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不識愁滋味
江畔在後半夜才回到家,剛到門口就開到敞開的大門,裏面點着蠟燭,昏黃的燭光里,自己一臉滄桑的父親正坐在椅子上垂頭嘆氣,江畔弱弱的喊了一聲:“爹。”江大鎚聞言身體一哆嗦,立馬站了起來,愈發激動,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輕柔的說道:“回來了,下次別玩這麼晚,餓壞了吧,快吃飯吧。”江大鎚因為激動面色潮紅,不過因為燭光加上他本身就黑的緣故,外人是看不出來的,但是江畔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見到過自己父親的這幅面孔,只有每年重陽給母親掃墳的時候父親才露出這幅模樣。江畔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面上,看往桌面,喊道:“哇,有魚魚哎。”說完就要用手去抓,江大鎚笑罵道“你個小崽子,先去洗手。”說完還打了江畔的手,江畔嘀到:“得嘞,這才是老爹,剛剛那樣子怪滲人的。”
第二天一早江畔就喊道:“爹,你有沒有看到昨晚我拿回來的東西。”說完在屋子裏面到處翻找,江大鎚從廚房出來說道:“大早上的嚷嚷什麼,那東西給你放柜子了,話說你拿回來的是什麼玩意,神神秘秘的。”說完也朝着江畔房間的柜子走去,一把拉過正想拿東西的江畔問道:“給你老爹我說說,昨晚到底幹啥去,昨晚見這麼晚,不好意思揍你,怕吵到鄰居,今天你給說說,要是說不出個好歹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害的老子擔心你半天。”江畔只能如實告訴江大鎚,只說他們五個人相約去城角破廟玩耍,自己進去拿柴火被闖進來渾身帶血的人給抓了起來,還莫名其妙的給他塞了這個東西,之後外面吵吵鬧鬧的江畔完全不知道發生了啥,只知道他出來后,人都走光了。江大鎚聞言臉色劇變,急匆匆的從柜子裏面拿出來江畔帶回來的東西。江大鎚輕輕的打開牛皮紙,露出了一本書,書面寫着三個大字“流雲訣”,旁邊還有一份名單。江大鎚臉色更加難看了,心裏盤算着要如何是好,直接扔了又不行,藏起來又有風險,江畔湊了過來問道:“爹,這是啥字啊。”江大鎚強顏歡笑的說道:“沒什麼,這就一本書,東西爹先幫你收好。”江畔一臉疑惑的看了看老爹,不吭聲的點了點頭。說著江大鎚拿着東西出了房間,不一會又轉了回來,說道:“爹以後不去碼頭了,李員外家剛好缺一個馬夫,我去問了,人家讓我去給他家養馬,好傢夥三十五文錢一天呢,比碼頭的苦哈哈好多了,累死也就十多文一天,你也不小了,也該為家裏面出一份力氣了,李員外家的小兒子缺一個書童,看你機靈,我給李員外說了,人家也同意了,管吃住一天還有幾文錢呢。”江畔一聽這個消息心裏高興壞了,不僅可以認字,還有錢拿,他也知道憑自己家的條件,根本就不可能去學堂的,所以江大鎚這個消息對江畔來說簡直就是又驚又喜。
這天夜裏江大鎚躺在床上,想到今天江畔拿回來的東西,不禁深深的皺起眉頭,重重的嘆息聲響了起來,又很快消失在黑夜中。第二天,江畔爺倆都拿出了壓箱底的衣服去往員外家,嶄新的草鞋,沒有縫縫補補的粗布麻衣。爺倆高高興興又惴惴不安的走向員外家,走了一會,就看見一戶高門大戶的人家,門口有兩處上馬石,都是三步,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麒麟。正門兩邊的牆上各有一個善、仁二字,門口整體給路人的感覺就是高貴而不奢華,匾額兩個大字李府。
