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蘇醒
初號機單手撕帳的動作越發顯得煩躁。
這種屬於人類的感情,對它來說還有些陌生,它只是覺得眼前攔住去路的黑色幕布非常礙眼。
想要快點出去。
只用一隻手的話,大概還要花不少時間。初號機下意識抬起右手,又在看到握起的拳心時停下。機械五指籠罩出的空間內,被它視作珍寶的少年蜷縮在掌心,還沒恢復意識。
不行,要保護真嗣,不能讓他們看到。
但是拖延下去,又總覺得會發生不好的事。
初號機陷入糾結:如果想要儘快帶真嗣走,需要用兩隻手一起破壞阻礙;但這又會讓真嗣暴露在那些人類面前……才蘇醒不久的初號機艱難地思考着,對兩個方案難以取捨。
“誒?你在看什麼?這裏藏着什麼寶貝嗎?”
一道好奇的聲音突然近距離響起,初號機悚然一驚,目光迅速鎖定不知何時站在右手手腕上的黑衣男子,發出不高興的低吼聲。
男人卻好似完全沒察覺到身後危險的氣氛,興緻勃勃地盯着腳下這個大傢伙的拳頭,旁若無人地點頭:“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
話音未落,一隻巨手迅速抽過來,啪地一聲打在了機甲紫色的手腕上,就像是在拍打一隻惱人的蚊子。
蚊子·五條悟·先生瞬移到它的另一隻手背上,淡定地補上了後半句:“……秘密嗎?”
“好遺憾,沒打中哦~”嘲諷方面也是最強的白髮男人攤開雙手,原地轉了個圈,展示自己毫髮無損的身體。
初號機:……拳頭硬了。
“唉,果然不會說話啊。”五條悟失望道,閃身躲過再次揮來的拳頭,收起了玩樂之心,“好了,接下來……該我了哦。”
戰鬥的直覺頓時拉起警報,初號機曲起雙腿,衡量直接衝出去的可能性。
“唔……打哪裏比較好呢?”五條悟拉開距離,不緊不慢比了個瞄準的手勢,似乎在挑選下手的位置,“核心在胸口這裏……但是……”
指尖下移,對準機甲一直緊握的右手,“似乎這裏更重要呢~”
“虛式……【茈】。”
強大到恐怖的力量在那個人類身前彙集,瞬間凝聚成足以扭曲空間的黑洞,朝着它的右手襲來。倉促張開的at力場沒法撐得更久,眼看就要破裂,初號機來不及思考,遵循本能側身躲開——
“轟——”
巨力對沖的餘波從戰鬥中心朝四周盪開,原本還算完好的廣場頓時像被犁過一樣變得破爛不堪。煙塵散去,露出趴在原地的,被炸毀了半邊身體的機甲。
不,那不能被稱為機甲。軀體斷裂處,露出的不是金屬骨骼和電子線路,而是如同生物一般的,被撕裂的肌肉組織。
“哇,果然那個才是最重要的嗎?竟然寧願自己受傷……”五條悟一臉好奇,踮着腳試圖扒開機甲完好的右手,“到底是什麼?快給我看看!”
“嗬!”原本安靜躺屍的機甲突然暴起,氣勢洶洶地朝他撕咬過來。
哪怕沒有手,它也絕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哇嘞,只是摸一下就要咬人,也太凶了吧!”五條悟無奈退後,也不急着繼續攻擊。他現在對這個奇怪的咒靈更好奇了,尤其想到某群爛橘子下的命令……【就地抹殺】?
那種唯恐秘密暴露、氣急敗壞地下命令的樣子……
哼哼,他們還真以為可以隨便使喚他嗎……五條悟勾起嘴角,明目張胆開始划水。
一擊落空,初號機被這個強大的敵人徹底激怒,搖搖欲墜的理智發出警告,初號機終於鬆開右手,將上面的少年小心放下,隨後支起損壞嚴重的身體,拱起背脊做出守衛的姿勢,再次發出警告的低吼,彷彿一隻在絕境中保護幼崽的母獸。
陷入狂暴的獸瞳藏在亮黃色裝甲下面,對上一雙蒼藍的人類之瞳。
現在,它要動真格了。
這裏……是哪裏?
