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思北(一)
(一)
接到李媽媽電話時,阿唯正在上着建築學,啊唯瞅了一眼講台上的教授,小心翼翼拿起手機往後門走去。起身時還不忘打醒旁邊的詩遠,詩遠睡得像豬一樣。
阿唯接起電話,電話那頭聲音有些更咽,阿唯拿起手機再看一眼,確定這是李媽媽的號碼沒錯,再次將手機放在耳邊,正想開口。
“阿唯,醫生說思北可能熬不過這個月。”李媽媽聲音更咽。
思北躺在加護病房的病床上,這是這個月的第四次搶救,醫生站在一旁搖頭,思北半夢半醒間拉住李媽媽的手,示意他沒事。
阿唯掛掉電話,衝進教室,腦海里一直重複李媽媽的話,思北熬不過這個月,思北說他想見你,思北......思北.....李思北。
阿唯拿起書包,詩遠拉住她的衣角,“李唯你幹嘛去,上課呢?”
阿唯手忙腳亂,轉過頭看詩遠,眼眶裏的淚水沒忍住,吧嗒落在扯住衣角的手背。
詩遠有些慌了,一臉不知所措問:“李唯,不是,啊唯,你怎麼了?”
教授咳嗽了兩聲,“那兩位同學,有什麼事嗎?”
阿唯朝着教授鞠了個躬,抓着手機朝着門外跑去。
詩遠見狀,跟着阿唯跑出去。下了一夜的雪,行人路上的雪還沒散開,車在道路中央碾出兩道印子,詩遠在阿唯的身後大聲呼喊:“李唯,李阿唯,你去哪兒啊?跑慢點啊。”
詩遠站在馬路中央大口喘氣,心裏咒罵阿唯,體考時候也沒見她這麼賣力過。
阿唯拚命的跑,生怕這次就會錯過思北。
南方的冬里偶爾下一次雪,今年的初雪已經下過,前陣子思北還打來電話說,明年初雪的時候就能陪阿唯去吃校門口的涮羊肉。
阿唯站在校門口,路人來來往往,她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伸手攔了輛車,“師傅,我到省醫”。
詩遠追到校門口時,車已經開了,他站在風中,把高領毛衣捲起,遮住臉,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說:“這丫頭有病吧,火急火燎的。”
詩遠打算回去,然後又返回來,他沒見過阿唯這樣,他聳了聳肩,算了,還是回去睡吧,反正這課已經逃了。
阿唯在出租車李泣不成聲,李媽媽電話里說思北九月份就回了國,胃癌,晚期。
高三那年,李思北參加高考前的體檢,和以往的體檢一樣,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當所有同學拿到自己的體檢結果,只有思北,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要求通知家長,然後去三甲醫院再做一次詳細的胃部檢查。
思北拿到體檢結果,反覆確認,從名字到身份證號,確定沒錯了,思北謝過老師,班主任叫住他,欲言又止,思北笑笑,拿着體檢單走出辦公室。
放學之後,思北將體檢單揉成一團放在書包里,慢慢搖搖走到阿唯的教室門口,等她放學。阿唯的班主任是學校出了名的拖堂老師,阿唯時常跟思北抱怨,當初就不該來上市一中,後悔死她了。
思北站在門口,對着阿唯拋媚眼。
阿唯故意轉過頭去,同桌故意用胳膊拐她,小聲在她耳邊說:“你的白馬來啦”。
班主任講完最後一道數學題,思北拉着阿唯走出了教室。全校都以為他們在早戀,為此阿唯被班主任訓過幾回,阿唯滿心委屈,早戀不成,卻成了全校的師生的公敵。
思北是全校公認不食煙火的男孩,用阿唯同桌的話來說上帝不僅給他開了扇門,還順帶把窗開了。
思北一直是家長口中的好孩子,同學眼裏的好榜樣。但阿唯不覺着,阿唯心裏,他就是個無賴,徹頭徹尾的無賴。
“阿唯,晚上想吃什麼,我請客。”他順勢將阿唯的書包背上。
“晚上?幾點?七點半上晚自習你不知道啊!”阿唯把散落下來的頭髮綁好,額頭泛紅的痘痘正象徵著青春的到來。
”重慶火鍋?還是燒烤?還是炒菜?不過這個天氣吃火鍋,你又要冒痘了,你看,昨天吃的還沒消下去。”思北抬起阿唯的臉,仔細盯着她額頭的痘痘。
“誰青春期不長痘啊,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沒有青春,痘都不見長。”阿唯打掉他的手。
思北壞笑道:“阿唯,你可能不知道,我李思北是多少女孩子的青春。”
阿唯白了他一眼,“李思北,你真臭美,今晚吃燒烤”。
阿唯又成功逃掉一節晚自習,她越來越習慣這種不上學在外浪的感覺。考上市一中那天,她就知道,這一年要被李思北當豬養。
阿唯一邊啃着雞翅,一邊淚崩,,思北一邊給她遞紙一邊抱怨:“吃不了非要點個變態辣,這下好了,老闆賣你十五塊的雞翅,要賠一包三塊的紙,你行不行啊。”
阿唯手足無措,舉着手中的雞翅,示意思北給他倒水,思北哭笑不得,倒了杯水,順便替她擦掉嘴角的辣椒,“阿唯,明天逃課吧!”
阿唯兩眼震驚的看着他,“你有病啊,李思北,我考市一中是為了學習,不是為了和你天天逃課,高三狗不是應該多讀書嘛,你整天就想逃課,我要給你媽說。”
李思北將揉成團的體檢報告拿出來,平攤在阿唯的眼前,“阿唯,我可能真的有病,諾,這是老師拿的體檢單,我可能有癌症腫瘤什麼的。”
阿唯抬頭不可思議的看着思北,“腫瘤癌症?你別開玩笑了,你才多大,就得腫瘤癌症的,你要是有腫瘤,我就有癌症”。
阿唯仔細看着體檢單,從日期到標點符號,一個都不放過,血檢一欄被加黑的字體尤其顯眼,1、血清癌胚抗原呈陽性,2、血沉增快,3、血清胃泌素升高.........
阿唯迅速用手機搜索血檢呈一下幾種情況是為什麼,百度收索跳出來的第一欄嚇得她扔掉手機,支支吾吾的說:“這體檢報告不會搞錯了吧,胃癌早期????”
一陣風吹來,體檢單吹落在地,阿唯撿起來,口中碎碎念叨,肯定是醫生搞錯了,她認真的看着李思北。
思北一笑,“所以我才要去複查嘛,確定是不是?”
阿唯滿眼淚花,拿着體檢單,反覆確認,這是不是思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