是招待我不周到,我以後再也不來看你了。”又神秘兮兮地湊過嘴來小聲問了句:“你倆沒情況吧,打算現在要孩子?嗨,反正他不在家,你一個人也沒法要,乾脆陪我一醉方休。”
梅淑故作怒狀道:“我就招待你不周到了,看你敢不來?你要敢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你算賬,嘿嘿。”
趙安蓮推着梅淑的肩膀催着她:“快點快點,去拿酒來,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有酒今日醉,下一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也不知道還沒有下一次。”
梅淑別過臉來看着她用質問的口氣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這麼不着調?”
趙安蓮把額頭貼在她的肩上笑道:“口誤,是口誤,快去拿酒了,磨磨蹭蹭的,捨不得還是怎麼著。”
梅淑一面笑一面念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我這就去請杜康出來,解解你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