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飛來橫禍
酒半酣,人微醉,搖曳的燭光明亮的有些耀眼,越來越急促的箏聲本似萬馬千軍馳騁奔騰,卻臾然之間如清水入泉,戛然而止。玉手一收,唯留琴韻繞堂不絕。風過窗楣,輕拂起素衣的袖擺,讓她更添仙資。
“好!當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素衣姑娘藝貌雙絕,不愧有第一清倌人之稱!當浮一大白!
“對對對!當浮一大白,大白!”
周圍的喝彩聲跟諂媚聲此起彼伏,楚楚衣冠的眾人臉上透露着癲狂,連我旁邊的黃軒都端着酒杯激動地吆喝。
反觀琴前的素衣姑娘,此時卻緩緩站起,微微欠身同堂下的賓客見了一禮,朱唇輕啟間,恰如銀鈴入耳:“承蒙各位老爺公子厚愛,素衣此番獻醜了。”
“再來一曲!再來一曲!素衣姑娘的琴聲讓人聽了欲罷不能,在下願出五十兩白銀,請素衣姑娘再彈一曲!”
“五十兩怎麼夠,我出一百兩!”
“我出五百兩!請素衣姑娘跟我入室一敘!”
“靠!你特么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跟你丫的騾子一樣,都知道素衣姑娘賣藝不賣身,你是來找茬的吧!”
“別理他素衣姑娘,我出一千兩,只要素衣姑娘能與我共飲一杯就好!”
聽着周圍越來越離譜的喊價,我越發搞不明白這些富人的想法了,別說一千兩,就是五十兩也夠我花好幾年了。
我疑惑的盯着素衣姑娘的方向,心想同樣都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長的好看就真的這麼受追捧嗎?
不過就目前看來,可能還真就是這樣,畢竟誰不喜歡美人呢?看着就讓人心曠神怡,也難怪這些富人會嗅之如蜜,聚之如蟻了。
看着越來越亂的堂下,門邊的老鴇趕忙跑了上去,站在素衣身旁。
一隻手搖着圓扇,一隻手衝著下面擺了擺,滿臉媚笑着說道:“哎呦~各位老爺稍安勿躁,一會兒素衣還要唱曲兒呢,看把各位老爺急躁的,今兒個還是老規矩,哪位老爺公子願意把佳作拿上來給我們素衣品鑒品鑒呢?”
“這又是搞哪一出啊胖子,怎麼來個青樓還要自己寫文章啊?”聽到老鴇說要遞交文章,我一臉疑惑地問道黃軒。
“慈兄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添香坊啊跟別處不同,雖說也唱幾首俗曲兒,但那都是其他清倌兒唱的,這素衣姑娘唱曲兒有個習慣,就是你得現作,如果沒有中意的,那就隨便再唱些俗曲兒,聽說這素衣姑娘眼界頗高,至今還沒哪個人的作品能入了她的眼呢,連鎮上的林大才子都鎩羽而歸。”黃軒一邊說一邊在紙上刷刷的寫着什麼東西。
我看了他一眼說:“我去,你丫不會也在寫吧,別特么丟人了,你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嘛,寫的那爛東西狗屁不通,省省吧。”
黃軒有些尷尬的笑着回答我:“哈哈,雖然比起慈兄是差了那麼點,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為搏佳人一笑,總要試試嘛,嘿嘿,獻醜獻醜”。
見他興緻這麼高的樣子,我也懶得理他,看着周圍一群人都在低頭苦思,不禁覺得好笑。
我瞥了一眼旁邊奮筆疾書的黃軒,將擺在面前的紙筆推向一邊后,便自斟自飲起來。
寫詩這種事哪有喝酒來得痛快嘛,搞不懂。
興許是我仰頭飲酒的姿態,與周圍俯身疾書的眾人顯得有些差異,素衣姑娘微微瞥了我一眼,見我正在看她,便輕輕頷首,展顏一笑,眼角的笑意與輕抿的朱唇讓我心神一盪,斜垂的雲鬟更添嫵媚。
真是個能魅惑人心的尤物啊!我連忙灌了一口酒將頭撇向了一邊,心想再看下去怕是要心神失守。
再次斟滿酒杯的時候,人群中已經有位公子哥蹦了起來,高聲喝道;“素衣仙子我寫好了,還請仙子品鑒品鑒!”