門前站着兩下人,階梯下有一個穿着頗為講究的中年人,正在和以為馬夫說著什麼,馬夫點頭哈腰的對中年人很恭敬,旁邊的上馬石栓着幾匹高頭大馬。江大鎚父子二人往前走,中年人剛好交代完事情,看到江大鎚他們父子,笑着說道:“大鎚來了啊,這個是的兒子吧,嗯,不錯看着挺機靈的。”江大鎚畢恭畢敬的回應道:“李管家,感激李員外能讓我們爺倆來李府討口飯吃,有什麼用得上的地方,使勁使喚,兔崽子還不叫李管家。”說完踢了一腳江畔,江畔緊張的說道:“李管家”李管家笑着說道:“好,隨老夫進去,府上剛好在用早膳,我叫廚房給你們弄點吃的。”江大鎚說道:“不用不用,李管家我們吃過才來的。”李管家邊走邊說:“都是老百姓,民間疾苦咱們李府還是懂的,對於百姓,我們員外說了,能幫一點是一點,唉,我們員外就是大善人啊,看不得人間疾苦。遵守咱們府里規矩就好了,不會虧待你們的。”不一會就把他們領到前院,吩咐旁邊一個下人去廚房給江大鎚父子兩個拿點吃的,江畔看到拿來的食物眼睛都直了,這可是大白饅頭啊,乖乖,他一年都沒吃一次,飛速的吃完,還不忘了舔了舔嘴角的食物殘渣,江大鎚看到江畔這樣子,臉紅羞愧的低下頭,默默的慢慢的吃了起來,還把旁邊的江畔拉過來,把手裏剩下的一顆饅頭給了江畔。李管家旁邊看到這個情景說道:“大白饅頭好吃吧江畔小子?以後好好給少爺做書童,管夠。大鎚啊,你要知道,這個活很多人搶着干,比你優秀的人多了去了,偏偏要了你,我就是看上你這人老實勤快又本分,好好乾,別給我丟臉。”江畔一邊吃一邊說道:“好吃,我一定會好好做少爺書童的。”說完還不忘點頭,江大鎚應聲道:“只管放心,我保證做好。”李管家連連說好。
隨後李管家叫人帶江大鎚去熟悉熟悉馬廄和他所要做的工作,江畔則跟隨李管家去見李家少爺,分開時江大鎚囑咐道,“兔崽子,一點要聽李管家的話。”江畔說道:“知道了,爹。”不一會江畔就跟隨李管家來到了李員外的書房,入門一股墨汁的氣味飄了過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對着正門的一排排書籍,琳琅滿目,江畔都看呆了,書架面前是一張實木長桌,桌面上擺着各種樣式的紙張筆墨。長桌後面的牆上一塊匾額,上面四個大字“厚德載物”,書房四個角落各有一個大花瓶擺放,裏面放的並非花花草草,而是各種字畫。書桌面前坐了一個中年人,身形偏瘦,留有短鬍子,看上去很是和善,此人正在埋頭寫着什麼東西。聽到聲響,抬頭一看,隨後又低頭下去繼續寫到,渾厚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福壽啊,是有什麼事嗎?”李管家彎腰行禮道:“老爺,給少爺找的書童剛剛到,我給領了過來。”李員外一邊寫一邊說道:“去叫人把少爺喊來。”很快一名下人帶着一個穿着華貴、白白凈凈的小孩進來,下人躬身說道:“老爺,李管家,少爺帶到了。”李員外說道:“知道了,你先忙去吧。”接着看往自己兒子,說道:“晏秋,你過來。”名叫晏秋的小孩子規規矩矩的回答道:“是,爹爹。”說完就上前來,李員外從書桌裏面走了出來,江畔這時候才注意到李員外的身姿挺拔,個子高,說話給人一種很有修養的感覺,李員外出聲道:“來,這是江畔,爹給你找的書童,以後你們要好好相處。”說完偏過頭對江畔說道:“江畔,這是我兒子李晏秋,你以後就是他的書童了,一定要看好他,明白嗎?”江畔跪下來到:“是,老爺,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我會好好報答老爺的恩情的。”李員外見狀立馬把江畔扶了起來說道:“好孩子,以後在咱們這不興跪拜這一套。快起來,今天你們熟悉熟悉,明天正式去學堂。”說完仔細看看了江畔繼續到:“明天換一身好一點的衣服。”江畔臉紅到:“老爺,這是我家最好的衣服了。”李員外聽到一愣,沉默了好一會道:“肉食者鄙,看來是我太久沒有去關注百姓了,福壽,你一會去給江畔置辦兩身行頭。”李管家應聲說道:“是,老爺。”李員外再對李管家交代一些事情后就揮手讓眾人出去了。門外江畔和李晏秋大眼瞪小眼得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李晏秋先開的口:“很高興認識你江畔,以後我們就一起上下學堂了。”江畔笑道:“少爺,以後我就聽您的了,讓幹啥就幹啥。”兩人相視一笑。
