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章：三月份的落焰，九月份的白塵

「這些年，去哪了？」他又問我。

我講了很多，關於在南村的事。

初到時，初秋時節。天高的不明顯，雲層卻特別薄。

「你喜歡看雲。」他笑着道。

是啊，雲多麼可愛。

見我心思有些重，他別了過頭，看向牆頭的一株野草。

起初我住在村北，後來，就搬到了村南頭的一間竹屋。

我繼續道，這次我講了好久，他也沒在說話。

那年初雪，整整下了三日。三日，天光灰暗，有些冷。不是我在北鎮感受到的那種冷，風吹過，有刺骨的寒氣…

突然我驚覺說錯了什麼，沉默中，我也看向了那株凡草。

草生的環境太崎嶇，周圍只有那一株，別的也只有些石子了。

紅牆碧瓦，一個半人高，來來回回，多的是鳥雀。

見我沉默了許久，他按耐不住，說：「你，這些年過的好嗎？」

嗯？

我不知。

這時，寶華過來，對着他不知說了些什麼。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看向我的眼神似乎要吃了我。

「你，怎麼了？」

......

......

紅霞落滿這人間，成就了絕美之景。北鎮的南門，一隻雄鷹盤桓於此上空，很久。我站在南門之外，默默與之告別，這一刻彷彿一下子就成了絕別。

這時，我的耳畔響起了他的話，「既來之那處，歸之，是必然。」我明白，他是叫我忘了，忘了這人間絕景，忘了南門的雄鷹和北鎮的紅霞。

回憶至前三百年，落塵宮矗立在凰凰之洲，六部七域之間。

三月份的落焰，九月份的白塵，成就了落塵宮的絕景。站在祈願台，就連我的白鶴也不肯離去，痴痴貪戀北鎮的榮華。

一念便墜入凡塵，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初入凡塵，我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我見到了大海，如此遼闊。站在一塊刻着「海角」的巨石旁，我遠遠的望着，不敢靠近。

那一刻，我封印了過往，以為乘着海角的風，就能追到他的船舶。

霞是要落下的，回憶也總是帶着份凄涼，就像這季節。冷冽的冬季，總能遇上炙熱的夏。

數日後，我在北鎮南邊的村落落腳。村口有條小溪，名為留念。聽村裡王大媽說，留念河只是流經村前。

而我想，村前的百里桃花盛開的時候，應該能讓留念多留些時間吧。

後來的日子就是日復一日在田間勞作，直到入了冬。

我離開的時候，南兒留在了他的身邊，小瑾回到了南邊照料。

入冬以後，我身子每況愈下。那晚，我打開包袱，取出了多年未曾用過的銅鏡。銅鏡里，我的眼角的紅痣還是那樣顯目，我摸着那紅痣，不禁想起了那些年的日子。

在落塵宮，三月份的落焰，九月份的白塵，已是仙界奇景。

趁着燭火未滅，我提筆給他寫了封信，信箋上有幾字：一念動凡心，落入紅塵間，既不悔，亦不念。

村口的留念河經過時，我將信箋放在了粉色的花瓣上。有風若吹過，落塵宮的忘情樹，姻緣婆婆的薄本上，定然會留念。

站在村前，我用心火焚化了身，神識回歸虛境。

至此，人間再無留念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