素衣姑娘聽罷微微頷首,示意他念出來。
隨後公子哥便咳了一聲,搖頭晃腦的的吟誦起來:“素衣素衣你真美,好似天上一荷花。忽然掉下凡間來,我是其上一蛤蟆。”
‘噗’!我聽到他念完后,一口酒沒忍住噴了出來。
滿以為看他的打扮多少有點墨水,聽了他那狗屁不通的‘詩文’后,才覺得自己對這些紈絝太高看了,除了滿紙的瞎編亂造外,其中還夾雜帶着隱晦的色心,把素衣形容成荷花,自己形容成趴在上面的蛤蟆,呸!真下賤。
估計素衣姑娘也聽出來了,兩頰微紅,用袖擺半掩玉容,開口笑道:“公子的詩趣味橫生,尤其是最後的自比,更是讓人佩服公子的性格獨特,只是還稍需潤色,希望下次有機會再拜讀公子的佳作吧”。
看到素衣姑娘委婉地拒絕,公子哥頹廢的重新坐了下去,聽着周圍的鬨笑聲,臉變得跟個苦瓜一樣。
這時旁邊的黃軒忽然把筆往硯台上重重一拍,撇過頭來笑嘻嘻的說道:“完成了慈兄,這可是我到目前為止最滿意的作品,你就等着瞧好吧!”。說完便站起身來示意自己寫完了。
“咳咳!素衣姑娘,小生黃軒者也,平時專愛工讀四書五經,不愛喝酒遛鳥兒,獨獨喜歡吟詩作賦也,在下不才,小作一首還請素衣姑娘品評品評。”
看着黃軒在一邊搖頭晃腦,滿嘴之乎者也的瞎扯,我真特么想一腳踢死這個死胖子,此時坐在他的旁邊,讓我有種想撞牆的衝動,只能把頭埋進雙手裏,希望沒人注意到我。
然而更特么離譜的是,隔壁桌的客人還嘀咕道:“嘖嘖嘖,看這小子談吐不凡,想來文采不差啊!”。
“談吐不凡你老母啊,這貨有多少東西我還不清楚嘛!一會肯定又要出醜相。你們看不到我~你們看不到我~”我心裏一邊想着一邊把頭埋得更深了。
“公子客氣了,品評談不上,一起研討一下罷了,既然公子如此有信心,便請公子吟誦佳作,素衣洗耳恭聽。”素衣姑娘對着黃軒頷首道。
“那在下就獻醜了!咳咳。”
“黃家有子叫黃軒,我爹掙錢我花錢。家裏沃土千千畝,打死我也不種田。”
“。。。。。。”
“哈哈哈!好詩好詩啊!老子要是有你這麼一個兒子,第一個打死你!”
“哈哈哈。。。。。!”
“還真有這種奇葩啊,比起前面的蛤蟆兄,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靠,你丫才蛤蟆兄,你全家都蛤蟆,那是比喻懂不懂!沒文化真可怕。”
興許是周圍嬉笑的聲音,讓黃軒誤以為是在給他喝彩,還衝着周圍拱手道謝,然後又一臉恬不知恥的問素衣姑娘:“在下獻醜了,不知仙子覺得如何啊,若是覺得滿意的話,可否能請仙子唱一唱在下的拙作?”
素衣姑娘也強忍着笑意回答他:“公子大才,寥寥幾句便刻畫出了公子顯赫的家世與不羈的性格,素衣拜服。不過今日既然這麼多老爺公子在,不如唱曲的事稍後再談。”
黃軒聽到素衣姑娘沒答應,意興闌珊的重新坐了下來,有些疑惑地嘀咕道:“沒道理啊,這麼好的詩怎麼可能不入選呢?定然是素衣姑娘怕我遭人嫉妒,才說等會再說的,對!,一定是這樣!”
“咦?慈兄你是不舒服嗎?怎麼把頭埋得這麼低啊,莫不是剛剛受到我的大作感染,自愧不如了吧!”黃軒看我把頭埋在桌子下,疑惑的問道。
“黃軒,答應我件事,拜託你現在不要跟我說話,順便離我遠一點好嗎,當哥的這麼久沒求過你什麼,今天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吧,拜託了。”我雙眼暗淡的看着黃軒說,雖然早知道他會出醜相,但現在還是讓我感到莫名的想死。
黃軒看着我的樣子一臉疑惑,不懂的‘奧奧’了兩聲,然後就別過身去,摸着後腦一幅懵逼的樣子。
獻詩還在繼續,素衣姑娘的臉上也漸漸開始有了不耐煩,但依舊還是笑着應付,沒出所料,到最後也不曾有入了素衣姑娘眼裏的佳作,雖說他們的作品大部分都是瞎扯亂造,但也讓我很疑惑,一介青樓女子幹嘛要在詩文上眼光那麼高?
興緻勃勃獻詩的老爺公子都鎩羽而歸,鼎沸的人聲開始慢慢安靜下來。
看着沒人在自告奮勇獻作了,老鴇連忙打了個圓場:“各位老爺公子文采絕佳,讓我聽了感覺是大為佩服,雖然今日也沒有能唱讀的大作,但各位不要掃興,素衣還是會為各位唱曲兒助興的,希望各位老爺公子今晚吃好玩好。”
說完便沖旁邊的素衣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可以開始撫琴唱曲了。
哪知素衣姑娘沒有理會她,反而望向我這邊,拜了個萬福后說道:“方才我觀公子一直在喝悶酒,也不曾動筆,莫非是因為素衣才識淺薄,讓公子覺得不值一哂嗎?”。
隨着素衣的話語落下,眾人也將目光轉向了我,我讓這些視線盯得有些不舒服。
心想你唱你的曲兒,來招惹我幹嘛,但又不好發作。只好做了一揖后,強忍着煩躁回答她:“姑娘言重了,您好似天上的人物一般,今日能得見姑娘已是三生有幸,哪裏還敢擺什麼譜。非是不作,實是不通,諸位公子的大作都入不了姑娘的眼,小子哪裏還敢獻醜。”
“我猜也是,素衣姑娘什麼人物,這小子也配擺譜?”
“林子大了當真是什麼鳥都有,破衣爛鞋,乞丐般的東西也能進來,這添香坊倒不挑人。”
“言之有理,你看他這樣子,穿的連我家下人都不如,怕是這輩子都沒見過素衣姑娘這麼美的人,定是自慚形穢不敢言語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