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多琳的助力

接下來的三天，張國興給胡紹輝安排了閉氣練習、高空作業練習、躲避練習、槍擊練習，每一項胡紹輝都咬緊牙關去完成，正是他孜孜不倦的精神讓張國興認識到……這是一個除了念力啥都不會用的純純廢材！

可即使是念力，胡紹輝也完全不擅長。他不知道如何控制念力的大小和方向，更無法把念力作為自己的第三隻手，去感知或者影響這個世界。看到這樣的學生，即使是有着十多年教學經驗的張國興也開始頭疼了。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張國興搖了搖頭，望向對面牆壁上的靶牌。胡紹輝打出了24發子彈，只有3發二環，2發4環，2發八環和1發九環，其餘全部落空。

“按照新人的標準來看，不及格。但是這幾天的高強度練習應該讓你筋骨有些勞累了，現在可以休息半天。”張國興說著緩步離開，只留下握緊槍柄，滿頭大汗的胡紹輝。

縱使胡紹輝有着滿腹怨言，也不可言說。像他這樣老老實實的學生，從來沒有接觸過手槍，沒有因為槍支后坐力傷到手腕算是好的，怎麼可能達到那樣高的要求呢？

他氣喘吁吁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感覺整個身子都被抽空。當他看到房間裏的書信時，才忽然想到，現在是拜訪多琳的絕佳機會。於是他溜出房間，來到電梯口。這裏的電梯都是需要權限認證的，但是他使用那張黑色邀請卡，一路上暢通無阻。

在研究院與行政區之間有直連電梯。這種電梯並不僅僅是上下行走，還可能前後左右側移，不如叫做“行走的容納盒”。胡紹輝感覺整個SPA內部擁有着複雜的運輸通道，就像一張密集的網絡，如果沒有AI米蓓娜的指導，他很可能會迷路。

行政區門口的護衛只是看了眼胡紹輝的邀請卡，便放他進去了。胡紹輝跟隨引路機械人行走，很快來到了歷史組的辦公區域，推開門時，多琳微笑地朝他招手。

“多琳老師您好。”胡紹輝禮貌鞠躬。

“紹輝啊，當你進入行政區的一瞬間，我就知道你是來找我了。”多琳今天的穿着寬鬆的青色大袍，略顯老態的臉龐上塗了恰到好處的脂粉，讓人覺得年輕了不少。

“這個大概是你最想知道的東西。”安排胡紹輝入座后，多琳打開了牆面上的投影屏。

屏幕里是一間潔白的無菌室，房間正中的病床上側卧着一位皮膚白皙的少女，少女頂着光頭，全身被消毒繃帶纏繞。可即使如此，黑色的液體從少女的胸口溢出，打濕了繃帶，甚至流到地面上。

多琳在空氣中比了幾個手勢，投影屏中出現了少女的生理分析圖。心臟搏動微弱，血壓極低，肺部已經嚴重壞死，腦電波混亂，各器官即將停止運轉。

“她怎麼了？”胡紹輝猶豫地問。

“這是我們派出的繪靈人。他們的主要工作是調查發現新的復靈，並記錄這些復靈的能力、狀態和危險程度。這一位少女名為安吉拉，是最年輕的繪靈人，也是天賦最好的人。看到她腦殼上的縫隙了嗎？每個繪靈人在腦部都插有晶片，用以在發現復靈時直接以腦波的形式將現場情況發射給SPA，而她為了這段影音，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多琳又撥了下手指，屏幕中畫面切換，變成了陰暗的下水道，污水翻湧的聲音傳來。周圍的一切都是熒光綠色的，這是透過夜視鏡觀察到的結果。

“你說，SPA怎麼會讓我們來下水道檢查？真就沒事找事唄？哎對了，

你還缺男朋友嗎？”男人的聲音傳來。

“哎你好煩啊。噓，有東西過來了。”少女安吉拉的聲音響起。

視野開始抖動，就像老舊的攝影機，間斷的畫面一幀幀傳來。一個影子快速由遠及近襲來，它的速度極快，體積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一隻牛的形狀，白首蛇尾，猩紅的眼睛就像探照燈，而它額頭處的血眸更是滲人。令胡紹輝沒想到的是，牛張開了嘴巴咬了上去，那嘴裏竟然是密佈而層疊的牙齒，只需一口就讓男人的頭與身子分離，牛嚼碎了男人的頭顱，而安吉拉正拚命逃竄。

背後有好幾個人朝着牛開槍，可蠻牛的蛇尾中忽然噴出一大股濃霧，緊接着，隊員接二連三倒下，哀嚎遍地。牛開始撕咬他們的屍體，切碎、攪拌、啖啃。安吉拉體力不支倒在地上，牛的身影立在濃霧中，血眸隱隱發出光芒。最終牛離開了，安吉拉才倖存一命。可當安吉拉查看周圍的隊員，發現他們的身體已經萎縮成一具乾枯的木乃伊。

