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敏感

“這傢伙，再怎麼不高興，也不能逃課啊。”凌樺是卓韜的初中同學，對卓韜還算挺了解的，他想着卓韜可能還是又去了某個地方，每次心情不好，他總是自己去那裏喝汽水的，“下節課之前，要把卓韜找回來才行。”凌樺這樣想着，於是好不容易等到下課，凌樺一下子就站起來，走出教室。鄧逸見狀，跑到走廊里攔住凌樺：“去找卓哥的話，我也去。”凌樺推了一把鄧逸，說：“我自己去找就行，你回去上課。”留下了心情複雜的鄧逸望着凌樺消失在樓梯口。

凌樺跑下樓去車庫取自行車，一看車庫凌樺經常停車的那個位置，果然空的，於是急忙推着自己的車跑出去，而不遠處的教學樓上，鄧逸和劉梓建也心情焦慮地望着動作迅猛的凌樺騎跨着自行車飛竄出校門。

教室里，阮暉走到牧雲跟前，有點不滿地說：“你看，現在搞得這麼亂，你就不該把視頻給別人看。”牧雲聽此很不服氣，叫到：“這能怪我嗎？你不見那卓韜多氣人，自己做錯了事，還裝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此時牧雲的同桌被其他女生叫出去玩了，阮暉索性就坐到牧雲旁邊。牧雲氣鼓鼓的看着前面黑板，很高傲地乜了阮暉一眼，阮暉覺得她就是太衝動，錯也不在她，就緩和下來，低聲道：“好了，知道你也沒錯。”牧雲對此的回應就是撇了一下嘴巴，阮暉接著說：“小雲，你這段視頻不要再給別人看了，別人再問你，你就說已經刪了；再問別的，你就說不知道，啊。”牧雲聽到此話，看了阮暉一眼，說：“好啦，聽你的。”阮暉接著說：“我不想同學之間再有太大的誤會了，記得，我們來念書是為了學習、然後考上理想的大學的，不是來打架慪氣的。”說罷，意味深長地注視了一下牧雲的側臉，此時上課鈴已響，於是說完這些阮暉就回到了座位。

至於牧雲，她自然也明白這些道理，多少也把阮暉的話聽進去了一半。再想想目前自己還有很多科目的成績需要提高，也需要阮暉帶一下自己去好好學，於是也就決定把那段視頻刪掉，於是動了動手指，看了下那個刪除鍵，下了決心，按了下去。

凌樺只能去一個地方碰碰運氣，那就是學校後面的小山坡頂，那是以前凌樺和卓韜經常去玩的被大家忽略的公園，他騎過一條街，又繞過幾個寫字樓后，就到了這個地方。因為無人看管，有些雜草叢生，當時興建的時候可能在城市規劃上出了問題，所以建到一半就停了，公園裏面，還有些農民直接種上菜了。不過那個山坡倒是個躲避眾人的好去處，忐忑不定的凌樺果然在小路上找到了卓韜的自行車。

此時的卓韜正靠在山坡的一棵樹下，喝着汽水，眼睛看着遠處的菜田。事實上，他也並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辦，他只是尋求暫時的解脫，就到了這個杳無人煙的地方透透氣，他大口大口喝着飲料，想起剛才那一幕，一把怒火又在心裏燒起來，就將可樂罐頭往不遠處的石頭上一砸，還剩下的可樂濺到了石頭上，泡沫發出嘶嘶聲，而易拉罐刺溜刺溜地滾到石梯口，正好碰到凌樺的前腳。

凌樺看到卓韜了，抹了把頭上的汗，也有些高興：“卓韜，找到你了。”他邊靠過來邊說，“唉，我們幾個真擔心你啊。”卓韜看到凌樺也是有點意外，原本壓抑的他激動起來：“凌樺，你信我，沒拿他本子。”“那是當然啊！”凌樺說，“先回去吧，不值得為了那種人逃課。”“哼，這幫人！簡直搞笑……我真不想回去！”凌樺看見卓韜轉身朝樹走去，悶不做聲，於是就開始勸說了：“哥們，先回去吧，你想想，最近咱們成績又不好，又是逃課的，老師萬一找家長談話，你不是麻煩更大？”卓韜感覺被當頭棒喝了一下，是啊，他不能給家裏帶來壞消息，不能再讓長輩們擔心啊，於是點點頭說：“好吧，先回去。”說是說了，可是姿勢還是那樣，沒有移動的意思。

凌樺眼睛朝着遠處眨了眨，又對顯得猶豫的卓韜建議道：“我們先回去，到時老師要問，就說是體育課有些中暑，所以出去買葯了。”卓韜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心想還是跟凌樺先回去，也不能影響他這個朋友上課啊。於是，就一起下山騎車往回趕。

下午第四節課開始15分鐘的時候，凌樺和卓韜，喊了聲報道進教室了，這節是語文課，是一個女老師來教的，她叫吳湘，很年輕，文靜，聲音也悅耳，是個很淑女的女老師。卓韜一見她，突然感到教室氛圍都好了起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大家都在安靜地聽課。

