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恃寵而驕
「奉祁,是你不願意見我么?」
「以往你都會來接我的,怎麼昨日未曾見到你?」
「奉祁,可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
面對懷准一連串的問題,奉祁卻是一句話都說不上來的。
是啊,自己以前無論是和懷准遭受到了什麼刑罰,出來的時候自己總是會去接的。
但是為什麼這一次沒有去呢?
四目相對,奉祁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將自己的眼睛擋得嚴嚴實實,什麼都有些看不清了。
梵寂谷今日下了一場大雨,處處都是玉珠打在枝葉上的破碎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在這嘈雜的雨聲之中,懷准就那樣立在門口,久久不願意離去,也不願意進來。
奉祁抬眸看着門口的人,他背對着光線,竟然顯得有些刺眼。
「奉祁何曾不願見到師兄,只是師兄還應好生休息才是。」
只是那麼一眼,懷准便是察覺到了奉祁的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
「奉祁,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奉祁低着頭,沒有去看,只是手中拿在摸索着一根白玉簪子。
她不緊不慢的說道:「聽聞師父給我們安排了任務,走吧,一起去一次。」
她的聲音平淡,就像是之前的那副樣子。
收到指示,只是平淡的說,平淡的去做。
桌面上就放着逐月,前些日子瓊玖拿過來的。
他說還是那位大師兄為自己求情,這才將逐月還給了自己。
殷離這般大度倒是真的讓奉祁頗為意外,也許是玄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着實重要。
她擦着懷準的身子率先走了出去,還是那身黑色勁裝,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懷准覺得看着奉祁的樣子,自己應該是害怕的,害怕有什麼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
但是此時卻是微冷麻木的,在這裏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
就像是意識和身體分開了一樣,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將自己給治癒了。
還沒有到大廳便是遇見了玄肆,和奉祁第一面見他的樣子一樣,他抱着劍慵懶的依靠在古樹之下。
「大師兄。」
玄肆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懷准,隨即說道:「師父說了,事關梵寂谷,你們必須小心行事。」
他的手中拿着一紙帛書,上面用黑色的綢帶繫着。
這應該就是奉祁和懷准要做的事兒了。
以往梵寂谷要做的事兒也不少,只是大多都是容司言安排着人做的。
這一次竟然直接找到了奉祁和懷准,也實在是難得。
玄肆伸出自己的手,「在出發之前,師父讓我告訴你們,若是失敗,日後也不必回來了。」
懷準點了點頭,隨即便是想要伸手去接。
但是玄肆卻是看着奉祁的,將拿着的帛紙遞到了奉祁的跟前。
奉祁愣了一下,但還是接了過來。
玄肆微微頷首,「希望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活着的。」
說完這句話,玄肆便是轉身離去了,並沒有停留的打算。
懷准微微鎖眉,看了看奉祁,但還是將自己心中的疑問都壓了下去。
奉祁手腳麻利的將帛紙打開,原本面無表情的臉當看清楚上面的內容之後也是忍不住的皺了皺眉。
「怎麼了?」
懷准接過了奉祁手中的帛紙,神色也是忍不住的一變。
天下門派眾多,其中最為強勢的便是地下城,梵寂谷和修羅殿。
雖是朝廷的天下,但是卻是和江湖維持着一種奇怪的平衡。
可是近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朝廷先是對着地下城出手了,但是很顯然,地下城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而世間對於梵寂谷的位置也是捉摸不透,也許梵寂谷便是暫時逃過一劫。
所以五大長監齊齊朝着修羅殿出手了,殺其家主,統率各部,現在的修羅殿已經是屬於朝廷的爪牙了。
朝廷野心勃勃,妄圖一統天下,收納北疆。
這位皇帝的第一步便是剷除所有的禍端,包括不在掌控之中的禍端。
他們的下一步便是地下城,之後定然就是梵寂谷。
而奉祁和懷准這一次的任務說簡單也不簡單,說難倒是也沒多難。
地下城傳來了消息,說是傳聞中的七皇子,現在的七王爺也許還能與皇帝鬥上一斗。
皇家的事江湖之人本是不能插手的,但是皇帝現在將事情做成了這個樣子,那麼也顧不上其他的了。
他們需要一個不會招惹到自己的皇帝,需要一個自己親手挑選出來的皇帝。
而這七王爺自幼患病,現在行蹤不定,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
奉祁和懷準的任務很簡單,便是要找到那個七爺,看看那人是不是真的還能用。
懷准緊皺着眉頭,忍不住問出聲,「與其去找一個不知死活的人,為什麼不去試試盛司夜?」
盛司夜就是九王爺,也是地下城經常利用的那一個可憐人。