熟悉的黑暗褪去,睜開眼是陌生的天空。
什麼也想不起來,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像被碾得要散架一般。碇真嗣撐着頭坐起來,在看清周圍的瞬間,瞳孔驟縮。
到處都是爆炸后翻倒碎裂的石塊,隱約還能辨認出曾屬於某種建築物,疑似血跡的粘稠液體浸滿了每一處縫隙,濃烈的腥氣令人作嘔。
他應該感到恐懼的,這般地獄般的場景。
但無數被勾起的回憶從胃裏瘋長出來,如同一團一團膨脹的棉絮,蠶食血肉之軀,他像個被丟棄的破舊娃娃,無法動彈。
血。使徒的血,人類的血,友人的血。觸感。牙齒撕咬的觸感,手指收緊的觸感,脈搏跳動的觸感。廢墟。破壞的基地,地下空洞,nerv遺址。鋼琴。兩個人。約定和星空。紅色的天空。血。玻璃櫥窗。失敗的實驗。父親的背影。母親的背影。血。血。血。
呼吸被扼住,碇真嗣徒勞地張開嘴,什麼聲音也發不出。想要停止回憶,眼神卻無法從眼前淌落的血跡移開。彷彿再次見到爆開的血色,被隔開的身影,貼緊臉頰也無法感受到的溫熱……
不想看不想看不想看……
少年蜷起身體,雙臂緊緊抱住腦袋,好像這樣就能逃避所有。現實卻不會讓他喘息,爆炸的衝擊力沿着身下的土地襲來,無法控制的身體摔倒下去,倒懸的視野中,熟悉的紫色身影正在發狂。
初號機。
暴走。屠殺。世界毀滅。
【不准你再駕駛初號機!】
【不要再造成更多傷害了!】
不要、快停下、住手……
“住手啊——”太久沒使用的聲帶火燒般刺痛着,碇真嗣聲音沙啞地哀求,後面半句幾乎發不出聲音,“媽媽……”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母親的話。碇真嗣失神地看着擋在前方的背影,淚水灼燒眼眶。如果你還保有媽媽的靈魂的話……
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救不了任何人,綾波,明日香,薰。他阻止不了任何事,只會不停帶來災難。他不該再做任何事了。
所以,就此停止吧,或許死亡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來自靈魂的拒絕,張開了最大效力的絕對領域,耀眼的金色光環畫滿了天空,強行停止了所有的戰鬥。
世界的最南方,某處被永恆寂靜籠罩的極寒之地,所有生命禁止踏入的禁區。
不同往日的躁動在空氣中蔓延,守衛在附近的咒靈們紛紛變得不安。
“不行!我要進去看看,這到底是……”頂着火山頭的咒靈站起來,對旁邊朝聖地跪伏的同伴說到。
[王沉睡的地方佈滿了寒冰,還是讓陀艮去吧。]長着樹枝的另一個咒靈提醒他道。
漏瑚頓了頓,順着花御的手看向一邊的同伴,陀艮一如既往的沉默,正打理臉上的觸鬚不讓它們打結。
“……只是普通的水,最多讓我難受點,完全影響不到我!”漏瑚覺得還是自己去比較好。
花御不贊同地看着他:“或者我去?”
“算了。”事業心極強的特級咒靈嘆了口氣,拎起反應慢半拍的同伴,一頭扎進海底。雖然大家都是為了同一個理想奮鬥,但總覺得只有自己在認真做事,心累……
穿過無光的海底,它們順利進入了王的領域。
是的,沉睡在這裏的,是天生將要領導它們的王!
白色的觸鬚從四面湧來,裹住兩個闖入的咒靈細細探索。漏瑚任由它們動作,心中激動不已:他的預感沒錯,領域果然發生了變化!
漏瑚按下激動的心情,頭頂重新燃起火焰,不敢細看中央那團不可名狀之物,心悅誠服地俯首叩地:“王!您終於要醒來了嗎!”
越來越多的觸鬚生長出來,涌動着,顫慄着,彷彿在起舞,又像是在演奏一段和弦。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情傳遞到每一個咒靈內心,那是一種珍貴之物失而復得的狂喜。
如同神諭降臨,它們同時聽見那道歡喜的嘆息。
[終於……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