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虞淵之虐
姜漾每隔半月就去幽洞湖查看一番,一切如常。玄玉看了千機的信得知煜可神君下凡成了李軒轅,可是陵城諸事纏身,遺憾沒能去看看這小少爺。
忙完了陵城的大小事務,玄玉四處尋找扶桑,幾個月也沒有找到他的半點下落,只好換個調查方向,先去打聽土神後土的下落,平日裏在招搖山招待一些隱修的神仙果然是件好事,雖然沒打聽到後土的消息,但是有仙人出主意說:“找神仙打聽後土未必有什麼結果,後土很少與神仙交往,倒是凡間山河中的精怪,和後土打的交道更為多些,它們有可能知道後土的下落。
玄玉一番尋訪,找到的幾個精怪都說見都沒見過土神,一時間線索又斷了,連日來四處探尋,身心疲憊又毫無結果,該到哪裏去找扶桑和後土這兩位大神,完全沒有頭緒,心中有些失落。想起好久未見姜漾,索性偷了個閑來到了清虛宮,到了清虛宮適逢姜漾外出,鶴顏接待了玄玉,往日裏玄玉來清虛宮都是悄悄地來,悄悄地走,沒想到鶴顏見到進入清虛宮結界的是玄玉,竟下令讓清虛宮眾弟子都齊齊整整的候在殿外,玄玉沒法子只能擺起公主的架子來,端坐在大殿上看着幾位長老上前引薦清虛宮的優秀弟子,玄玉搜腸刮肚,認認真真的誇讚,“一表人才,前途無量,少年英雄,根骨奇佳”之類話說得多了,自己都會覺得乏,但是看着面前的小弟子們都歡欣鼓舞,玄玉也絲毫不吝嗇她的讚美之詞,不知不覺竟然誇了一個時辰,口乾舌燥,茶杯換了七八次茶,還要掏出各式陵城的珍寶當做見面禮送給優秀弟子們。
一番親切會面結束之後,鶴顏遣散了眾人,將玄玉迎進自己的“棋室”,說是棋室,鶴顏並不喜好下棋,只是喜歡打磨棋子而已,各式棋子裝滿了幾籮筐,擺在棋室的角落,房間中央的棋盤上只有黑子,沒有白子。鶴顏招呼玄玉坐下,“來下一盤無間棋,看看我這棋子手感如何。”玄玉應聲坐了下來,落第一顆子,玄玉用術法在自己的棋子上做了記號,鶴顏出手消了記號,彈了一下玄玉的頭:“你這丫頭,不許作弊。”
玄玉只好老老實實的下棋,想要記住的自己的棋子分不得心,一盤棋下來,雙方在棋局之中擊、刺、斬、焚,出局棋子皆被損毀,竟是雙方各剩三子,打了個平局。玄玉揉了揉太陽穴說道:“這一局棋下得太累,非但沒分出個輸贏,還浪費了許多上好的棋子,這無間棋局只能在你這裏玩玩,若是我的棋子這樣毀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鶴顏指了指牆角的籮筐,“棋子我這裏多得很,缺的是會下棋的人,漾兒總是贏我,我不愛和他玩兒,至於這清虛宮裏其他人,聰明的長老弟子都不敢贏我,那些笨的,連自己的棋子都記不清,甚是無趣,和你倒是棋逢對手,下得痛快。”
玄玉將剩下的三顆棋子裝進了自己的袖袋,喝了口茶,說道:“陪老人家下了棋,也見了弟子,現在該告訴我,漾兒哥哥去哪兒了?”
