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

清冷的月光從窗外照到床前，周恆毅看了眼時鐘，現在是凌晨兩點。他走到窗邊，看向窗外。道路很冷清，只是偶爾會有一兩輛車經過。

兩排整齊的路燈撒下暖黃色的光，為這些孤單的過客照亮前方的路，在他們眼中，深夜的世界很幽靜，但也僅此而已了。然而，在他的眼裏，世界卻有些不一樣。

夜空中，形狀古怪的黑影不時從上方飛過，快慢不一，大小各異。

有些黑影飛得比較低，藉助路燈和建築的燈光，周恆毅能大致看清這些黑影的原本面目，有的如長着觸鬚的巨大眼睛，眼白滿是血絲，眼神空洞無神；有的長着膜翼、三對足、一對鰲，身體被甲殼包裹；有的長着羽翼，人身蛇尾，全身墨綠色……

數米高的白色類人型生物在道路上緩緩前進，沒有面部，沒有頭髮，整個腦袋長着若干只或大或小的眼睛，前肢修長，走路時姿勢怪異，如同行屍走肉。

數只身體細長，四肢粗壯的生物快速爬行，長着一隻眼睛和一張血盆大口。在建築的外表面，長蟲形生物緩緩橫向蠕動，巨型蜘蛛向樓頂飛速爬去……

僅僅觀察了不到半分鐘，周恆毅就見到了不少怪物。怪物外表千奇百怪，但共同點都是會讓人發自內心地恐懼。他看習慣了這些怪物，心裏反而沒那麼恐懼了。

在初中的某一天，他入睡后所見到的就變成了這樣的一個世界了。

周恆毅縱身一躍，穿過窗戶玻璃跳了出來。雖然他家在八樓，他雙腳平穩着地，沒有痛感，處於特殊狀態的他不會因為物理撞擊而受傷。

在這種狀態下，周恆毅不能像現實中那樣隨意移動物體，但接觸物體時他可以讓身體穿過物體，或者讓身體被物體阻擋。

似乎在最初見到這些怪物時，雖然以為是場噩夢，他還是不敢在窗前多看一會，只是抱着雙腿在角落瑟瑟發抖。

人在極度恐懼時，注意力會高度集中，因而感覺時間變得異常緩慢，這也讓他覺得這場噩夢無比漫長。

好在後來他找到了退出的方法，只要重新鑽回身體，就能夠清醒過來，只是因為心情難以平復，想要再入睡就變得很困難。

由於每晚都會來到這樣的異境，時間久了，周恆毅的恐懼也消退了不少。後來，他鼓起勇氣，嘗試着引起怪物的注意，才發現這些怪物根本不會攻擊他。

這是他在確定自己不是做夢前做的嘗試，如果他知道這不是夢，就不敢輕易做這樣的嘗試。

從那以後，他就習慣了在這些稀奇古怪的怪物周圍漫無目的地行走。他也發現自己無法離開身體超過兩千米左右，否則會重新回到身體。

他走着，思緒紛飛，有時他考慮着未來，有時他回憶着過去，有時他像哲學家一樣思考着人生哲理，有時他也放空大腦發獃愣神。

迎面駛來的車輛穿過他的身體，面前的建築阻擋不了前進的步伐，他很享受這種無所顧忌、任大腦天馬行空的散步，雖然周圍的環境略有些恐怖，但卻給了他一種暫時放下一切的輕鬆感。

今晚圓月高懸，天空晴朗，能看到不少星星。在這座南方小城，光污染嚴重，空氣質素不佳，平時很難看到星星，除非是天氣情況特別好的時候，比如今天。

周恆毅找了一塊相對陰暗的地方，爬上了一棟九層樓高的樓，這種狀態下重力很弱，所以飛檐走壁並不算費力。

像這樣獃獃地看看皓月星光，真讓人感到無比放鬆啊。

忽然間，餘光里似乎看到有什麼東西在高樓上快速移動。周恆毅轉頭看去，隱約間看到一個人影，但人影一閃而過，他也不能確定。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又或者有其他人和自己有相同的情況？

翌日清晨，周恆毅走進教室。教室里沒有一個人，天花板上的大洞還在，地上有大量碎石和砂土，黑板上寫着“此班級學生到五樓電腦室上課”。

電腦室里，已經來了不少同學。周恆毅感覺有些奇怪，似乎過於風平浪靜了，好像一切如常，可昨天明明發生了一件大事，原教室的大洞就是鐵證，不然也不用來這裏上課。

他的同桌何承華向他揮了揮手，周恆毅走到他旁邊坐下。

“怎麼沒有人討論昨天的事?”周恆毅問。

“沒必要討論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你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不知道，我只知道天花板被炸了個大洞。”

“那個怪物呢？”

“什麼怪物?”

“昨天在操場上你沒看見?”

“沒有。”

“下樓時五樓的同學告訴我們的，你不記得了?”

“沒印象。”

周恆毅有點犯迷糊了，難道是自己的記憶錯亂了？

“你知道是什麼造成了天花板的大洞嗎?”

“不知道。”

“其實是一個怪物造成的。”

“這和我沒關係吧。我怎麼感覺你今天怪怪的，那麼糾結這些小事幹什麼?”他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大哥，到底是誰更奇怪一些？這些是小事嗎？明明是顛覆世界觀的大事啊。不行，我豁出去了。

“那個，你還記得我昨天下樓時喊了林珈一的名字還回了教室吧。”

“嗯。”

只是一個“嗯”?

“就這樣?”

“不然呢?”

看來從何承華口中問不出更多的東西了，周恆毅轉而詢問了其他同學，但是得到的回答都和何承華類似。

他掃了一眼坐在前排的林珈一，要直接問她嗎？還是先好好梳理一下情況。

如果不是天花板的洞還在，我肯定會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關於怪物的記憶都被抹去了，而且對昨天的事完全不關心。

他們失去記憶的時間點應該就是怪物被消滅后不久，根本沒來得及在網上或是向媒體傳播消息。否則，互聯網上多多少少會留下些流言蜚語，但自己完全沒有看到，所以，並不是有人刻意封鎖了消息。

仔細想想，這是很有道理的。從昨天林珈一的表現來看，她明顯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怪物不是昨天才出現，而是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他們一定有能消除記憶的方法，所以才能將真相隱瞞起來，不被世人所知。

對了，這就是為什麼林珈一要等到明天才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因為在她的想法中，我到了第二天就會完全忘記那些古怪的事情。只是，為什麼我還記得呢？

既然他們想隱瞞真相，那我還是不要在人多的時候問林珈一，等午休的時候單獨和她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