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痕

此後的幾天，四人和鍾曉明互不搭理，因為矛盾存在了太多，卓韜也卸不下面子要去和鍾曉明道歉或溝通。而鍾曉明對他們在心裏也還是戒備着。所以他們之間除了上課時傳傳作業本，見到點個頭相互問好敷衍，也沒有其他交流了。

其實遇到這樣的不和諧，作為高中生的四人，心裏都是覺得彆扭的，本來嘛，大家玩玩個性也就算了，幹嘛搞成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人家都說同學時候的情誼最珍貴呢。

道理歸道理，不過誰都挺要面子的，誰也不願先開口破冰。

這天放學后，鍾父在給櫃枱做木工，沒想到用力過猛，十字螺絲刀的刀口給磨平了。鍾父就讓鍾曉柔去買。鍾母不放心一個女孩子晚上在外面，喊着讓鍾曉明陪護，快去快回。

路上，兄妹倆聊起天來，鍾曉柔先問起來：“哥哥，你對這邊學校的環境，感覺能習慣嗎？”鍾曉明覺得不好意思，想想自己整天考慮自己，這應該是他作為哥哥，先去關心妹妹的一個提問。他趕忙說：“習慣啊，你呢？”說完后，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妹妹聽他這麼說以後，就嘟起了嘴，有點焦慮地說：“我可不太順利，班裏有一個女生，成績不好，她好像每天都化淡妝，穿的裙子也有點短，老師說了她幾次了，但是她也不改。”“哦，這樣的女生，你要遠離一些。”鍾曉明說。

“對啊，我是不想搭理她的。”妹妹麗琴委屈地說，“可是她老是一副對我很熱心的樣子，一會問我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飯，一會問我要不要周末跟她一起去街心公園玩，我不想和她走得太近，可是她老是主動過來……”聽她妹妹這麼說，鍾曉明忽然覺得妹妹遭遇了女無賴，他停下腳步嚴肅地說：“小柔，要是她再糾纏你，你就告訴哥哥，哥哥可以作為家長先去找她談。”鍾曉柔覺得心裏安定了很多，高興地說：“嗯，好的，知道了。”

鍾曉明想了想，又說：“實在不行的話，哥哥我帶你一起去找老師。”曉柔點了點頭。

兄妹倆完成買螺絲刀的任務后，鍾父很滿意地做好了櫃枱。兩人倒是打開了話匣子，在房間裏做着功課後談着學校里的事，妹妹也就知道了鍾曉明的困境。

整理作業本裝書包的時候，兄妹倆就做錯了一件事：鍾曉柔誤把哥哥鍾曉明的英語練習冊放進了自己書包里。

第二天一大早到了班裏，鍾曉明要交作業本，很自然是找不到的了，與此同時鐘曉柔也是發現了哥哥的英語練習冊，她連忙用手機給哥哥打電話，問鍾曉明要不要她現在就去送一下作業本。

鍾曉明想，如果妹妹趕過來的話，肯定來不及上第一節課了，那可不行。想起下午才有英語課，到時老師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對習題，就和妹妹約定了，讓她中午送過來就行。

鍾曉明的高中，中午休息時間是12:00－1:30。於是一個人去食堂吃飯了，而妹妹的休息時間其實要早一些，11：30她就可以午休了，鍾曉明想着自己先去吃飯再回教室接應妹妹，但妹妹曉柔怕耽誤哥哥下午的課，就先出發去給他送練習冊。

食堂里，劉子健和凌樺看見鍾曉明在狼吞虎咽地吃飯，他倆主動嬉皮笑臉坐到了鍾曉明一桌，然後跟他好說歹說的，讓他別對卓韜和鄧逸生氣云云。鍾曉明覺得好氣又好笑，也就想這麼原諒他們算了。沒想到他們話太多了，跟他不停地跟他東拉西扯。