翌日,江大鎚父子兩也是早早就來了李員外府邸。江大鎚一眼看見站在門口的李管家,緊忙上前:“李管家是不是我們來遲了?”江大鎚看見門口的馬車說到,李管家擺擺手道:“沒有沒有,你們來的還早呢,少爺都還沒出來。”隨後喊道:“來福來福,去拿幾個大白饅頭來。”不一會,來福拿着饅頭出來,跟着出來的還有兩個丫鬟,最後面跟着李晏秋,李晏秋穿着今天看着很斯文,很乖巧,一個丫鬟手裏面提着一個食物盒子,另一個丫鬟則拿着一個書箱。江大鎚此時接過了馬車,正在給馬刷毛,李管家喊道:“大鎚啊,過來拿着饅頭,一會送少爺去學堂的時候慢點。”江大鎚連連稱是。李晏秋和兩個丫鬟上了馬車,江大鎚和江畔坐在馬車外面,江畔今天穿着管家給的新衣服,心裏開心極了,迎面吹來的風江畔都覺得是開心的,管家在絮絮叨叨的叮囑了兩個丫鬟,無非就是一些注意的地方,不一會江大鎚就駕着馬車,帶着李晏秋等人去往學堂。
學堂距離李家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以李員外的家底,請個先生教李晏秋那是綽綽有餘的,不過李員外卻不這麼做,李員外說為了讓李晏秋多體驗體驗人情世故、多長長見識、多看看人間疾苦,所以這才送他去學堂。十多分鐘后眾人到達了學堂,學堂門口很普通,如果不是匾額寫着“明禮書院”,江畔背着書箱抬頭看着面前的書院,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總覺得自己在做夢,耳邊傳來江大鎚的聲音:“你在學堂好好照顧少爺,我們下午再來接你們。”接着江大鎚又說:“少爺,我們要回去了,學堂不讓我們進去,您還有什麼吩咐嗎?在裏面有什麼事您找江畔,讓他給你辦。”李晏秋搖搖頭道:“江叔,我沒事了,你們回吧。”說完就先朝着書院走進去,江畔回過神來,背着書箱拿着食盒快步跟進去了。江大鎚直到學院管事趕人他才走。
一進門,所見就不一樣了,門前看着平平無奇,裏面卻別有洞天,“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李晏秋回頭道:“江畔你快點,一會遲到了可是要挨板子的。”江畔聞言快步跟上,走着還是忍不住看了看四周的山水庭花,讓人賞心悅目,穿過一條小橋,來到一個小院,兩人穿過圓形的拱門,就看到坐在屋裏面的十多個同齡人,上面有一個慈祥卻威嚴的老夫子,老夫子看到李晏秋就說道:“小子們別吵了,今天我們來了一位新同窗,叫做李晏秋。晏秋你上來。”說完朝着李晏秋招了招手,江畔站在原地沒動。
李晏秋走了進來,可能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同齡人,也可能是第一次被老師這樣稱呼,有點羞澀的說道“我叫李晏秋,同窗們好。”然後臉更加紅了,老夫子捋了捋鬍子,說道:“好,你去坐下。”說著指向一個小胖子旁邊的空位上。等到李晏秋坐下,江畔趕緊把書箱拿過去,放好又匆匆的出來到院子裏面,他發現還有很多個跟自己一樣的書童都在這裏,交頭接耳的,是不是的打量江畔,讓江畔覺得很不自在,看着別人家書童毫不在意的討論別人時候,江畔又感到自卑,頭低了下來,看着自己腳上的草鞋,默默無語。