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道士

“我就把那天的事說了一遍，他們兩個相互看了一眼，趕屍匠說：“這位兄弟，我也算是道家人，要不這樣，我跟你回家看看順便安慰一下家裏婆婆，你看行不行？”我當時也不知怎麼想的猶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可能是覺得那個趕屍匠不像壞人吧，趕屍匠和榜阿紗嘀咕了幾句就跟我出門了。趕屍匠走在前面，讓我跟着他身後三尺遠，他右手拿着一把桃木劍左手掐着訣，嘴裏還念念有詞的在前面走，我指引着他一路到了我家，里阿正在門口四處張望，看我帶着人回來了顧不得別的就先問找到小猛了嗎，我說找到了在榜阿紗家睡覺呢，里阿聽了就急了：“怎麼在那個草鬼婆家睡覺？你怎麼不把他抱回來？”這時趕屍匠抬頭看着門上的那道符沉吟不語，聽到里阿的話才低下頭思索了一下，和氣的跟里阿說：“這位阿媽，這個寨子這幾天不太平，你們家其實沒有進什麼鬼，這個符是想對付外來的鬼並非驅除你家原有的鬼，所以你家目前是沒事的，你孫子正在榜阿紗家裏睡覺，現在天色太晚了把他抱回來我怕路上不安全，萬一被傷到就不好了，要是不放心就讓大哥跟着去榜阿紗家陪孩子一晚，明天太陽出來就可以回來了，好不好？”里阿沒有辦法，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小聲叮囑我在榜阿紗家裏千萬不要吃喝東西，然後進屋取來一個熟鴨蛋和一枚銀針，悄悄告訴我明天出門前把銀針插在鴨蛋上，然後含在嘴裏回家，我其實不是很信蠱的，因為從小就聽說蠱有多厲害但從來沒見過，在貴陽住了十多年也知道這些東西大多是迷信，就是那天看到趕屍匠趕屍我也不是太相信，好多網上說的趕屍是用竹桿、人背着等等說法很多，總之就是為了混口飯吃裝神弄鬼運送屍體的，但為了安慰里阿我就拿着了。

和趕屍匠往回走，他還是讓我在三尺以外跟着他，這次他走得有些慢，好像發現什麼東西了，所以腳步猶猶豫豫的，走出寨口離着榜阿紗的房子還有幾十米了，他忽然站住了，然後向後擺手示意我後退我趕緊往後走了幾步，前面路燈下走過來一個人，是那個道士，他還是那天的打扮，手裏的拂塵甩了一下抱在懷裏，臉上很和氣的笑着對趕屍匠說：“真實有緣啊，你不在湘西老實待着，跑來苗寨害人，真以為沒人治得了你嗎？”

我聽了心裏就有些嘀咕，這時趕屍匠忽然低聲喊了一句什麼，然後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張符，右手比劃了幾下嘴裏還念着什麼東西，一揮手就向道士扔了出去，按說幾張紙不了可能扔十多米這麼遠，但那道符筆直的飛向道士，在離着道士不遠的地方忽然就燒了起來化為灰燼，然後四周就開始起風了，很冷的風，打着旋的圍着道士轉，然後從裏面傳來了一陣陣怪聲，鬼哭狼嚎的，我這時候有些害怕了，四周張望着找地方想躲一躲，趕屍匠似乎能看到我的動靜，轉身沖我喊着：“不要亂動，”我看到他的臉一片黑色，猙獰怪異的像個鬼一樣，我把嚇住了，我一動不敢動，這時候就聽那個道士說到：“歪門邪道還想驅鬼害人，一個小小的馭鬼符驅使的孤魂野鬼也敢拿出來現眼，可笑！”然後他晃動拂塵，從身後抽出了一把桃木劍，左手掐了個訣在劍上一抹，那把劍就開始發光，一種白光，他把劍舞動了幾下嘴裏念着什麼然後喊了一聲“破1”四周的風頓時就亂了，劍上的白光越來越亮，四周的風幾秒鐘的時間就忽然消散了，從後面看不到趕屍匠的臉色，估計不會很好看，這時候道士說到：“你把東西留下，

我不難為你，否則今天你討不了好，誰都救不了你，”剛說完從遠處有人接話：“是嗎？我倒想試試你有多大法力能說出這種大話，”我聽得出這是榜阿紗的聲音，人還沒有出來，地上忽然變黑了，像是地面上流淌過來一片黑水，那個道士忽然吃驚的看着那灘不斷流過來的水，喊道：“你瘋了？不但敢動洞裏的東西，還敢使用它，你不怕被反噬而死的痛苦?”

