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安逸
“Jacky，進來一下。”秦川招呼着劉潔鈴手下的程式設計師。
他完全可以在釘釘上，讓對方進來，但秦川選擇了直接喊人，顯得坦蕩。
因為他知道，劉潔鈴吃這套。
“你現在能接手她的工作嗎？接手之後，三個月後能如期出正式版嗎？”連門都沒關，秦川這麼向Jacky問道。後者不停張望着門外，極是緊張。
“你要確定能接手，我就要着手讓她離開了。”秦川盯着Jacky的眼睛這麼問道。
Jacky有點為難地搓着手，這讓他看上去，如是一隻眷戀糞堆不去的蒼蠅。
如果單從形象來講，他倒是和現在的劉潔鈴，有着一脈相承的感覺。
他猶豫了一會，喃喃地開口：“我畢業來公司上班時，只會寫很初級的java代碼，連SQL都玩不利索……老大手把手帶着我，到現在能玩Ue4、StrangeIOC和U3D……”
秦川伸手敲了敲桌子：“你要寫一篇述職報告，還是想在潔鈴的離別歡送宴致辭？
“要不要再唱一首《感恩的心》？”
秦川擺了擺手：“我只需要一個答案，行，或不行？”
“那、那，行。”Jacky終於還是給出了答案。
但他猶豫着，還是結結巴巴地說道：“秦、秦總，其實，老大比我妥啊！”
寫代碼的人特別有心眼會玩辦公室政治的，不多。
至少相比之於行政、市場、商務之類的，要少很多。
至少看上去，很猥瑣的Jacky，就不是很會玩辦公室政治那一套。
他在離開之前，還是鼓起勇氣，為劉潔鈴辯護：“老大真的比我妥啊，而且新引擎，她上手可比我快多了……”他說著很有點坐立不安，似乎找不到什麼詞來表述自己的意思，最後他乾脆就打了個比方，“就是她學歷雖然不如我好看，但秦總你知道，跟你進遊戲新建人物一樣，10點滿分的話，老大那個‘魅力值’可能就是0，但她那個‘悟性值’得到8或9啊！”
秦川笑着點了點頭：“你想哪去了？我是要開新項目！行了，趕緊回你工位幹活吧！”
“噢噢！好的、好的。”Jacky搓着手，匆匆起身。
看着Jacky出去，秦川抽了抽鼻子，房間裏仍然還有剛才劉潔鈴殘留的煙味。
不，她的魅力值以前不是這麼低的，他下意識地拿出手機，調到六年前，跟她一起去白雲山時合照，他一直留着這些照片，這些照片上，她看起來跟現在判若兩人，儘管不是特別標緻，但的確有着讓他着迷的韻味。
而現在？就算把她當成老大的Jacky，明顯崇拜她技術的手下，都說她魅力值0了！
但秦川很快就關掉了手機相冊。
別說那短暫的交往早已結束，而且她現在已當年判若兩人。
就算她仍如當年一樣，就算他們的婚外戀仍然延續，他也不希望，她在這公司里呆下去。
這時候劉潔鈴又走了進來：“Jacky說要開新項目？能不折騰嗎？咱們趕緊把手頭這個趕完了，海外上架看看流水怎麼樣不好嗎？你就算拉到錢進來，總要結算啊，咱們上架了，賺多少是多少，那多安逸？”
秦川聽着，苦笑了起來，沒錯，她總是要“安逸”。
也許就是讓她舒適的“安逸”，讓從六七年前的她，變成如今這模樣。
但這是一個創業公司，怎麼可能安逸？
“如果要安逸的話，我們是不是要重新做一下職涯規劃？”秦川望着劉潔鈴，他想做最後的努力，或者說，是給自己曾和她有過的往昔，一個交代。
他誠懇地對她說道：“咱們只能拼啊，不拼出一款出圈的、爆紅的遊戲，那出不了頭的。”
“出啥頭呢？咱們反正一年賺個百來萬，也不用看別人臉色，圖個安逸，不好嗎？”劉潔鈴不以為然的說道。
秦川想了想，笑道：“好吧，我再考慮一下。”
其實有句話，他在心裏放了許久，只是不想當面說出來。
那就是做不了爆款，要安逸，為什麼出來創業？
按他們兩人的資歷，在遊戲大廠裏面混吃等死，不比出來創業強？
單就劉潔鈴，一個主程序，秦川知道就有幾個遊戲大廠，頭部級別的，找她聊過。
一個月七八萬的薪資要求，完全沒有問題的。
要安逸，其實她就該去大廠里獃著。
何況於她現在的經濟狀況？
看着不太高興走回工位的劉潔鈴，秦川感覺，自己接下來把她踢出公司的陰謀，其實，也是為了她好。
貨拉拉的麵包車在小區門口停了下來，殷小妙推開車門跳了下來，然後是她接過李子軒遞給她的獅頭，兩人笑着走進了小區，迎面就遇着吳蓮走過來，殷小妙遠遠就開口喊她：“蓮姨！”
“蓮姨。”李子軒也笑着跟吳蓮打招呼。
看着他們抱着的碩大獅頭，吳蓮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軒仔啊……嘩，阿妙你抱着這麼大的獅頭，軒仔你不幫她扛着？後生仔要疼老婆啊，哪裏有這樣？叫女孩子擔著這麼大一隻獅頭啊！”
殷小妙笑着說道：“他不懂怎麼拿，沒事，蓮姨，我掂！”
吳蓮這時走到跟前，左右張望了一下沒有什麼人，就壓低了聲音：“是不是，軒仔的身體不太好？不太舒服啊？有沒有去看看啊？病從淺處醫啊！蓮姨有個表妹的兒子，在三院當醫師，主任醫師啊！我發他名片給你，你加他一下？軒仔，不要畏疾忌醫啊，蓮姨從細看着你大的，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聽着她這話，李子軒笑了起來，走到邊上小區的空地，在地上做了幾個腳不沾地的俄式掌上壓，又做了個托馬斯全旋，跳起來拍拍手上塵土：“蓮姨，你別聽我媽亂講，你看我似是有事？我不過是不肯喝斑砂涼茶罷了。“
“軒仔好勁！“吳蓮悻悻地稱讚了兩句，然後便籍故走了。
當回到家裏，聽著兒子和媳婦述說在樓下跟吳蓮的偶遇，陳慧珊氣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仆街大波蓮！佢先有病！”然後在居委會和社區、樓下小區里，出了名好脾氣的陳慧珊，在家裏叉着腰至少罵了三分鐘的粵語俚語粗口髒話，完全不帶重樣的。
要不是李進提前下班回來，殷小妙估計婆婆還能無限連招繼續下去。
“六叔過來廣州看病。”李進介紹着跟着他一起回家的老頭，這是他四會老家的親戚。
而那兩個年輕人，就是陪着六叔的後輩。
“嘩，家嫂啊，軒仔還會舞獅啊？”六叔看着扛起獅頭的殷小妙，這麼問道。
殷小妙笑了起來：“我會！叔公，我食過夜粥！”
看着她把獅頭扛進房間裏，六叔不以為然大聲對李進說道：“家嫂都很有本事噢，如果在鄉下，女人，屋企又不是吃不起飯，舒舒服服帶兒子做做家務不好嗎？舞咩獅啊！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