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會被當成變態吧
就這麼在黃軒的絮絮叨叨,與周圍能殺人的目光中,待了約莫一刻鐘,隨後便有一名侍女盈盈的走過來對我說道:“素衣姑娘已經備好了酒菜,請公子隨奴婢移步雅閣吧。”
我點了點頭,便跟在她的身後向船外走去。臨走時黃軒還衝我擠眉弄眼,一臉的猥瑣,眾人的罵聲也在我身後此起彼伏。
跟着侍女穿過甲板,踏上舳艫來到了另一艘畫船上,比起先前的那艘主船,這裏雖沒了喧囂的人聲與晃眼的燈火,但多了幾分雅緻與安寧,偌大的甲板上只有一間罩着綵綢的船閣,隨着微晃得湖水輕輕起伏。
侍女將我領到了船閣的木門前,對我做了個請的姿勢后,便掩嘴笑着離開了。
我站在木門前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想要藉此平復一下有些緊張的心情。
‘叩!叩!’
我站在門前輕敲了兩下,喊了一聲叨擾。
“公子無須多禮,請進便是。”
得到船閣主人的回答后,我才將雙手推向那扇木門。伴隨着‘吱呀~’的聲音,屋裏的一切逐漸在眼前展現開來。
沒有絲毫的奢華可言,一切古樸的彷彿畫中世界,客桌邊燃燒的香爐升起陣陣青煙,淡雅的桂花香氣縈繞了整個房間。
靠窗的地方橫卧了一張木床,紅枕白簾,平鋪有序。正中的空地上無非一桌一琴,簡單卻不覺突兀,反倒是床邊的手架上,書本堆砌的滿滿當當。讓看慣了家裏破磚爛瓦的我,驚嘆連連。
素衣姑娘看我環視四周,張着嘴一副驚奇的樣子,掩面輕笑了一聲。
我聽到笑聲后才自覺失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赧然地笑了笑,面容略顯尷尬。
“公子請坐,無需拘謹。”素衣姑娘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我坐下。
我還了一禮后便在她對面的蒲團上盤腿坐好。
眼前的玉杯已經斟滿了美酒,擺放的糕點看起來誘人可口,想起今天除了中午吃了點醬牛肉外,到現在還是粒米未進。
雖有佳肴在前,但礙於臉面卻又不好先用,便看着桌上的糕點愈發入神。
‘咕~~嗚~~’突兀的聲音驟然響起,素衣姑娘訝異的看了我一眼,突然‘嗤’的一下笑出了聲,我連忙捂住了肚子,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心裏暗罵道:丫的早不叫晚不叫,偏偏現在叫,這尼瑪算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許是覺得自己笑出聲有些失態,素衣姑娘連忙調整了一下身姿,雖然正身對着我,但語氣中卻還是難掩笑意的說道:“是素衣疏忽了,想來公子方才一直獨飲,此刻腹中必然無物,若是不嫌棄的話,請公子品嘗一下吧。”
大概是怕我不好意思,素衣姑娘說完后,便先用筷子夾了一塊糕點放在手邊的青碟上,又微微起身夾了一塊放在了我面前的玉碗裏。
看到素衣姑娘用手托着碟子,小口的咬着糕點,我也就放下了拘謹。
伸手抓起面前的棗糕便往嘴裏送去。細膩柔滑,入口即化,還沒待品出更深的味道,便已進了五穀輪迴地。
眼下我餓得已經前胸貼後背了,加之又得了素衣姑娘的默許,哪還顧得上什麼行為舉止,大手一伸便往盛糕點的盤子抓去。
其實這真不能怪我,我從小吃慣了粗茶淡飯,哪裏見過什麼精緻佐餐,方才乍一接觸下,整個味蕾都被那種滑膩的口感帶動起來,加上我現在又是腹中空空,飢餓難耐的時候,自然的就吃得有些急了。
五六塊糕點下肚,卻只是將將彌補了飢餓感,距離吃飽還是遠遠不夠的,但盤子裏的糕點已經讓我吃光了。我抬頭看了看素衣姑娘,她手裏的糕點卻連一半都還沒有吃掉。
“抱歉了姑娘,剛剛太餓了,一不留神就吃的有點多了,你不會介意吧?”想起剛剛自己狼吞虎咽的樣子,我有些臉紅的摸了摸頭說道。
也許是見了我的吃相后,實在憋不住了,素衣姑娘放下筷子上夾着的糕點,一邊說著失禮,一邊不停哧哧的笑了起來,我讓她笑得有些害臊,便有些尷尬的使勁抓了抓頭。
等到笑夠了,素衣姑娘才開口道:“公子當真是個趣人,素衣還從未見過有人如公子這般豁達不羈,真是有趣!”