這時候老夫子對下面的學生說道:“對待新同窗,切勿以武力稍長而欺之,切勿以智長而笑之,不及人也勿要自行慚穢,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需謹記同窗之誼,誠信、友愛當如是。”下面的一眾孩子回答道:“學生謹記先生之言。”江畔雖然聽不懂老夫子說什麼,但卻感覺很厲害。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但是江畔覺得今天是如此的漫長,有一個書童過來跟江畔道:“喂,你是哪家的書童,我怎麼沒見過你。”語氣來着不善,江畔一聽有點緊張,慌亂的回答道:“我是..是李員外家的。”說完馬上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別人,江畔性格也就窩裏橫,熟悉的小夥伴裏面才敢裝老大,在這些富人面前生怕得罪人,他可不敢亂說話免得回去被江大鎚揍。說話的書童朝着江畔吐了一口口水道:“什麼玩意,李老爺竟然找了這麼個書童,當初連我都不要,就是你搶了我的書童。”說完還朝着江畔踢了一腳,新衣服上留下一個腳印,忽然又有幾個書童上來朝着江畔的嘴角來了拳,江畔不敢反抗,就只能蹲着抱着頭抗揍,不一會書童們都走了,江畔才站起來,委屈的擦了擦眼角里的淚水,嘴角眼角都有淤青了,衣服滿是腳印,髒兮兮的,挨打時候江畔愣是一聲不吭。江畔轉過身通過院子外面的窗口看着裏面正在聚精會神聽講的李晏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下午放堂的時候,江畔進去拿食盒和書箱的時候被江畔的樣子嚇了一跳,緊忙問道:“江畔,你怎麼了?誰打得你?”江畔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自己摔到的,沒人打。”李晏秋說道:“你當我三歲小孩啊,摔倒能摔成這樣?”說完不等江畔拿東西就拉着江畔走了出去,外面都是那些同窗,以及跟着來的書童,李晏秋大喊一聲:“你們誰把我的書童打了,站出來,不然一會我要你好看。”那幾個打了江畔的書童一見到這個情形,趕忙地下頭去,不敢看向李晏秋。江畔在後面拉着李晏秋,小聲說道:“少爺,算了吧,我沒事的。”李晏秋一把把江畔拉了出來,說道:“你去把打你的人找出來,不然明天你用來做我書童了。”江畔聞言只能硬着頭皮上前把打過自己的人一個個找出來,李晏秋看着這些人也不說話,對着江畔說道:“去,每人賞兩個大嘴巴子,快去。”江畔咬咬牙,照做了,耳光摔的啪啪響,那些書童的少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卻不敢說話。
忽然傳來了老夫子的聲音“如此多人圍在一起,所謂何事?”李晏秋上前來拱手作揖道:“回稟先生,先前有人無故毆打學生的書童,學生看不過,就揍了打人者一頓。”老夫子說道:“雖說你出發的目的是好,但是打人終究是不對的,下不為例。”李晏秋到:“是先生,學生謹記。”老夫子說道:“此地乃是學院,不是爾等打架爭強好勝之地,你們管好自己的書童,還有下次不用來了。”說完甩甩袖子,轉身離去。李晏秋和江畔也走了出去,上了等待已久的馬車,還是江大鎚趕車,江大鎚看到江畔的樣子,也只是看了幾秒就移開視線,一聲不吭的埋頭趕車。
江畔被叫進了馬車,李晏秋呵斥道:“我不需要這麼膽小無能書童,下次誰打你你給我揍回去,本少爺罩你你怕什麼,我爹說我們不欺負人,但是也不能被人欺負了,今天挨揍不還手的事,不能再有第二次。”江畔點頭道:“是,少爺。”說完就鑽出馬車,跟江大鎚坐在一起,江大鎚轉頭看了看,還是沒說什麼。