鶴顏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說道:“前幾日雲夢的幾個小徒弟在幽洞湖附近修習,被一個叫孰湖的精怪抓住關了起來,傳了信到清虛宮,姜漾和辛清正是外出去解救他們。”
玄玉聽了立刻放下茶杯,“這叫孰湖的精怪厲害得很,之前聽尋訪的精怪提起,土神對孰湖青眼有加,我正想着這孰湖平日裏難得一見,要找後土,先找到孰湖也是個路子,沒想到今日這就送上門來了。”
找孰湖不容易,找到姜漾卻是十分簡單,玄玉拜別了鶴顏,尋着姜漾的神跡很快就來到了孰湖的洞府,遠遠地就聽見辛清正在那裏破口大罵:“我管你是什麼厲害精怪,若是不將我的徒弟們安全的送出來,我今日便砸了你這洞府,與你拼個你死我活!”辛清說完施法試圖打開洞口,可是洞口的巨石上佈滿了封印,紋絲未動。氣得辛清甩了甩寬大的衣袖,衝著洞口吼道:“躲在洞裏連大氣都不敢出,好歹是天地孕育出來的山中精怪,竟是這麼慫!只要你放我的徒兒們出來,我饒你不死!若是你吃了我的徒弟,就算山崩地裂我也死守着洞口,絕不留你性命。”
姜漾只是站在一旁不做聲,見玄玉來了,辛清不再咒罵,那孰湖也感應到了玄玉的到來,洞口隱隱傳來孰湖的聲音:“想要救他們,去崦嵫山下的虞淵將那妖女趕走,待我回了崦嵫山,自然放了他們。”
“如今的精怪都如此精明了?竟然學會了講條件。”玄玉正想和這孰湖講條件,沒想到它先開了口,玄玉心中竊喜,對着洞口大聲說:“辛清的徒弟自然是辛清救,我們不過是來看辛清的笑話,看看他的徒弟到底有多丟他的臉。不過以辛清的本事,也未必斗得過什麼妖女,我是天族玄玉公主,陵城神君,不如你來和我講條件,你帶我找到後土,我將你那崦嵫山上上下下好好地清理一番。至於辛清和他的徒弟,你別餓着他們,等你回去了崦嵫山就將他們放了,如何?”
聽了玄玉的話,洞口封印泛光,孰湖終於現了身,馬身鳥翅,人面蛇尾,氣勢絲毫不輸天宮那些神獸,二話沒說就答應了玄玉的條件,還向玄玉屈膝行了一禮。
玄玉一眼便看中了這精怪,心中有了計較。辛清見孰湖現身,想要動手上去替徒弟們雪恥,姜漾制止了他,“我們對孰湖一無所知,也不知道你的徒弟們到底是不是被它藏在這裏,還是小心為妙。玄玉會救他們的!”
一行人和孰湖去了崦嵫山,山下的虞淵是一處極美的所在,日落之時,金烏將這崦嵫山映照金紅一片,倒映在虞淵之中,美不勝收。“現在不是日落之時,可這虞淵和崦嵫山仍是一片金紅色,山上的金紅色竟是虞淵之中的金光射出水面,照在山上的。”玄玉發現了這裏的古怪,正要動手,姜漾搶先一步施了個法訣,虞淵裏揚起巨浪,一條黑龍從虞淵中騰飛而起,隨即幻化成人形,竟是舟姬。
“玄玉公主,你不在陵城好好獃着,到這崦嵫山做什麼?”舟姬一改往日素雅的裝扮,黑色的長裙裙擺是跳動的火焰,一雙眼睛盯着玄玉,看上去陰冷至極。
“自然是為你而來,你霸佔了孰湖的崦嵫山,把這裏當成了你的溫柔鄉嗎?怎麼不見你那夫婿赤焰金龍。”玄玉對舟姬說完,看了看姜漾小聲說:“沒想到這裏的妖女竟是舟姬,頗為麻煩”。
舟姬聽了玄玉的番話,仰頭大笑起來,我的夫婿?我的夫婿自然是要和我在一處,這照在崦嵫山的赤焰之光便是我那夫婿所為了!我就喜歡這崦嵫山的一片金紅色,希望時時都見,做為我的夫君,自然要好好寵我,我喜歡的,他就得給我,不過,我也體諒夫君的辛苦,等到金烏來了,也就用不着他照亮這崦嵫山,他今日就可以休息了。”