而卓韜卻沒有去在12點時就去食堂，他忙着用手機上網給奶奶買些東西，一直低着頭。12點05分，鍾曉柔倒是到了教室了，一看，教室里就剩卓韜一個人了，就說：“你好，請問鍾曉明在哪裏呢？”卓韜看了眼前的這位清純小姑娘一眼，對她也是有點印象，想起她就是鍾曉明的妹妹，就說：“他去吃飯了。”“哦。”鍾曉柔有些不好意思，她想了想，繼續問：“請問他的座位在哪裏？”卓韜不耐煩地把頭往前一探，表示就是前面這個位置，鍾曉柔立即反應過來，原來這個人就是哥哥說的那個老欺負他的男同學啊。她厭惡了瞪了他一眼，心裏輕哼一聲，把作業本放在鍾曉明的桌上，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室了。卓韜看着她的背影，不滿地咕噥了一句：“沒規矩。”這時，他的訂單也在手機上下好了。於是他感到輕鬆地舒了一口氣，走出教室門去食堂了。而鍾曉柔也給鍾曉明發送了短訊，說已經把本子放在他桌上了。

這個時候，正是南方的秋天，教室的東西方的落地玻璃窗都開着，會形成較強的空氣對流，俗稱“穿堂風”，此刻，刮來一陣風，把鍾曉明桌上英語作業本，吹到了地上，正好落在卓韜的桌子旁邊。

不一會，第一個吃完飯的一個同學進了教室了，她叫湯海鑫，是個胖女孩，做事很馬虎。她看到地上的本子是落在卓韜座位下的，就以為是卓韜的了，她撿起那個本子，因為本子是背面朝上的，她也就一廂情願地認為這就是卓韜的東西了，沒錯，她是對卓韜有些好感的，但是卓韜的好友鄧逸又對她比較有好感——兩個人都算是全班的胖人。

她把本子撿起來後用卓韜桌上的書本壓住，又怕卓韜找不到，所以特地拉出一個角，就離開了。之後，同學們陸陸續續地吃過午飯走回教室了。

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兩人，鍾曉明匆匆走着要回教室去查看妹妹給他送來的作業本，半途遇到了“地中海老高”，老高喊他：“鍾曉明，你到我辦公室來一會。”“哦。”於是鍾曉明就轉身跟去了。老高在辦公室對鍾曉明說：“鍾曉明，你各科表現都很優秀，你要繼續好好努力啊。”“哦……”鍾曉明答應着。“這個學期末，我打算向年級推薦你作為我們班的三好學生，因為你的綜合成績是班裏最高的，而且沒有做錯過事，除了上次張勳老師課上的那件事。”鍾曉明一聽，心裏吃了一驚，於是他立即回復老高說：“謝謝高老師，我一定注意。”心想：幸虧妹妹已經把本子送來了啊。

既然他得到了班主任的提醒，於是決心好好衝刺一下爭取三好學生，當他回到教室，便開始翻看他桌子了，他仔細地翻看了一下桌子，又把手往桌肚裏掏了好幾遍，就是不見那本作業本，此時，上課鈴響了，正好這節也是體育課。於是全體同學都走出教室了。

體育課老師管理方式比較松一些，一般會讓同學選擇一些自己喜歡的項目玩。男生們在操場盡情地踢着足球，劉梓建和凌樺乘熱身的機會，把中午吃飯時鐘曉明的“表現”一一告訴了鄧逸和卓韜，於是他兩就覺得：其實雖然不是好朋友，做個普通的同學應該也行吧。青春期的他們，其實還是很願意交朋友的，尤其卓韜，心想中午還算幫鍾曉明做了件好事呢，心情更加放鬆了。他再次吩咐劉梓健和凌樺，讓他們喊着心事重重的鐘曉明一起過去踢球。

鍾曉明可一點心思也沒有，急急忙忙給妹妹鍾曉柔發短訊，問她把英語練習冊放哪裏了。短訊很快就回復了：哥哥，我是放在你桌上很顯眼的地方，你沒有看到嗎？鍾曉明看到這條短訊也傻眼了，對這件怪事感到有些憂心起來。

此時卓韜四人的眼光不停地掃向鍾曉明，但是突然在他們的視野里，出現了牧雲和阮暉，只見她們走向低頭坐看手機的鐘曉明。

她們是要和他談話的。阮暉看鐘曉明一臉凝重，便問道：“出什麼事了嗎？”鍾曉明見到阮暉，就把這次英語練習冊失蹤的事告訴了阮暉，當然，聽着的人還有牧雲。

牧雲遠遠地看着卓韜的目光不停地掃向這邊，心裏認為他一定還想在鍾曉明這尋釁滋事。又聽到鍾曉明說了件這麼奇怪的事，不免很自然開始懷疑起卓韜來，心想很可能就是卓韜自己又藏了鍾曉明的作業本，因為他中午的時候走得很晚啊，是很有可能做這件事的。不行，一定要告訴鍾曉明關於上次作業本的事，然後他們要一起去問卓韜，讓他當面掏書包。