畫面到此為止。

“這就是安吉拉看到的全部內容，她雖然緊閉口鼻，但還是不慎吸入毒霧，身體已經嚴重壞死。那一丁點的霧氣中包含了巨量的細菌、病毒和各類毒素。而殺害這些繪靈者的復靈，正是蜚。”多琳一臉嚴肅地看向胡紹輝，繼續說：“我們對安吉拉的身體進行了觀察和研究。最重要的發現是，她全身的免疫系統最先被破壞，緊接着是各類微生物入侵。而且她體內充斥着過量的二氧化碳。”

胡紹輝如同被一記驚雷炸醒。母親死後的診斷報告裏也寫了過量的二氧化碳！他把這一事實告訴了多琳，多琳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久才繼續說：“嗯，感謝你提供的信息。”

“事發地點是河北城市的一處下水道，按照你提供的信息，上次出現是在湖北。那麼蜚的移動範圍非常大，這一點也是很重要的信息。”多琳緩緩地說。

“她……會死嗎？”胡紹輝看着屏幕中奄奄一息的少女。

“會的。每個人都會死，只是或早或晚。而她只是走得早的人。”多琳的聲音靜得像一潭死水。

“她有留下什麼遺言嗎？”不知為何，胡紹輝莫名對這樣的少女離世產生一種淡淡的悲哀。不像是威士忌那般濃烈，卻有着黑啤的苦口。

“其實她回到SPA時，是有機會搶救她的，但她自己放棄了，她認為應該把醫療資源讓給更有需要的人。她的男朋友就是視頻最開始被咬下頭的那位，已經沒有救活的可能，他們相處五年，情深意切，所以她也一心想要殉情。她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想告訴他：她喜歡他，想讓他男朋友嗎？可這句話也沒來得及說。”

胡紹輝默默低下頭，一言不發。這讓他想到了母親，在母親活着的時候，曾經想遞給他一個吻，可被他拒絕了。

可為什麼要拒絕呢？只是一個吻而已。為什麼不回抱母親一下，然後說“我愛你媽媽”。

太肉麻了，說不出來的。可只有失去了才會珍惜。

“笨蛋……愛是要說出來的呀。”胡紹輝咬着唇，避免讓自己流淚。

多琳看見這一幕，深深嘆了口氣說：“我已經活得太久，眼淚早就流幹了。”

多琳轉動輪椅，背對着胡紹輝，望向窗外的綠植，感嘆道：“年輕那會，每天都有同伴死去，每天都有來不及說的愛，來不及履行的約定，每天都有催人淚下的故事。但是啊紹輝，正是有他們的英勇奮鬥，才有了我們如今的和平，正是他們保護了所有人。他們是復靈管理局的英雄。”

“英雄已逝，榮光永存。”

“而SPA需要培養的，就是這樣的英雄。勇敢無畏，剛毅果決，以自己的羽翼支起一片藍天。而你——胡紹輝，也會是這樣的英雄。”多琳轉動輪椅，正對着胡紹輝，目光堅定地與之相對。

胡紹輝心中亂如麻。是啊。一切都是因為我太弱了。如果我能變強，變成大英雄，我能勇敢果決，或許母親就不會死了。或許一切都不一樣。

記憶中，母親的笑臉閃過。閉上眼睛，似乎回到了十多年的夏夜，父母和他在公路上鋪一張竹席乘涼，遙望着漫天繁星。那時候他天真地問：“媽媽世界上有外星人嗎？”母親笑着回答：“說不定有哦。”他抱着媽媽問：“那外星人要是攻擊我們怎麼辦？”爸爸打了個酒嗝說：“那就乾死他們！”媽媽則笑着說：“有外星人也不怕，因為我們的紹輝啊會變得越來越厲害，以後輕輕鬆鬆就能消滅外星人，成為大英雄。”他開心地揮舞手掌說：“大英雄！我要成為大英雄！”

英雄啊……胡紹輝自嘲地笑。這得是多中二才能說出這樣的詞？

時間殺死了心中的英雄，而我卻要將它撿起。

胡紹輝終於想通了，他目光堅毅地抬頭，向多琳行禮道：“雖然我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普通人，但我會捍衛所有我愛的東西。”

多琳輕輕點頭說：“能有這樣的覺悟，很了不起。”

“我聽說你馬上就要參與龍騎士挑戰了，而挑戰的對象正是耀青？”多琳忽然問。這老婆子雖年歲已高，但捕風捉影的本領卻一點不弱。

“是的。”

“我很看好你，因為一旦成功，你就會站在新的起點上，以超出常人的姿態，獲得最快速的成長。但是——想要打敗耀青，並非易事。”多琳推動輪椅來到一處壁櫃，打開壁櫃的一瞬間，胡紹輝立刻被其中的物品吸引。櫃中左邊懸挂着一張透明材質的服裝，看起來是某種緊身衣。而右邊則架着胡紹輝目睹多次的寒冰劍——冰錐。