第二天,父子兩照常去李府陪李晏秋去學院,快中午的時候,昨天欺負江畔的小孩子又出現了,“江畔,你個膽小鬼,就知道告訴你家少爺,孬種,憑什麼你做了李員外的書童而我不行。”說完一堆人又上前準備動手打江畔,江畔還是有點小心翼翼道:“你們再這樣,我...我就..我就還手了。”一小孩笑道:“小樣你還手一個我看看。”說完一堆人還是上來揍江畔,江畔終於忍不了還手了,揪着那個帶頭的小孩使勁揍,其他打他的小孩他完全不理會,雖然江畔會還是打不過,依舊鼻青臉腫比昨天更加嚴重,不過等到李晏秋下堂的時候,江畔滿臉的得意,李晏秋看到別的書童有個別也是鼻青臉腫的時候,也就只是看了看就招呼江畔回家去。
馬車上江大鎚看著兒子江畔一臉得意的樣子,就忍住停車揍他一頓,可是少爺在車上,就忍了,心裏暗暗道:“你小子,等回家我再收拾你,看你那樣子我就忍不住。”晚上剛回到家,江大鎚就忍住不了,吼到:“兔崽子你給我過來。”江畔一聽到老爹這個語氣就知道來者不善,說道:“爹你先說啥事,不然我不過去。”江大鎚到:“哎呀,你個小子,讓你過來就過來,廢話作甚。”江畔慢吞吞不情不願的走了過去,剛走到江大鎚的身邊,立馬被江大鎚給拉了過來,直接往屁股上招呼,江畔疼的哇哇叫,委屈到:“爹,你打我做什麼?”江大鎚說道:“今天下午看你的樣子我就不爽,非得揍你一頓不可。”江畔掙扎無果,只能忍痛挨揍。
在李家江大鎚父子兩個待了近一個月了,江大鎚最明顯的地方就是原本凹下去的臉頰飽滿了許多,整個人也顯得精神了很多,而江畔則是白了很多,身材還是原來一樣的消瘦,只不過比之前少了許多蠟黃,也許是經常跟隨李晏秋去學院的緣故,整個人看上去也有了點文氣。這天夜裏,江大鎚父子在吃晚飯,敞開的大門外走進來一個陌生的中年人,穿着華貴,江畔看着臉熟,卻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江大鎚看到來人,給着江畔夾了很多菜,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豬肉,江畔嘀咕道:“要是能再瘦一點就好了。”江大鎚囑咐一聲:“你到外面吃,我跟這叔叔有些話要說。”江畔聞言抬起碗低頭走了出去,邊吃邊走,路過中年人的時候還說了句:“叔叔好。”中年人微笑的回應道:“你好。”江畔這時候專心的對付着碗裏的肥豬肉,根本沒空管你來的是誰,唯一想到就是老爹當初在碼頭搬運的工友,可能是來借糧食的,如此想到。想着變在門口蹲下來埋頭在大海碗裏面猛吃。江大鎚說道:“吃飯沒,做吧,吃點。”中年人說道:“好,剛好餓了。”江大鎚從廚房拿了碗筷,手裏還拿着一壺酒,這可是他從來沒捨得喝的酒,今天破天荒的拿出來喝。
江大鎚給各自倒了一杯酒,“怎麼找到我這的,我沒記錯的話,我可沒有犯事。”“找你閑聊不行?路過江城,那天恰巧看你在這裏,就順路過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直說吧,我還不知你們的尿性嗎?”“江哥,你真想多了,沒事,單純路過。”“哦?那就喝酒。”“江哥在這多久了?”“問這幹嘛,待了挺久了。”中年人繼續說道“江哥最近有沒有聽到城裏發生什麼事?”江大鎚頭都沒抬的說道“什麼事?碼頭搬運的管事換人了?早看這老小子不順眼了,還欠我幾個銅板呢。”“我們在城裏發現了一些有趣事。”中年人看到江大鎚不接話,笑了笑問道:“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沒有,我生活的很好,很滿足。”“我就是單純過來拜訪一下,剛剛出去那個是江哥你兒子?”“少打他注意。”江大鎚凌厲的眼光掃了了中年人一眼,中年人喝了兩杯酒後,起身道“哎呀,這次來的太匆忙,啥禮物都沒能準備,慚愧慚愧,我下次再來,就不打攪江哥吃飯了,先告辭了。”