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驚鴻爾爾
「接下來你該怎麼辦?」
萬事通看着半跪在自己跟前的奉祁,輕柔的問道。
他的一襲長發不扎不束的散在了腦後,眉眼間皆是暖意,嘴角上挑,柔情肆意。
坐在軟榻上,身後乳白色的長袍上還綉着好看的鶴飛雲紋,腳踩青松,針腳細密,極其精緻。
腰間乃是漢白玉鑲嵌作飾的銀邊腰帶,點綴着青色玉佩。
不知道為什麼,看着眼前的萬事通,奉祁竟然會覺得有些眼熟。
鬼使神差的,奉祁微微側目,「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萬事通低眸看着奉祁,笑意都要溢出來了。
他的聲音還是溫溫柔柔的,「我們的確是見過的。」
奉祁皺着眉頭,開始仔細的回憶起來,可是腦海里卻是搜尋不到半分的記憶。
自己一直待在梵寂谷,就算現在出來了這麼長的時間,自己不可能不記得的。
正當奉祁疑惑的時候,萬事通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沒事兒,你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的。」
可是奉祁只是停頓了一下,「你是……」
只是奉祁的話還沒有說完,萬事通便是伸出一隻手輕輕堵住了她的嘴。
「我說過我們遲早還會見面的。」
梵寂谷是一個有趣的地方,處處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師兄弟們。
可是在這樣一個殘忍的地方,奉祁與周遭的人依舊是有着諸多感情的。
再大的地方待的時間久了,也就忍不住的想要離開了。
起碼奉祁是這樣的。
梵寂谷有多少棵樹,有多少花草奉祁都是無比清楚的,她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奉祁也的確是做到了,她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梵寂谷。
只是不過剛離開的頭天夜裏,奉祁便是遇到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兒。
那是一個雨夜,玉珠不斷的打在周圍的樹上,傳來唰唰的響聲。
奉祁一個人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裏,高坐在古樹之上,靜靜的聽着雨聲。
這裏的雨聲和梵寂谷都是不一樣的,更加的空靈,更加的幽深。
她微微闔着眸子,忍不住的聳了聳肩,就連刺骨的寒意都是那麼的舒服。
突然耳邊傳來了馬蹄踏步的聲響,在不斷的逼近。
奉祁看見幾匹駿馬拉着一輛馬車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拚命趕來,略顯慌亂。
駕車的是一個戴着斗笠的金甲侍衛,他還在不斷的驅趕着馬匹。
身後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的追逐着,他還會時不時的往後看去。
奉祁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看着底下疾馳的馬車。
但是很快馬車便是被一群黑衣人所截停,他們個個手拿利刃將馬車圍了個水泄不通。
為首的黑衣人直接擲出一把長劍,夾雜着風雨,便是刺穿的那人的胸膛。
金甲侍衛甚至是來不及抽出腰間的利刃,便是一命嗚呼了。
他的軀體就像是飄零的落葉一般,倒在了一旁的泥漬之中。
一個身穿蟒袍的男子不緊不慢的出現,他輕笑一聲,滿是不屑。
「殿下,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打算賴在馬車裏不出來嗎?」
馬車裏端坐的人奉祁看不見,只是透過半透明的車簾,隱隱可以看見其身形。
不過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郎,也許他的身上還穿着盔甲,使得其輪廓格外的硬朗。
不過好似是受了傷的,他一直捂着自己的心口位置,強忍咳嗽。
蟒袍男子不過是揮了揮手,黑衣人們便是開始慢慢靠近。
在這場暴雨中即將上演一場殺戮,馬車裏的人也許會血濺當場。
奢華的馬車在暴雨中有些搖搖欲墜,那些高大的駿馬看着逐漸逼近的利刃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
它們的馬蹄四踏,滿是不安,粗重的喘息帶着焦躁不安。
奉祁手中還把玩着自己的逐月,這可是當時谷主親自賜給自己的,只是從未用過。
也許就是現在?
不過一念之差,奉祁便是出手帶走了馬車內的人。
只是頗為遺憾,馬車內的的確是一個俊秀的少年郎,眉眼如畫,說不出的好看。
只是很可惜,這位少年郎已經身受重傷,在奉祁的眼中,他幾乎是活不下去了的。
奉祁沒有耐心去照顧一個即將死去的人,便是將少年帶到了一處隱秘的山洞中。
只是沒有想到,當初偶然救下的少年郎不僅沒死,甚至是進入了地下城。
但是奉祁也是不敢明說的,這件事兒只有兩人心知肚明。
奉祁斂了斂唇,「你幫了我那麼多,是為了什麼?」
報恩么?
不會的,倘若真的是報恩,反倒不會鬧出那麼多事來了。
萬事通微微垂眸,嘴角還是那抹淡淡的笑意。
「我本無心與朝廷鬥爭,現在只是替人辦事罷了,幫你也不過是鬼王大人的吩咐。」
「你要問我的許多問題,也許只是鬼王大人才能告訴你了。」
奉祁抬起頭來,慢慢的站起身來。
她居高臨下的看着萬事通,「那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自己現在應該先找鬼王問清楚,還是應該去皇城?
反正朝廷中不知道誰一直在虎視眈眈的盯着自己,拿自己還不如迎難而上,不是么?