奉祁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她不知道但是也不想知道。
「只管去做就是了。」
想必這一次殷離安排奉祁也是有私心的吧,他知道奉祁也有自己的事情想要解決。
「三日後出發。」
看着奉祁轉身便是準備離開,懷准卻是立即叫住了她。
「奉祁,此行危險重重,要不……」
她知道懷準是想要說什麼,並未轉身,但還是停了下來。
「師父的安排,照做就是。」
只是沒有想到,剛過拐角便是看見了玄肆正在等待自己。
奉祁微微皺眉,但還是走了過去。
「多謝師兄將逐月送回來。」
玄肆只是靜靜的看着奉祁,似乎是有些語重心長。
「奉祁,你若是失敗或者是暴露,那麼朝廷很有可能會將手越過地下城直接伸到梵寂谷來,所以小心行事。」
「知道。」
「地下城那邊已經說過了,會有人了來協助你們的。」
「嗯。」
似乎是還想要說什麼,但是看着奉祁乖巧的樣子,玄肆也就沒有了說的興緻。
「可還有什麼問題?」
奉祁抬起眸子,問了方才懷准問自己的問題。
「為什麼是盛司南,而不是盛司夜?」
玄肆微微挑眉,似乎是很欣慰,奉祁終於問出了他滿意的問題。
「皇帝最相信的就是他的這位兄弟,而且我們根本就找不到這位九王爺,他的行蹤可要比七王爺詭異多了。」
詭秘到連地下城都不知道么?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他低眸瞧着奉祁,滿是極力壓制的笑意。
奉祁沉默了許久,「雲笙……」
玄肆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隨即便是背過了自己的身子。
「等你找到修羅殿的時候,也許就可以看見你的雲笙了,但是別抱太大的希望。」
奉祁回了自己的屋子,聽着磨石在刀身上摩擦的聲音,她能漸漸的平靜下來。
「她就是喜歡那種感覺吧,一個人做完所有的事,然後再悄悄的離開。」
懷准站在不遠處看着奉祁,他的身後站在一襲白衣的容司言。
容司言也看着奉祁的背影,「可是我們不是她那樣的人,不能理解。」
她忽然轉頭看着懷准,「我有個問題,能問么?」
「是關於奉祁的么?師姐還是不要問了。」
懷准低着自己的頭,苦笑了一聲,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她不懂就不懂吧,本就是我一廂情願。」
「嗯,好。」
和容司言說話就是好,只要你說不想提起,那麼她就會結束這個話題,不會再問。
良久,懷准卻是突然問道:「大師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他和玄肆接觸的時間並不長,甚至是沒有見過幾面。
但是方才,他看到玄肆能感覺到的只有不安,強烈的不安。
他眼神里透露出來的東西讓自己很是恐懼,那種感覺真的很奇怪。
容司言看着懷准,也是沉默了良久。
「玄肆,玄肆是一個很強悍的人,哪怕是對方的刀刃已經到了眉眼之間,他也能逼迫自己直視刀鋒,他總認為只有生死之間的冷靜才能反擊,也許對於殺戮還有一些麻木。」
說完這話容司言便是準備轉身離開了。
只是看着懷准立在那裏的背影,還是忍不住的嘆息。
「要不你試試,試試再說,不好么?」
懷准沒有回頭,沒有回答,只是在那裏靜靜的看着。
在殘花酌酒的那段時間,他似乎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也是麻木的。
他很想和另一個自己說說話,但是自己能和自己說些什麼呢?
他恍惚之間似乎聽到了身側的自己,忽的傳來了一聲沒有溫度的笑。
這三日內懷准並沒有瞧見奉祁的影子,連容司言也是沒有瞧見的。
但是他從其他的師兄弟口中聽到了答案,奉祁一直待在蘇伯陵的身側,也不知道是想要幹些什麼。
蘇伯陵研究的無非就是各種暗器,各種致命或者不致命的毒藥。
原本懷准也想去湊湊熱鬧的,但是聽說玄肆也在,便也就沒有去了。
三日後,兩人如約在梵寂谷外見了面。
只是短短的三日而已,奉祁似乎變了一個人,但是懷准也說不出她究竟哪裏不一樣了。
他看着奉祁將面具待在自己的臉上,這才想起沈池似乎也有一個一樣的。
他不由得微微皺眉,淡淡的說道:「你再以這幅樣子出現,他們定會認出來的。」
說著便是遞過去另一副面具,更為輕巧,甚至帶着淡淡的香味。
這副面具將奉祁的整張臉都遮得嚴嚴實實,寬大的斗篷一戴,甚至分不出男女。
奉祁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接了過來。
雖然她並不認為只要換副面具,他們便是認不出來了。
「走吧。」
玄肆看着兩人離去的身影,滿意的笑了笑。
盛司南應該就快要露面了吧?那麼自己也是時候去插一腳了。
這樣的故事要是自己都錯過了,那就實在是太沒意思了。
只是還沒有來得及離開,拾柒便是畢恭畢敬的出現在了身側。
「這裏是梵寂谷,你這樣光明正大,就不怕被發現么?」
他的聲音聽不出多少的溫度,什麼也聽不出來。
拾柒只是抬頭看着他,「太子殿下蹤跡暴露了。」
玄肆的眼神猛地一變,立即便是站直了身子,「什麼?」
「也許是上次與殺心觀音會面之時,被其他的人看見了。」
「現在他可還在地下城?」
拾柒一時語塞,似乎是有些猶豫。
但是對上玄肆凌厲的目光,還是忍不住的一顫。
「殿下已經離開了,應該是昨天夜裏離開的,沒有人知道他的蹤跡。」
「廢物!」
不過是低罵一聲,玄肆的臉色一下子便是變得很難看,但還是保存着理智的。
「你先回去,這邊的事兒我自會解決。」
他的眉頭皺得厲害,為了不連累地下城竟是連夜出逃?
這個殿下也真的是會給自己添麻煩,莫不是仗着自己不會責罰他,恃寵而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