榜阿紗從黑影中陰森森的走了出來，她披散着頭髮赤着腳，手裏拿着一個碗，臉上像是正在被什麼東西撕咬一樣扭曲着實在是很恐怖，嘴裏還流出了黑色的血，咬着牙說：“那是我的事，這裏不歡迎你，再來我一定會殺了你.”道士回頭又看向趕屍匠臉色變了好幾變，最後嘆了口氣說到：“你們非要把邪惡的東西放到世間，這是違犯天條的，我也是為了你們好，也罷，都好自為之吧，後面那個人我不許你們傷害他們父子，否則不死不休，”然後轉身繞過地上的黑水就走了。趕屍匠趕緊走向榜阿紗，說道：“你怎麼敢輕易使用它？你會死的。”榜阿紗沒理他眼睛開始死死地盯着我，趕屍匠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也慢慢轉過身來，兩個人的臉色陰沉的嚇人，似乎有些拿不準怎麼處理我，我嚇得有點哆嗦了，剛想說話，忽然趕屍匠沖我一招手，我就暈倒了，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

老楊喝了口水，抬頭看了看時間：“先吃飯吧，到點了，”起身就要去做飯，猴子攔住了他：“老庚，我做吧，你休息休息，看着孩子要緊。”老楊勉強笑了笑：“這次睡著了和上次情況幾乎一樣，其實不是有點發燒我都不會去找小趙，因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早上應該能醒，我倒是不太擔心。”猴子聽了沒再攔他，兩個人一起起身去做飯了。趙玉陽和小刀早就收拾好菜坐下來聽老楊說了，此時倆人坐旁邊喝着茶，趙玉陽奇怪的說：“不對啊，都說榜阿紗是草鬼婆，我從沒見過或聽說話她用蠱害人，什麼趕屍匠和道士也都沒聽說過，這倒不打緊，主要是榜阿紗看起來是個不錯的老婆婆啊，我去給她看病她還抓了只雞非要送給我，我說我不會做，她就殺了做好了送給來給我吃，那味道比飯店裏的炒雞好吃多了，這是幾個月前的事了，我也沒中什麼蠱啊，可聽老楊說的，怎麼跟老巫婆似的？”鄭岩接口問道：“她還住在老房子裏？”

“是的，還住着，昨天我還看到她把羊趕出羊圈，不過這麼一說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她好像這幾天老的厲害，以前看着像七八十的老太太，現在說她一百多也有人信，反正上了七八十的老人就開始看不出年齡了。”

鄭岩倒是對這句話深有體會，爺爺一百多了跟七八十沒啥大區別。

“那我們明天一早先看看孩子能醒嗎，但是醒沒醒都要送到山外去看看，做個全面檢查。”

“我已經跟我爸說了，他租的直升機應該在凱里等着了，我說了明天直接送貴州醫科大附院，我有個老師的師兄在那裏當大夫，託付給他我比較放心。”

鄭岩點了點頭，沉思了一下又問道：“那個榜阿紗平時以什麼為生？”

“她沒有什麼收入來源，自己種了點菜，養了幾頭養和幾口豬，還在山上種了些草藥，我看了看都是不錯的苗葯，這一塊能掙不少錢，我還曾經幫她把葯帶出山去賣了，還有政府的各種補貼和低保，日子過得應該不錯。”

“她在村子裏口碑怎麼樣？”

趙玉陽想了想：“以前的時候人們確定一個女人是草鬼婆以後是又恨又怕的，基本不會有人和她們來往，都怕被害，新中國成立以後尤其是這些年，受各種因素影響草鬼婆急劇減少基本上都絕跡了，但是她們的形象並沒有太大改善，很多老人還是很信草鬼婆的，仍然遠離她們，所以有些草鬼婆都隱瞞着從不讓外人知道，而像榜阿紗這種大家都知道的草鬼婆人緣不會太好了，她平時也不和人交往，最多就是有時候託人買賣些東西，老楊家小猛不知道為什麼就喜歡往她那裏跑，她似乎也挺喜歡小猛，但總的來說她在寨子裏是邊緣人，連住的地方都在寨子外面。”