“慢走,不送。”江大鎚看着走出去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筷子,沉默不語,臉色陰沉。中年人出到門口看見蹲在門口邊上吃飯的江畔,彎下腰抓住江畔的手笑眯眯問道:“你叫江畔?我是你父親的好朋友,我就在普善葯堂,以後常來叔叔那裏坐坐。叔叔給你買好吃的。”江畔抬起頭來:“好的叔。”裏面傳來江大鎚的聲音:“江畔,進來吃飯。”“叔叔,我爹叫我了,我進去了,你慢走。”說完端着碗飛快地跑了進去,中年人看着進去的江畔,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變得兇狠起來。
江畔剛坐下就問:“爹,剛剛那叔叔是誰啊?”江大鎚拍了江畔頭一巴掌:“吃你的,管他是誰,跟你又沒關係,離他遠點我告訴你,好好陪人家李少爺讀書,不然咱們爺倆又得吃紅薯了。”江畔一聽要吃紅薯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天下堂后,李晏秋忽然對江畔說:“你給我讀一讀這篇文章吧。”江畔愣了愣道:“少爺我認識的字沒幾個啊。”李晏秋想了一會:“我教你,但你會了以後要給我讀文章。”江畔很樂意地道:“好啊,少爺。”從那天起,李府里裡外外總能看到少爺跟書童勾肩搭背進進出出的身影,讓那些下人不禁浮想翩翩。
也是這天下午,江畔和江大鎚在回去的路上,被陳家的馬車撞到了,陳家不僅沒有道歉,那些下人還怒氣沖沖的上來打了老爹一頓,江畔想要上前阻止,卻被江大鎚拉了回去,只見江大鎚嘴角流血的彎腰賠笑,不停地給那些人道歉鞠躬人家才罷休。望着那些遠去的陳家人,再看看狼狽的老爹那無奈有自我安慰的笑容時,江畔有點不開心,看着老爹挨揍卻又無能為力。“爹,明明是他們不對,為什麼他們還要打我們?”江大鎚回頭看到江畔一臉沮喪的模樣,笑罵道:“想什麼呢兔崽子,這才是這個世道的真實模樣,只要能活下去,不管用什麼方法什麼手段,都是值得的。老爹希望你能牢牢記住我說的話,能活下我們不丟人,對於我們老百姓來說,能活着並且活下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江畔抬起頭看着江大鎚那略顯勉強的笑容,一言不發,只有眼睛異常的明亮,江大鎚從江畔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種堅毅。伸手在江畔的頭頂上,剛想拍下去卻停頓了下來,最後落在江畔頭上的就只有撫摸,江大鎚說道:“咱們回家,吃飯去,今天大魚大肉。”江畔憋着嘴:“老爹,咱們能換一換瘦肉嗎?最近一直吃肥肉,我都不想吃了。”“臭小子,剛有兩天好就吃不下嫌棄了,看來你最近還是餓的少,你今晚吃紅薯。”江畔立馬改口道:“肥肉也不錯,吃瘦肉乾嘛,我愛吃肥肉。”兩父子喋喋不休和嘻嘻哈哈的聲音在街道里慢慢消散,得到最後只能看到一大一小漸行漸遠的身影。
自風禾茉救走黃淮左後,玄神使就把這事報告給了領頭,領頭驚訝之餘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黃淮左,把黃淮左帶回來,接到此命令,四大神使同時動身,因為根據玄神使的敘述,黃淮左身中劇毒況且還有嚴重的內傷,哪怕是風禾茉武功高強也走不快,命令手下散出去人手,主要是針對荒無人煙的小路搜尋,他們推測風禾茉不會走官道的,因為天羅地網的人也在追查這件事。黃淮左手裏掌握着兩個組織都想要得到的東西,或者說黃淮左手握對他們有利的東西。事實上他們都猜錯了,風禾茉就是藝高人膽大,她就是走的官道,不過是避開關卡走的官道,都以為他們已經離開了江城,其實風禾茉和黃淮左還身在江城之中。