“嗨,讓姑娘見笑了,其實是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不自覺便有些失了禮,哪是什麼有趣啊。”我略顯窘迫的回答她。
素衣姑娘聽罷便斂了斂衣裝,起身給我添滿酒杯。
然後徐徐開口問道:“不知公子年紀幾何,是否婚配了?我觀公子的詩情感豐富,閨怨之情躍然紙上,若非有刻骨的經歷,怕是難以寫出這種好詩。想來是已有良妻,卻聚少離多吧。”
“在下虛度年華十之有九,婚配倒是未曾有過,至於刻骨的經歷。。。。。。”
說到這裏,腦海中又浮現出了今天雲姨拒絕我的樣子,雲姨臉上那劃出的淚痕,歷歷在目,臉上那灼熱的痛感,依然未散。
想起雲姨堅定的話語,心裏越發酸楚,抓過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烈酒入喉,心中卻感覺愈發寒冷。
素衣姑娘見我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又在神色有些黯然的自斟自飲,料想是戳到了我的痛處,趕忙欠身行禮道:
“是素衣唐突了,冒然問了公子這些問題,若是有得罪公子的地方,還請公子見諒。”
我沖她擺了擺手說道;“素衣姑娘誤會了,此事與你無關,只不過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些往事,暗自神傷罷了。倒是我嚇到了姑娘,還請姑娘勿怪。”
“不敢,公子言重了。”她輕聲答道。
我與素衣姑娘二人相對而坐,良久靜默無語,也許是氣氛有些壓抑,素衣姑娘率先開口問道:“公子才思敏捷,談吐不凡,但衣衫樸素不似大家紈絝,不知公子現在何處高就?”
“才思敏捷當不得,不過是粗通文墨而已。現在仗着身上有把子力氣,在店裏當個苦力小夥計罷了。”我苦笑着回答她。
興許是我的回答有些讓她意外,她有些不解的問我:“以公子的才華我滿以為是讀書人,怎麼會甘願屈身當個夥計呢?莫非公子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我搖了搖頭,輕咂了一口酒,悠悠的說道:
“難言之隱倒是談不上,只不過我從小無母,年少失父,一個人孤零零地過慣了,除了一點淺顯的文章,粗陋的功夫之外,實在是再沒什麼上得檯面的本事了,況且我這人生性愚笨,事事不懂得變通,除了我一個長輩跟黃軒處處包容我之外,並不受他人多少待見,所以虛活了這麼大,還是一事無成,讓姑娘見笑了。”
素衣姑娘聽完搖了搖頭,起身給我添滿酒杯,緩緩開口道:“公子過於菲薄自己了,素衣雖不敢說閱歷豐富,但形形色色的人也見的多了,像公子這種心性不羈之人,着實少見。若是公子肯去考取功名,想來必然也能儒史留名,當夥計實在有些委屈公子了。”
看她這麼看的得起我,倒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加上酒勁也慢慢返了上來,一時之間便有些打開了話匣子。
“承蒙姑娘看的起我,雖然我懂一點文墨之道,也曾想過要考取功名,以後讓在意的人能享盡榮華,但其實我內心裏,還是想要走一條截然相反的路。”
“奧?不知公子可否願意將心中所想,說來與素衣聽聽呢?”
“我想按轡執鐙,握鞭持槍,率我大殷的男兒,西去邊陲蠻荒之地,守衛疆土,震懾蠻族。願持利劍金戈陷馬衝鋒,即便最後裹屍而還,也不算負了我這顆年少頭顱,長風千里,破浪而行,大丈夫當以家國之情,懷於心中,方能不虛此世,不負年華!”
我越說越激動,手腳開始不自覺的擺動起來,模樣似癲若狂。
這本就是我從小的夢想,平素里雲姨只要我好好讀書,黃軒又對這些事情渾然不懂,所以我都不曾對人提起過。這也導致在他們眼裏,我只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少年,壓根想不到我心中會有這種念頭。
如今我受到雲姨那件事的打擊,又喝多了酒,面對着素衣姑娘的一再詢問,只覺得不吐不快,這才趁着酒勁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長風千里,破浪而行嗎。。。”
看到她有些出神地嘀咕,我連忙正襟危坐,歉意的說道:“在下一時失了智,亂說些胡話,沒有嚇到姑娘吧?”