萬事通抬手摸了摸奉祁的腦袋,「你覺得呢?」
他笑了,「其實很多問題在你問出口的時候,你的心中便是已經有了打算,何必又來問我呢?」
敵在暗我在明,奉祁還是想要先去尋那傳說中的鬼王。
奉祁抿了抿唇,「鬼王在哪兒?」
誰知萬事通只是搖了搖頭,「鬼王大人行蹤詭秘,沒有人能說清楚他的去處。」
「但是……」
他也緩緩站了起來,「但是你手中有鬼王令,鬼王大人自會來尋你的。」
似乎是為了讓奉祁安心,他又繼續說道:「或許你早就見過了鬼王大人,只是不自知罷了。」
懷准這是從外面露出了半個身子,他環抱着手,似乎正在等待着什麼。
奉祁看了一眼懷准,隨即便是恭恭敬敬的朝着萬事通行了一個禮。
「那麼,今日我便是要回去了。」
之後的路奉祁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的,但是在做這些決定之前,奉祁還是打算回去一次。
萬事通只是點了點頭,隨即便是背過了自己的身子。
等到奉祁離開的時候,萬事通便是看着屏風后的男子微微一笑。
他隨即拱手便是打算行禮,只是臉上是隱不住的蒼白。
屏風后忽的燃起了燭火,那個男子的身影也就明顯了起來。
「不用了,你那副身子給我行禮實在是浪費。」
萬事通只是笑了笑,還是將自己的身子彎了下去。
「我這副身子還得虧你這般悉心照料才是。」
當初自己受了重傷,落下了病根,久治不愈,也只能是一直養着罷了。
屏風后的男子似乎是樂了,戲謔的說道:「養了你那麼久,你可是連一句謝謝都沒有的。」
萬事通聳了聳肩,「我幫了你那麼久,你不也連句謝謝都沒有嗎?」
兩人默契的笑了笑,只是萬事通忍不住又是咳嗽了幾句。
男子帶着些斥責的意味,「你瞧瞧,都說不讓你出去了,你還在暴雨天出去,這不是再給我找麻煩么?」
萬事通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可是捨不得你的那些藥材了?」
「若真捨不得,也不會將大半的積蓄都用到你身上了。」
「當真是大半的積蓄么?你可是富可敵國的。」
「也快被你吃窮了。」
兩人又隨便說笑了一陣,男子這才將話題轉移到了奉祁的身上。
「她還是打算回去么?」
萬事通點了點頭,「倘若這次不回去的話,怕就是回不去了。」
萬事通不緊不慢的在軟塌上坐下,看着屏風后的影子,兩人隔空對望着。
「我的殿下,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男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聽語氣似乎還有些不開心。
「你可真的是我的好哥哥,我這還重傷未愈呢,你就催我回去了?」
「那你回還是不回?」
男子一下子便是服了軟,「回回回,我過些日子就回去。」
燭火隱隱跳動,連帶着男子的影子也開始跳動起來,使人有些看不真切。
奉祁隨着懷准離開了地下城,兩人朝着梵寂谷的方向離開。
奉祁騎在高大的駿馬之上,看着手中的書信,微微皺着眉。
這是谷主前些日子託人帶來的,顯然谷主早就知道自己在地下城了。
不過到經歷了什麼,信中說谷主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也就不打算追究了。
倘若奉祁需要任何幫助的話,只管說一聲便是了。
從言語中,奉祁還是感覺到了谷主的不悅,倒不是因為自己私自離開梵寂谷。
而是覺得梵寂谷的人做事何必找地下城的人?
倒是顯得梵寂谷沒有能耐照顧好自己的人了,還小家子氣。
奉祁覺得有些好笑,不過這的確是谷主的性子。
懷准看着奉祁的模樣,笑了笑,「現在相信谷主不會與你一般見識了吧?」
他聳了聳肩,「但是你回去之後還是乖乖和谷主認錯,谷主心中應該還是有氣的。」
奉祁不緊不慢的收回了信件,輕輕的笑了笑。
「知道了。」
看着奉祁的臉上突然多了些笑意,懷准也覺得輕鬆。
「還真是難得,在地下城的日子,你似乎學會了很多。」
奉祁聳了聳肩,「也許吧。」
看着奉祁的模樣,懷准突然問道:「沈池怎麼樣了?」
奉祁微微一愣,隨即便是答道:「不知道,萬事通將他送走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他應該不會回來了吧?」
這句話似乎是一個試探,懷准一直看着奉祁,似乎是希望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可是奉祁的臉淡定得厲害,根本看不出什麼來。
「不知道。」
但是奉祁似乎還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的覺得有些心煩氣躁。
便是下意識的加快了速度,將懷准甩到了身後。
明明懷准什麼都沒有說的,可是奉祁就是想要逃避,她想要遠離懷準的問題。
而懷準則是看着奉祁的身影微微皺了皺眉,最好不要再出現了,再也不要……
從地下城到梵寂谷路途遙遠,按照現在的腳程,再怎麼說怕也是需要五日左右的。
奉祁臉上的面具將她的臉上壓出了深深的痕迹,微微紅腫着。
懷准也是心疼,之前是因為在地下城,所以覺得奉祁掩蓋身份也是不錯的。
但是現在里兩人已經準備回去了,更何況殺心觀音已經回去了,因此倒也不用擔心。
所以懷准乾脆便是拿走了奉祁的面具,好說歹說奉祁才放棄了將其偷回來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