等到神使們接連搜尋數日未果之後,才懷疑是不是他們的方向一開就錯了,然後一致決定從前面抽調人手,回來往江城方向搜尋。連着搜尋數月還是沒有發現風禾茉和黃淮左的蹤跡,神使們依舊不願意放棄。城門處兩伙人火氣沖沖,隨時可以打起來,巧合的是玄神使視察剛好到這裏,城門處的守兵朝着正在走過來的眾人喊道:“止步,看你們進進出出的,我懷疑你們有造反的嫌疑,都給我盤查。”黑衣人此時是喬庄打扮的,可是這個點的百姓也基本沒有進進出出的了,而他們不僅進進出出,還成群結隊的,讓人一看就覺得不正常,有人出言反駁道:“放你娘的屁,老子進出城關你屁事。”守衛兵立刻知道這些人不是百姓,因為百姓不敢這樣跟他們說這樣的話,立馬讓人包圍住這群人,就在雙方就要動手的時候,玄神使走了出來“讓我見見你們的上司。”城牆上突然現身一位身材高大的人,看不清模樣,但是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哦?玄神使,好巧,你們也在找那樣東西?”玄神使應道:“什麼都沒找,我們有事需要出去,煩勞通個方便。”忽然有一個守兵插嘴道:“好好回答戌總管的話。”這守兵還沒說完話,只見他脖頸處冒出了鮮血,瞬間死亡。玄神使道:“什麼時候主人說話輪得到狗插嘴了。”城牆上的身影說道:“在我面前殺我的人,就不怕我殺了你們?你們最好安分點,別讓我抓到你們作亂的證據。”玄神使說道:“我們歷來是進水不犯河水,別人怕你們天羅,我們可不怕。”城牆上的身影忽然說道:“讓他們走。”說完就消失不見了。玄神使一行人出了城門不遠處就停了下來,“消息可靠嗎?”“稟神使,消息準確無誤。”“讓你們留人盯着江城的動靜,辦好沒?”“小的都辦妥了。”“黃淮左那晚逃走是不是摔進了一個百姓家裏?”“是的神使。”“派兩個人盯着這家人,如果城裏面亂起來他們逃走的話就派人去搜一下。”“神使,有這必要嗎?我們已經查過了就是一家普通人。”玄神使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按照我吩咐的做,盯着,但不能鬧出動靜。”“是,神使。”玄神使回頭看着江城的大門,面具裏面透出的目光讓人捉摸不透。
風禾茉已經大致摸清江城追尋自己的這些勢力的據點分佈了,她已經冒險偽裝去了普善葯堂買葯好幾次了,一開始她並未注意到普善葯堂的不一樣,讓她注意到的是有一次葯堂外面來了幾個江湖人士打扮的人,騎着高頭大馬,手裏拿着刀,風禾茉從那些人的氣質感覺到了和尋常的江湖人士不一樣氣勢,就仔細盯了這些人一會,發現他們手裏拿的刀竟然是軍中樣式,要知道自從周正一統四方之後基本上沒有戰爭了,所以這些拿着軍中樣式刀的江湖人士肯定不簡單。
風禾茉留了個心眼,拿了葯之後偷摸的跟着幾人身後,發現他們在普善葯堂拿了葯之後,出門左拐右拐的進到一跳衚衕,然後有一個小院子,裏面有一個葯徒模樣的人開門,並等他們進去后還伸頭出來左看右看的。風禾茉看到這人的模樣頓時一驚,這不是普山藥堂的小廝嗎?怎麼在這,等他們都進去關上門,風禾茉悄然上了牆頭,發現這小院和普善葯堂也就擱了一條街,這小廝在這很說明他們之間可能有不為人知的密道。風禾茉來到房頂,貼在屋頂上,想聽聽誰在下面說話,此時意外突生,一隻狸花貓跳到屋頂上,屋裏面有人立馬呵斥道:“是誰?”並順手把手裏的武器向著屋頂的方向打了出去,風禾茉暗道不好,立刻跳下,轉身飛走,屋裏面有幾個人沖了出來,有人立馬輕功跳躍到屋頂上,可是並沒有看到人。這時候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別看了,已經走遠了,看來魚兒冒出水面了。”這時候之間一位中年人站在門口處,江畔要是在這肯定能認到這個人,這不就是來過家裏面的中年人嗎?
