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思北（六）
李蘭來到住院部，她告訴護士小姐辦理離院手續，護士小姐問：“病人哪位？”
“李思北。”
“李思北？你確定？”護士小姐一臉的疑問。
護士小姐再三確認，李蘭堅持要辦離院手續，離院手續得主治醫生簽字，李蘭返回去找陸醫生，陸醫生不在辦公室。她拿着離院單跑遍大半個醫院也沒找到。她回到思北的病房，思北剛剛從麻藥里醒來。
阿唯守在他的身旁，思北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確認自己是否還活着。他看着阿唯，心裏說不出的滿足感。
他輕輕喚醒阿唯，阿唯睡眼惺忪，彷彿在夢裏也能聽到思北的呼喚，她睜開眼，見到思北傻傻沖她笑。阿唯興奮的歡跳，慌張的按着床頭的呼叫鈴，“醫生，醫生，思北醒了，思北醒了。”
思北見阿唯歡快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他是得有多幸運，才能遇見阿唯這樣的女孩。
阿唯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過火，立馬安靜下來，她巴巴得看着思北，問：“思北，還痛嗎？”
思北抓住她的手，阿唯坐到他的身旁，湊近了耳朵，思北說：“不疼了，心裏滿滿都是幸福。”
阿唯落淚了，這次是感動，是感謝，感謝上天聽到她內心的呼喊，她暗暗許諾，謝謝上帝，謝謝如來佛、觀世音大士、謝謝各方神靈。
神靈保佑思北，她決定要吃三年素，以此表明決心。
“思北，這次你欠我一頓重慶火鍋？”阿唯看着他認真的說。
“恩？欠你一頓？阿唯，我欠你一百頓都可以？”思北滿足的說道。
“不，就一頓，這頓你要留着等我吃完三年素，你就請我吃，就先欠着，欠着啊。”
思北寵溺而又滿足的笑，“好，三年，三年就三年。”
“到時你陪我吃。”
“好。”
三年，陸醫生說三五幾年，剛好，能挺過胃癌的複發高峰期。
李蘭站在門外，遲遲不敢進去，陸醫生趕過來，正好撞見暗自傷神的她。李蘭聽見腳步聲，立馬挺直背，她真要開口跟陸醫生說離院手續的事情，陸醫生開門而入。
就在這一刻思北見到李蘭陌生而又熟悉的臉。
思北想起無數個夜晚裏的恐懼和害怕，孤獨和不安。他想起無數次無數次撥出去的電話只能聽到留言音的無奈，他的心口隱隱作痛，卻逞強的說：“你來了”。
不帶一絲感情，不帶任何期待。
李蘭遲遲開口道：“恩，來了。”
陸醫生開口說：“你現在的病情得到控制，但是後期還得多觀察。”
思北點點頭，護士將吸氧拔走。
阿唯找了個借口，逃離了現場，李蘭的氣場和思北撞在一起，她夾在中間都快喘不了氣。她手中提着媽媽送湯過來的保溫杯，走在醫院的路上。她心想，得想些辦法緩和一下李蘭和思北的關係，但是她想不到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李蘭找了些話題和思北聊，思北有一句沒一句的問答，他心很累，覺着有些厭倦，“你要是很忙，你就回去。”
“恩，不忙，思北，你願意和我去美國嗎？”李蘭試探的問道。
“不願意。”思北回答很堅決，不留一絲希望給李蘭。八歲的時候，他曾求李蘭帶他走，滿懷希望最後還是換來孤身一人，他習慣了一個人，也習慣了李蘭的冷言冷語。
唯一慶幸的是，上天讓他遇見阿唯，也許是眷顧他孤獨。
阿唯決定今晚不去醫院了，她躺在床上，心裏覺得滿足，很久沒有睡個好覺了，她看了看時間，恩，十一點了，媽媽還沒回來，她給留了門，發了晚安給思北，蓋好被子，蒙頭大睡。
第二天一早，她親手做了八寶粥，醫生說思北只能進些流食，她將八寶熬的極細，放了些蜂蜜，甜些。她路過樓下早餐店時順便給李蘭買了一些蒸餃。
她打了個車，剛好到省醫門口，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t-shit，媽媽說，她再這樣下去，家裏的裙子都要發霉了，這個夏天，她沒穿過一條。
她開心的朝住院部走去，卻剛好在大門口撞見整和李蘭吵架的思北，思北手裏拿着吊瓶，他生氣的看着李蘭，眼睛裏的恨意，和今天的天氣顯得格格不入，思北朝李蘭吼到：“我不去美國，你最好今天就回去，好自為之。”
李蘭氣昏了頭，一把撤掉思北手上的針管，“要不是我供你吃喝拉撒睡，你有本事活到現在，我每個月拚命掙錢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
阿唯見狀扔掉手裏的早餐，衝到思北面前，按着他往外冒血的手，心疼的看着思北，思北見到阿唯，情緒得到緩和，他將思北拉在身後，面對着李蘭，一字一句說道：”你，就，不，該，生，我。”
李蘭聽見這話往後退了幾步，她抬頭望着思北，思北已經在她不經意間，長這麼高了。她手握緊了寫，指甲陷進肉里，硬生生劃出了印子，她咬了咬牙回答思北，“你若不跟我回去，我就斷了你一切經濟來源，包括你現在的醫療。”
李蘭說完轉身走去，圍觀的人漸漸散去，六月的天啊，思北的心，寒冷的不行。
阿唯扶着思北，她生怕此時的思北會倒下去，一步一步走回病房。
阿唯找不到合適的話開口，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她靜靜的陪思北坐着，突然窗外下起了瓢潑大雨，阿唯走到窗邊，將窗戶關上，思北突然說：“阿唯，把窗帘也拉上吧。”
阿唯乖乖的拉上窗帘，本想將燈開上，思北拉住她的手，“阿唯，別開燈，這樣的燈光，太弱了，不足以照亮我心裏的灰暗。”
他說這些話，阿唯難受極了，鼻子一酸，漸漸淚花就充滿了眼眶，阿唯努力呼吸，淚花才沒落下。她開口道：“思北，去美國吧，那邊的醫療水平高的多，這樣你也好得快些。”
思北震驚的看着她，他不懂，難道阿唯也認為，他離開李蘭活不下去。
阿唯繼續說道：“我不是覺得李媽.....李蘭她說的正確，也不是說你離開了李蘭活不下去，你看你這些年不也沒讓她照顧嘛，還不是活的好好的，再說了，她要是不養你了，這不是還有我和我媽嘛，所以思北離開誰都能活的好好的，除了離開阿唯，但是，阿唯希望思北快點好，然後讓阿唯能享受被人照顧的感覺。”
阿唯說這些話時，誠懇的看着思北，思北見她努力想要證明自己不是在幫李蘭說話的樣子，心突然就軟了下來。
他認真的問阿唯，“那，如果我去要是一輩子不回來呢？”
阿唯心裏咯噔一下，尷尬的笑，“不會吶再說，我滿十八歲就能去找你了。”
思北心一暖，揉着阿唯的臉，開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