孰湖見到舟姬發出了怒吼,示意玄玉馬上出手對付舟姬,玄玉見到如今的舟姬身上戾氣遠遠蓋過了龍族的仙氣,也是十分失望,話不多說祭出龍鱗杖向舟姬刺去,舟姬見到龍鱗杖,眼神里閃過一絲光芒,慌張迎戰。
舟姬法力不及玄玉,幾個回合下來就已經力不從心,見龍鱗杖刺向自己,一時恍神眼前浮現出玄勿死在龍鱗杖下的畫面,竟硬生生的接了一杖,幸好龍鱗杖是老龍王的法器,對舟姬也有分情義,舟姬重傷未死,化作龍身飛入雲中逃走了。
玄玉一行潛入虞淵,虞淵和普通的湖泊相比十分深遠,是龍族隱秘的禁地之一,那赤焰金龍被鎖在虞淵中央的神台上,神識受損,意識不清,滿身儘是鞭打凌虐的傷痕。玄玉忽的想起天宮盛宴那日,月老和夜遊神所講龍族公主逼死丈夫的事情,和舟姬所為如出一轍。
姜漾拿出了清虛宮的神丹給赤焰金龍服下,又渡了真氣給赤焰金龍,他才清醒過來,辛清和玄玉動手解開了他身上的寒鎖,辛清看着赤焰金龍的慘狀,嘆了口氣說:“這舟姬是個欺軟怕硬的龍女,當年若是嫁到天宮,看她敢如此對待煜可神君?”
赤焰金龍嘴角浮現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來,搖了搖頭,“這神台是幽冥之地的一處入口,能打開的只有我和土神後土,土神早有交待,非他命令,不得開啟,舟姬虐我至此,不過是為了逼我打開這處入口。”
“你們是夫妻啊!”聽到玄玉如此感嘆。赤焰金龍低頭苦笑,“反覆之水,收之實難,舟姬,從未當我是丈夫,成親之後,她便外出遊歷,我們還相安無事,後來她瘋了一樣找到我要我打開幽冥之地的入口,我沒有答應。我和土神是莫逆之交,他信任我,將此入口交由我守護,我怎能背叛與他。舟姬怕我給後土報信,就施計將我捆在這神台之上,將我視為龍族的叛徒,日日折磨。”
赤焰金龍臉色蒼白,目光無神。孰湖見了赤焰金龍,俯身趴在他身邊,發出嗚嗚的悲咽。
赤焰金龍用足了力氣把手放在孰湖的頭上,“與你做了這麼多年的鄰居,當真有些捨不得你,日後你便只在崦嵫山上住,我不在了,這虞淵你也不要再來,不管有什麼動靜你都不要下來看,記住了么?”
孰湖眼睛裏都是淚水,低吼了一聲,站起身對玄玉說,“你們拿着這塊山石,對着洞口念石頭上的咒,那些勇士自然就能走出洞府內的迷魂陣。玄玉公主,你要見後土就在這裏等着,他早晚要來的。”
說罷孰湖就要離開,玄玉一把拉住它的尾巴,將他拉了過來,“我和你講好的條件是帶我去見後土,你竟敢讓我在這裏等他。”
孰湖自知理虧,也不言語,他只是一個精怪,怎能說見土神就見土神。玄玉倒也不為難它,只讓孰湖和她承諾,他日若玄玉需要幫助,孰湖必當義不容辭。
赤焰金龍自知元神受損,時日無多,在神台上給土神留了一封密信,只有土神才能看得見,隨即祭出自己的元神再次封印了這個入口,竟沒留半句遺言。自虞淵之中,紅光萬丈破水而出,剛好是金烏到來之時。
辛清急着回去救他的徒弟們,只剩下姜漾和玄玉並肩立在虞淵之上,看着金烏將虞淵上的雲彩染上了熱情又嬌羞的紅色,連同崦嵫山和虞淵都籠罩在這一片金紅之中,玄玉輕輕將頭倚在姜漾的肩膀。
“不知你我在這洪荒之中,命運又當如何?”姜漾低聲呢喃了一句,玄玉沒有聽清他說的話“漾兒哥哥,你在說什麼?”
姜漾笑笑:“我說我們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