風禾茉一邊跑一邊躲,心裏面很清楚,自己已經暴露了,被這些瘋狗盯上沒什麼好下場的,拿着剛剛買好的食物和藥物,在確定身後沒人跟來,才回到藏身處,關上門,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黃淮左微微嘆了口氣,她知道要是再不回到落花台,師伯就沒救了,黃淮左已經昏迷數月之久了,只有微弱的呼吸,那天風禾茉把他帶離破廟本想直接出城的,結果朝廷的那群瘋狗守着城門,只好把黃淮左再次帶回城裏面,風禾茉心想得馬上換地方,不然就危險了,可是能去哪裏呢?風禾茉想着,忽然靈光一閃,收拾好東西,毀掉居住的痕迹,等到夜色,背着黃淮左回到了破廟,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自從江畔父子來到李員外家裏面做工后,江畔就基本上沒有見過那幫小夥伴了,他也知道那些小夥伴跟他也玩不下去了,自己沒回來也沒有跟江大鎚說自己的去處,這讓江畔覺得他們很沒有義氣。幾個義氣兄弟鮮衣怒馬闖江湖是每個男孩子都想要的,江畔從這件事就覺得他們不配跟自己闖江湖,索性也就沒有在聯絡了。這天難得學堂放假,老夫子家裏面有事,就沒有去學院,江畔心裏面對那晚發生了什麼心裏好奇得很,同時又因為自己當時的膽小而暗自懊悔,悔恨自己當時怎麼就沒有大膽一點,出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悔恨當時自己出來後為什麼沒有停留久一點,看看院子有什麼痕迹之類的。無聊的江畔這天決定再次回到破廟去看看。
江畔決定今天好好看看破廟有什麼痕迹,所以偷偷從家裏面拿了幾文錢,買了一大包蜜餞,理直氣壯的想“怕什麼,我在李老爺家也是有工資的。”江畔的錢都是被江大鎚以將來要給他討媳婦為由給沒收了。江畔來到破廟門口,手裏提着一包蜜餞,雙手叉腰,喊道:“哈哈哈,你江大爺我又回來了。”說完很騷氣的走了進去,此時破廟裏面的風禾茉剛想出去,卻被這被這笑聲給嚇了一跳,連忙躲了起來,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院子外面的情況。江畔直接往內院走去,前院打算一會出來再看,江畔在院子裏面仔細的看,除了發現門口處的破門板破碎很多外,什麼發現都沒有,想着是不是正堂裏面會有不一樣的發現呢?沒有絲毫猶豫,推門進去,一進門就看到一個頭髮亂糟糟,臉部黑黑的叫花子,把江畔嚇得大叫起來,叫花子貌似也被江畔嚇到了,跟着大叫起來。江畔發現對面的是人之後,就沒有再叫了,而是仔細得打量她,發現是個女的,看身高應該比自己大,江畔鎮定一會到:“你別叫了,你怎麼會在這個破廟裏面?這是我的地盤你不知道嗎?”叫花子很慌亂的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走。”看到叫花子這樣子江畔於心不忍道:“算了算了,誰叫我心軟呢,你就住着吧,不過不能住久。”這個叫花子當然是風禾茉臨時裝的,本來她打算痛下殺手的,但是看到是一個無相關的小孩還后,才有了喬裝打扮的想法。
江畔看到這個比自己大但是比自己慘的叫花子,咬了咬牙,好像下了什麼大決心一樣,雙手往叫花子方向一推道:“送你吃了。”然後閉上眼睛不去看,江畔怕看了之後捨不得給叫花子。風禾茉看到這樣有點意外,接了過來,可是在江湖的她很警覺,誰知道這是不是假裝的,這食物是不是有毒的,風禾茉接過來並未吃,而是假裝很珍惜的摟在懷裏。“你怎麼不吃?”風禾茉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回道:“我想等我爹爹醒了再吃。”江畔納悶道:“你爹爹?在哪裏?”叫花子說道在房間裏面。江畔聞言就要進去,叫花子急忙道:“小恩人不要進去,我爹是感染了風寒,會傳染的。”江畔一聽,立馬跑到門外說道:“那....那..那你保重。”
江畔回家途中又一次懊悔了,心裏問自己來破廟不是為了找找上次來的那些人有沒有留下什麼嗎?怎麼自己看到叫花子就忘完了,狠狠的拍了自己的腦袋一巴掌。風禾茉為了安全起見,在江畔離開后也跟了上去,她想看看這個小孩是誰家的,會不會跟人說他在破廟碰到了叫花子,其實最保險的就是把江畔殺了,可要是無緣無故殺一個人,風禾茉下不來手。江畔回到家中已經是傍晚,江大鎚今天也回來得很早,江畔一進門就喊道:“爹,爹,我餓了,有飯吃沒?”“又出去瘋跑,就不怕瘋狗追着咬屁股?”江大鎚盯着從門口進來的江畔陰陽怪氣道,江畔疑惑的回頭:“哪有瘋狗。”“半大兒子吃死老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再等等老子在做飯了。”江畔坐在椅子上,手肘撐着桌子手掌托着下巴,看着廚房裏面忙碌的老爹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一時開心一時悲傷一時又哀愁,對面街角處叫花子打扮的風禾茉聽到江大鎚的言語臉色凝重又疑惑,心想:“不會是發現我了吧?”看着坐在椅子上發獃出神的江畔,見到江畔臉上時而變化的面表情,也略顯怪異。風禾茉笑了笑,轉身離去。時維冬至,一場大雪已經準備降臨在江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