“不過，”趙玉陽有點奇怪的說道：“根據我接觸的情況來看，她真不像老楊剛才說的那樣陰森森的，”說完他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不應該啊。”

鄭岩默不作聲的低頭思索着整個過程，屋子裏頓時陷入了沉默，老楊和猴子負責做飯非常快，老楊就負責做酸湯魚和土泥鰍，猴子負責做其他炒菜，很快飯菜就都齊了。開始吃飯的時候老楊似乎恢復過來了，不知為什麼他對孩子的蘇醒有了信心，把剩下的一壇酒也打開非要和猴子喝，猴子就陪着他喝光這一壇，剛開始幾個人因為孩子的事有些沉默，但受老楊的感染逐漸的恢復了活力，一會就又有說有笑了。

吃完飯小刀跑去刷碗，幾個人坐在堂屋裏吸煙，老楊繼續剛才的講述：“我是在那個沒人住的房子裏醒來的，二樓很乾凈，小猛在我身邊正好也醒過來，我抱起他好好看了看沒什麼事起身正要開門，趕屍匠從樓上走了下來，看到我們父子點了點頭說：“你們醒了？沒事就可以回去了，”我想起昨晚的事還有些心驚，他看出來了，揮了揮手說：“昨晚的事不要說出去，就是我們兩幫人鬥了鬥法而已，但最好不要跟任何人說，而且那個人善於蠱惑人心，故意說那些話讓你們認為我和榜阿紗是壞人，你不要信了他的話，那是個很壞的道士，”我看小猛沒事就點頭答應了，還沒說話忽然被外面的聲音吵到了，是里阿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正在外面大聲吵鬧，我趕緊拉着小猛出門去看，就見里阿手裏提着家裏切菜的菜刀，身後跟着十來個鄉親，指着榜阿紗的門在哭罵，說榜阿紗下蠱把我們父子害死了，榜阿紗站在自家門口也在指天畫地的回罵，吵得不可開交，里阿幾次提着刀要衝上去都被鄉親攔住了，幾個鄉親還跟榜阿紗好聲好氣的說著好話，讓把我們父子放出來。我看這架勢趕緊抱起小猛跑過去，一邊跑還一邊喊，有鄉親看到了急忙去拉里阿，里阿看到我們父子就趕緊把刀扔地上跑了過來，看我們都沒事才不哭了，可這時候榜阿紗似乎得理了，在門口罵的更厲害，里阿氣不過轉過身又罵上了，我看亂鬨哄的就拜託鄉親把里阿拉回來，然後趕緊回家了。回家我沒有說別的，也是怕里阿擔心，就說昨晚看小猛睡著了我又太累就和他在那裏休息了，沒什麼事，里阿不信，說這麼近也不回來，肯定是被下蠱了，然後又給我和小猛吃喝一些古怪的東西，直到最後看沒事才罷休。”

老楊講完了，喝了口茶說到：“小猛自那以後什麼事都沒有，連病也沒有長而且更健壯了，我也沒什麼事，年初里阿去世了，送葬的時候我在隊伍最後面還看到榜阿紗了，但是從那以後我基本不讓小猛去她那裏了，因為那晚她的樣子太可怕了，跟個惡鬼一樣，我怎麼都想不到看似平常的一個老婆婆會可怕成那樣。不過小猛這次一開始發燒我沒注意，後來發現他睡覺和上次很像也是叫不醒，於是我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他嘴邊有些綠色的痕迹只不過被擦掉了，這應該是榜阿紗給他又喝了草藥了，別的我不敢保證，但榜阿紗喜歡小猛不是裝出來的，我能看得出來，所以她應該不會害小猛。”

趙玉陽聽了趕緊起身去了小猛的卧室，不一會就出來了：“果然喝草藥了，楊大哥不說我還沒有發現，有股草藥味，我試了試脈搏依然很穩定，看來確實沒有什麼害處。”猴子有些奇怪：“聽那個道士的話這個草鬼婆和趕屍匠是壞人，想幹什麼壞事的，因為那個道士畫符保護老庚的家，還警告不許害老庚父子倆，所以他應該是好的而那倆應該是壞的，但怎麼聽起來這個草鬼婆也不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