“曾經我推薦過兩次人才，耀青都沒有接受。他們實力強大，藉助了許多高級裝備，仍然敵不過耀青，就算勉強勝利，耀青也表示拒絕。所以憑藉你從張國興那裏的裝備，我想很難取勝。這兩個A級裝備，我可以借給你使用。”

“有什麼條件嗎？”胡紹輝謹慎地問。

“哈哈哈，你很有生意思維。我能借你這些，只是想幫你。不過你既然這麼問了，我倒是確有些事情想吩咐你。我們歷史組近來缺少人手，如果你挑戰耀青失敗，就來我們歷史組忙三個月；如果挑戰成功，那你就不用來。這條件如何？”

胡紹輝稍加思索，感覺無論是那邊都是利好。如果失去龍騎士的機會，也能學習歷史知識，雖然說他最討厭的就是歷史，可說到考古探查，他就來興趣了。

“謝謝您。”胡紹輝點頭致敬。

“來試試你的新武器吧。”多琳指向寒冰劍。

胡紹輝的手逐漸往寒冰劍靠近，一股咄咄逼人的寒氣順着指尖蔓延到全身每一個毛孔。柜子裏有着繚繞的白霧，這是空氣中水蒸氣冷凝的結果。那把傲然的劍平靜地豎插在一塊水玻璃中，劍柄上紋着一隻冰龍。當胡紹輝的手湊近劍柄時，劍身竟然肉眼可見的震動起來，就像撥動的弦，劍的邊緣發出隱隱約約的藍光，透出森冷的鋒芒。

“不要害怕。‘冰錐’是活的，它本質上就是復靈，所以對不同的人，冰錐會發揮出不同的效果。對於弱小的人，冰錐甚至不屑於被持有，反過來割傷持有者。想要拿起他，你需要十足的勇氣，你要想像自己足夠強大。”

“現在，拔起它！”

胡紹輝頭腦中想像自己拔起冰錐的模樣，雙手從兩側卡住劍柄，而後猛然向上抽拉，順着一聲尖銳的金屬摩擦聲，冰錐穩穩地持在他的手中。這劍柄極其冰寒，但胡紹輝還能忍受。

“沒有凍結……”多琳驚訝地說，“無論是誰第一次拿冰錐都會感到那刺骨的寒冷，甚至會瞬間凍結血管，這一般情況下是無法抗衡的。因為冰錐降溫的本質是讓周圍原子的運動速度減慢，並把多餘的能量投射到四維空間。只有得到冰錐的認可，才能免於凍結。所以一般人即便使用冰錐，也只能用幾分鐘，不然手部可能迅速壞死。可你……”

胡紹輝拿着寒冰劍在空氣中晃了兩圈，絲毫沒有凍結的傾向。剛開始拿起來很冷，可時間久一點反倒變成了暖意。

“看來冰錐終於找到了最好的歸處呀。”多琳溫柔地笑了。-

“另外一件透明的衣物，是根據耀青的鱗片研製出的負折射率納米鏡隱身衣。它當然不可能像《哈利波特》裏面遮擋就隱形，你需要讓他覆蓋全身，並在特定角度才能達到完全隱形，在某些角度甚至完全沒有隱形效果，不過我想這也會成為你的一大幫手。”

“謝謝您！我一定會不辜負您的重望！”

“好了，戴上你的東西離開吧。我還要繼續追劇呢。”多琳打了個哈切，屏幕又變成了十多年前的老片子《還珠格格》。胡紹輝看不懂這個半生入土的老嫗到底在想什麼，不過她年輕的心態總是會讓胡紹輝感到肅然起敬。

等到胡紹輝走後，多琳緩緩摁了下輪椅上的按鈕。

多琳的輪椅像是一輛裝載車，灰色的防護殼把她的下半身都封在椅子裏。忽然間，防護殼的側面打開了兩個圓洞，左右兩邊各溜出一條蟒蛇，一黑一白。

黑蛇開口問了：“您真的覺得胡紹輝值得信任嗎？這麼重要的武器都讓他拿走了。”

白蛇替多琳回答：“你還沒看出來嗎？琳姐只是想考驗一下胡紹輝。確認一下他是否為合適的人選。”

黑色輕輕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麼您召喚我們的目的是？”

“跟蹤胡紹輝，並在暗中保護他。他是我見過最有潛力的人，一旦和耀青戰鬥，很可能喪命於此，決不能讓他死。”

“明白。”黑白蛇異口同聲，而後快速從牆角的隱藏洞穴鑽入，消失不見。

“胡紹輝……真期待你的表現呀。”多琳樂呵呵地搖晃着輪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