卓韜回到座位后，心也總算安定了一些。不一會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一看，是一個新的號碼發來的，寫着：卓韜，你好，我是阮暉，你放心吧，牧雲已經把那個視頻刪了，這次事情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估計是別的同學不小心放錯了，所以你安心上課就好。

卓韜看到這條消息，心裏湧起一股暖流，看了阮暉的后側的背影一眼。卓韜給她回復道：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的？發送出去后，卓韜又注意起她的動作，只見她稍稍低了一下頭，其他動作就看不到了。不一會他的手機傳來了震動聲，他把眼睛從阮暉身上移開，打開手機的新消息，還是那個號碼，消息寫着：我問劉梓建的，他告訴我你的手機號。你也不要再去生鍾曉明或牧雲的氣，他們也是着急。卓韜看到她的回復后，心裏深深覺得阮暉這個學習委員也是沒有白當，不管怎樣她還是關心自己的，心裏悄悄又起了個念頭，“估計她只有我的手機號吧！”不免又暗喜了一下。

下課後，四人派那其他三人也是格外巴結卓韜，圍着等着他收拾好書包一起走。鍾曉明一看這情形就想：可能他們四個人又要密謀一些詭計了吧。

不過不管怎麼樣他也算是讓很多人看清了他們的“真面目”，於是他的擔心也減輕了很多。不過阮暉並不這麼想，她覺得鍾曉明也還是有責任去和四人派把一切問題說清楚的。

四人派回家的路上，邊走邊把這次英語練習冊的事件分析了一下，覺得是其他同學拿錯了放錯了的可能性是最大的。這次，他們也算是受到了一點教訓，變老實了。

這麼一看，牧雲曝光別人的手段雖然有點狠辣，但是取得的效果還是可以的，尤其是鄧逸，他的話變少了，待人接物的態度也不那麼橫了。顯然被牧雲的曝光做法給驚嚇到了。於是他內心裏打算也是以後少管別人的事，專註自己的學習，以及——多去和他喜歡的湯海鑫聊聊天。

卓韜騎着自行車，基本也是一言不發地回到家裏，自行車靠近自家石頭的大門的時候，也是停了下來，他家是個簡易的四合院，房子很老，他下車推着車，腳步踏上那青石板和水磨石混合的小過道，一進院子，就是一股涼意，以及一股年邁的老人、老榆樹和老房屋木頭混合著的味道，儘管他家是在城裏，但是他確沿用着民國時期的一種生活習慣：住木樓，喝井水。他的奶奶，有帕金森綜合症大約7年了，越來越嚴重，吃飯時湯勺都拿不穩，奶奶對於這個唯一的孫子是非常疼愛的，卓韜記得小時候不管什麼難解決的事，只要找奶奶，奶奶說什麼都幫着解決好，所以奶奶也是卓韜最尊敬也最希望去好好孝順的老人。此刻，卓韜把車推進院裏，和往常一樣喊了聲奶奶，就去東邊屋子裏洗澡了，他的任務還有很多：洗完澡炒菜，給奶奶煎藥，做功課，給媽媽洗衣服……他的父親因公務在他很小的時候去世的，所以經濟支柱靠的是他母親。還好他母親在國企的一個小部門做主任，收入也算可以維持一個家庭。

到了晚上6點，母親就到家了，卓韜炒了兩個菜，一家人開始吃飯，老人養了只黑貓，也是個神出鬼沒的動物，只到吃飯的時候，從房檐上跳下來湊熱鬧，吃飯的時候，話題總是圍繞着卓韜，奶奶提問的問題總是那麼幾個：“小濤今天上學有沒有被老師表揚？考試沒，成績怎麼樣？……”奶奶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卓韜在他爸爸在世的時候，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小學時成績非常好。

他學習出現問題，就是在他父親去世后變得越來越跟不上的。對於奶奶的提問，卓韜總是非常配合，總是報喜不報憂，而且有時還編造一些事情，只為奶奶聽了以後感到欣慰。“媽，你多吃點。”卓韜母親給老人夾了一筷子菜，可能也是看兒子太辛苦，不願意老人一直盤問究竟，所以她也經常這麼打斷一下老人。

老人曖曖地答應着，又拿起大湯勺要給卓韜夾大棒骨，“小韜來，吃這個，補鈣的！”沒想到手抖起來，那骨頭從半空砸到湯里，一大片肉湯濺到了卓韜的衣服上，油漬從他衣服的脖子那塊一直延伸到肚臍那。他母親見狀慌忙起身要去拿毛巾，卓韜一下子情緒到了谷底，心想今天是倒霉成雙了，對母親喊了聲：“媽我吃飽了”，就起身走回了自己房間，抽了幾張面紙胡亂擦了一下，抓了把自己的頭髮，心急心煩一下子又起來了，索性走出家門，母親問道：“出去幹嘛？”只聽見卓韜消失得飛快的聲音：“一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