牧雲把手機里的視頻給鍾曉明看，鍾曉明臉色都變了，一會紅一會青的。是啊，他能不氣憤嗎，因為上次劉梓建是跟自己說的他可是意外才發現落在了座位下面的，他是在欺騙他啊，他們幾個人在一遍遍地害他啊！他又想起中午班主任跟他私聊的那番話——要拿三好學生。

是的，不能在迴避了，也不能再沉默了，今天必須找四人派說個明白。於是他那雙憤怒的眼睛遠遠盯着卓韜放出怒火。卓韜遠遠看著鐘曉明，一開始還以為鍾曉明在對自己表達謝意。等到鍾曉明和阮暉走近以後，才發現這三個人表情不同尋常，於是好奇地問道：“怎麼了，你們有什麼事找我么？”牧雲從喉嚨里哼了一聲，很直接地問：“你把鍾曉明的英語作業本放哪了？”卓韜一聽這話，覺得很奇怪，便說：“他的作業本我怎麼知道，問他自己的妹妹唄，中午他妹妹不是來過嗎？”

阮暉眼睛掃了一下卓韜，說：“他妹妹說把作業本放在他桌子上了，可是鍾曉明找了很久沒找到。他妹妹說，是你讓她放桌上的，所以你是最後一個見到那個作業本的人。”“哦”，卓韜答應道，心裏已經有點不高興了，牧雲要怎麼嚷隨便，他認為她本來就聒噪，可是這會幹嘛連自己有些好感的阮暉也要幫着鍾曉明說話，於是口氣也開始不耐煩起來：“看到了又怎麼樣，我不知道，自己再找一遍吧。”說著要轉身離開。

牧雲心想：“別想溜，肯定在你那！”一個箭步衝到卓韜前面擋住他，說：“我們懷疑是你拿了他的本子作弄他。”卓韜桀驁慣了，才不想跟牧雲多啰嗦，道：“別擋着我好吧。”“卓韜！”阮暉喊道，也走到卓韜跟前說：“如果你沒拿，就證明給我們看吧。”她的眼睛盯住卓韜有一種威懾力，搞得他不太好意思了，說道：“好吧，本子肯定不在我那，我可以把書包掏空給你看。”當他走到表情鎮定的鐘曉明身邊時，又對鍾曉明側過半張臉，接著說：“除非有人想要陷害我，哼。”然後大步向教室走去。鍾曉明聽到他的口吻，心裏也動搖了一下，心想是不是誤會了他，可是一想到那個視頻，覺得還是不能相信他。這時牧雲又說：“走，我們一起去看看，就算不是他拿的，也應該找到一些線索的。”其他兩人都覺得有道理，於是，四個人提前上樓去翻書包了。

到了卓韜座位旁邊，卓韜一回頭看到三人已經跟來了，無奈說道：“我的書包，可以掏給你們看。”於是把書包抽出，一倒，又用力一甩手丟開空書包表示氣憤，再把書撥開，道：“你們自己看吧！”阮暉拉拉牧雲的手說：“算了，他都這樣了，應該不是他拿的。”鍾曉明也是點點頭表示同意。但是牧雲是個越到關鍵時刻越不鬆懈的人，而且既然這是她的建議，肯定要好好去執行，從更深層的原因來說，她想給鍾曉明一個好印象。因此她真的就一本本認認真真地翻起來，作業本也是有個人成績的，其實牧雲這麼做也有點侵犯卓韜私隱了。

桌上被翻得一片狼藉，卓韜也很不耐煩了，阮暉拉着牧雲想離開，鍾曉明也準備好給卓韜道歉了，此時不甘示弱的牧雲看着書桌上本來的堆放整齊的書，道：“等等，這裏還沒看呢。”卓韜哼了一下，表示隨便。牧雲就去翻了起來，眼睛尖利，瞄到了那一本伸出來的一角，感覺非常熟悉，拉出來一看，這本子上不就是赫然寫着鍾曉明的名字嗎？