素衣姑娘搖了搖頭,試探性的問道:“公子胸懷大志,素衣很是佩服,只是聽公子方才所說,莫非公子除了文采,在武藝一道上也頗有些研究嗎?”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她:“說來不怕姑娘笑話,我自小便鍛筋磨骨,比起讀書來,倒是在練武上花費的時間更多,平日裏用枝做劍,用棍當槍,也勉勉強強算的上是有一身功夫,可惜到現在空有滿腔的抱負,卻找不到可以施展的地方。。。”
越說越煩悶,想想自己如今已經快二十歲了,周圍同年紀的人,已經或成家或立業,而自己到現在卻還是渾渾噩噩的,沒有任何成就不說,連最在意的人都拒絕了自己,越想越覺可悲。
想罷我有些鬱悶的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又自顧自的添上,一連飲盡三杯后,才稍稍平靜了下來。
素衣姑娘見我又開始自斟自飲,便輕聲安慰我道:“公子無需神傷,我想以公子的本事,以後定然會大放異彩的,何須急於一時。況且古語曾云:未需相料理,大器晚成多。想來公子日後也是定然不差的。”
我感激地看了看她,舉杯敬道:“多謝姑娘,這杯酒我敬你,借姑娘吉言,以後若是真能功成名就,定然不會忘了姑娘的恩情。”
“公子無須客氣,這杯我敬公子,願公子能早日實現胸中抱負,素衣滿飲此杯!”素衣姑娘起身敬道。
說完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也趕忙起身,遙舉了一下銀杯后,便飲盡手中的酒,然後重新坐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素衣姑娘不勝酒力的原因,她在坐下的時候身形突然有些微晃,似要摔倒,我見狀便趕忙起身扶住了她的手腕。
入手處一片滑膩,溫暖中又帶着几絲冰涼,質若無骨。先前我倆之間總是隔着不小的距離,此刻因為怕她摔倒,情急之下扶住了她,便不免貼得有些近了。
許是她真的有些醉了,微眯的雙眼變得有些朦朧,輕啟的檀口中,吐出的氣息混雜着酒香,如蘭如梔。一陣陣的撲在我的臉上又暖又濕。
鬢邊垂下來的一縷青絲,因為汗水的原因斜粘在了眼角邊,這讓她原本出塵的容顏,平添了一股撩人的嫵媚。
隨着呼吸的越來越沉重,我重重的吞咽了一下,頭腦變得有些發昏,身體變得有些發熱,下身像每天早上一樣,莫名的起了異樣。
這一變故嚇得我渾身一激靈,趕忙撤開了扶着她的手,彎着腰試圖掩蓋我下面尷尬的樣子。
素衣姑娘也驚覺失態,連忙站直身子,慌亂的理了理頭髮,低着頭滿臉通紅的說道:
“多謝公子,素衣酒量不好漏了醜態,讓公子見笑了。”
“無妨,倒是我冒然唐突了姑娘,還請姑娘勿要怪罪。”我滿臉狼狽的說道。
素衣姑娘赧然一笑,示意我不用在意,又邀我坐下后,才長吁了一口氣,將兩人的酒杯都重新添滿。
我因為剛才的尷尬場面,到現在還滿臉紅熱的回不過神來,回想起方才那滿手的細膩,竟有些出神。
畢竟對於我這個活了快二十年,還沒有接觸過女人的窮小子來說,這帶給我的衝擊太大了。
不知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想着想着,我竟然將扶住素衣姑娘的那隻手抬了起來,鬼使神差般的放在鼻子上聞了一下,滿鼻的清香瞬間湧入大腦。
‘靠!慈落你丫的是不是傻子,在素衣姑娘面前做出這種舉動,會被當成變態的,你不是鎮上的五好青年嗎!?不是自詡坐懷不亂的硬漢嗎!?雖然現在是很硬了沒錯,但那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不好!現在這個樣子,跟鐵蛋家裏養的那條見人就撲的大黃有什麼區別!完了完了,這下真的糗大了~’
意識到失態的我這才猛然這樣想道,便急忙放下了胳膊,一時間想死的心都有了,不好意思的稍稍抬頭看向素衣姑娘,希望她並沒有察覺到我剛才的猥瑣舉動。
但顯然事與願違,素衣姑娘明顯是看到了我剛才的醜態,雙臉泛紅。見我抬眼看向了她,趕忙將頭低了下去,連跟我對視都不敢。
‘果然。。。素衣姑娘看到了啊~~,爹啊!你兒子今天可能要投河自盡了,你要是還想再見我一面,就趕緊回來吧,我下賤,我對不起慈家的列祖列宗,對不起雲姨,對不起素衣姑娘,對不起二丫,對不起大黃。別了~~~我的青春,別了~~~我的將軍夢。’我一邊想一邊偷偷擦了擦眼角。
或許是受不了尷尬的氣氛,也或許是見我這幅樣子於心不忍,素衣姑娘清咳了一聲說道:“你。。。你還好吧公子?是不是屋裏太悶了,要不我陪公子出去透透氣吧。”
“奧...啊?嗯?好好好!那就出去透透氣吧。”我聽到素衣姑娘的話后慌亂的回答她。
得到我的肯定答覆后,素衣姑娘起身斂了斂衣裝,對我做了一個請的架勢,我也趕忙平復了一下心情,站起身來同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素衣姑娘見狀便笑着從我身邊走過,輕輕推開了閣門,示意我先出去。
我也就不再推辭,快步往門外走去,經過素衣姑娘身旁的時候,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素衣姑娘趁我經過時,有意無意的瞅了我下肢一眼,雖然懷疑自己看錯了,但看到素衣姑娘漲得通紅的臉,又讓我覺得不是錯覺。
我心想:‘沒道理啊,我都已經壓制的這麼好了,怎麼還可能出醜呢?一定是我看錯了,不管了,先出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