空氣，頓時就僵硬了。

牧雲像個勝利者一樣帶着輕蔑的笑容把本子湊給卓韜看，卓韜也怔住了，“這……這……”他顫抖着說不出話，心裏覺得又驚又氣。牧雲說：“還想抵賴？”阮暉看卓韜那張一向酷酷的表情露出真實的委屈而吃驚的表情，覺得此事可能不是牧雲所想的那樣，就制止牧雲說：“別先這麼說，可能有什麼搞錯的地方吧。”她便態度和藹地問起卓韜：“卓韜，你仔細想想，這本子，誰又拿走過嗎？”卓韜說：“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會在我這的，我只是讓鍾曉明的妹妹直接放到他的桌上的。

牧雲搶說道：“阮暉，別為他說好話了，不是他還有誰？明擺着就是他！”

此時，體育課的下課鈴已經打響完畢，鍾曉明原本一直在聽着，可是想起一連串最近發生的事情，也覺得非常鬧心了，這時他也忍不住回應卓韜說：“我妹妹確實是放在桌上了，可是，她走的時候，教室里只有你一個人了，除了你拿還有誰？”伴隨着這句話，下了體育課的同學們紛紛回到教室，有點驚訝地看着這僵持的四個人。

卓韜真是有點着急了，本來正在收拾那一狼藉的書桌的手停下來，把書包猛地向書桌一砸：“你們憑什麼在這冤枉人？有什麼證據嗎？”牧雲說：“證據是嗎？有啊，”她邊說邊打開手機，此時阮暉想要制止她去打開視頻：“小雲，不要。”要去擋住她，牧雲不理她，甩開她的手，很快地打開視頻播放按鈕，把手機送到卓韜鼻子跟前說：“你看呀！”

卓韜看到了那天他示意劉梓建藏起鍾曉明的練習冊的那一幕，他又驚訝，又氣憤，驚訝的是，沒想到牧雲這個長相不起眼的聒噪女生居然能做出這麼機靈的事；氣憤的是，這件不光彩的被傳出去就是“陷害同學”的視頻，傳出去怎麼辦，自己的名譽也會毀掉的。

是的，名譽估計是保不住了，因為在場同班同學已經超過一半了，眼尖的同學都看到了那段視頻。

此時四人中的其他三人其實到了教室有一會了，看到這一幕呆住的劉梓建突然醒悟過來，覺得很不忍，趕忙撥開前面幾個擋着的同學，對大家說：“卓韜沒有叫我這麼做，是我自己有點看不順眼鍾曉明這小子，所以才故意扣下他的本子的。你們要怪就怪我吧。”阮暉感覺這已經越來越亂了，看看時間也快到英語課了，於是她對大家說：“快上課了，沒什麼事的，大家先回座位吧。”於是，人都陸陸續續回到自己的座位。

人群散去，卓韜其中幾個同學見到了那視頻的同學，一邊相互交頭接耳，一邊用眼睛乜自己，看了好幾組，都那樣，他也有些受不了了，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種指指點點呢，一個面紅耳赤的憋氣，讓他突然站起來，帶着憤懣的步伐一言不發地走出教室，走過鍾曉明身邊時，鍾曉明也注意到了他的氣憤和委屈。

上課鈴響了，英語老師開始講課，卓韜的座位沒有人。

阮暉看看那個空着的座位，心裏也有點不是滋味，她用目光看看牧雲，牧雲卻還是一副“他活該”的樣子，再看看鐘曉明，鍾曉明那面無表情的眼睛也流露出一絲憂鬱，他在為卓韜名譽遭到破壞感到不幸，也在為這同學關係感到無奈。

同學關係本來要轉好，卻因為之前的撒謊被揭穿以及之後偶然造成的誤會，向相反方向而去，越來越惡化了。而造成這次誤會的那位胖女生湯海鑫，看到這樣的場面更是不敢出來承認。如此一來，他們之間的誤會，還能解開嗎？牧雲激化的矛盾，已經讓卓韜心裏萌生了報復的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