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大哥與謝小弟
逝去的不再回來,唯有把握現在,才能着眼未來。
謝淮安不太相信這個道理,畢竟這是一個修行的世界,充斥着無限的可能性。
但他也更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把握現在,把握現在,才有機會改變過去。
將過去變成未來的一部分,這是他的道,也是他的信念。
而所有的道和信念,全都寄託他的劍上。
…………
“咚、咚”
聲音響起之前他就已經睜開了眼睛。
因為要等送貨的緣故,他修鍊的並沒有太過投入。
手掌覆上,石門緩緩抬升,可他並沒有見到青琉璃口中的“人”。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隻猴子,一隻渾身雪白毛髮覆體,斜挎着一個小包,正在撓自己屁股的猴子。
這隻站立着有一米多高的猴子實在稱不上一聲“小”。
主人家的出現沒也有讓它對自己的行為做出更正,後者極為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大搖大擺的穿過了光幕。
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為了防止出現什麼自己解決不了的狀況,謝淮安忍住了衝動,跟着它轉進了洞府。
“嘖……”
這隻猴子左右掃視了兩眼,嘴裏發出了一聲不屑的感嘆。
轉過猴頭,謝淮安看見了猴臉上極為擬人化的表情。
他本來應該做些什麼,或者至少也該說些什麼,可這個表情沒來由的就讓他產生了羞愧的情緒。
謝淮安瞬間就察覺到不對,問己為何於心中自斬,下一刻就擺脫了那種情緒。
眼中已經帶上了警惕,聲音也變得謹慎:“前輩到底是何人?”
以他現在的劍心,竟然還能在這般不知覺中被人一眼奪去心神,眼前之猴,絕非尋常。
要是換做別的地方,面對這樣的強者,自己恐怕跑都跑不掉。
但這裏是崑崙,有兩位握道坐鎮,謝淮安不相信這隻猴子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什麼事情。
後者回過猴頭,沒有搭理他,自顧自的走向了石床。
然後從小包里掏出了一套被褥,極為熟練的鋪了上去,動作行雲流水。
“我叫白小緣,我吃點虧,你叫我一聲白大哥就行”。
謝淮安第一反應就是“靈科院不是說沒有可以修行的動物嗎?”
第二個想到的是“我叫的大哥,你吃的什麼虧?”
不過後者也沒有在意他的意思,鋪好了被褥沒有多做停留,在石桌上放了一套茶具之後就走出了洞府。
謝淮安不自覺的就跟在了它的身後。
待得走出門口四步之後,猴子轉過了身體,看不出多少粗糙的猴臉上滿是打量。
“玄龍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你也不比那老婆娘差了”。
謝淮安瞬間就喚醒了盤安的回憶,脫口而出:“您是玄龍的大哥?”
白小緣對他的反應很滿意:“不錯,我是他大哥,想必你也猜到了,我便是這昆崙山的脈靈”。
關於脈靈的種種描述迴響在腦海,謝淮安看着眼前的這位前輩,生出了瞭然的感覺。
怪不得一眼就可以牽引自己的劍心,如果是昆崙山的脈靈的話,現在說不定已經擁有了握道的能力。
“前輩身份如此尊貴,怎麼也做這外送的業務?”
他很疑惑,怎麼現在像脈靈這種事,已經可以隨意暴露了嗎?
白小緣一聽這個就來氣:“還不是因為你小子搞出來的破事。
老子睡得正香呢就被蘇婆娘吵醒了,說你現在缺少修鍊地點,也缺少指導老師,非要叫我過來指點指點你,說什麼促進書院友誼之類的”。
謝淮安現在一聽到指點兩個字就頭疼。
白大哥說的還是太文雅了,也太婉轉了一點。
按照洛長河口中對蘇玉清的描述,對方一定是說能怎麼揍就怎麼揍。
“行了,多餘的你也應該明白,我不好說多。
你今晚九點到院門跟前來就是了,那小姑娘不用等了,她睡一覺就會以為已經帶你去過了。
那個小哥現在還昏迷着,我得趕快把東西給人家送還過去”。
“白大哥要是真想見我,直接來就是了,這山上又沒人擋得住你,您這又是何必呢?”
謝淮安的頭更疼了。
“你小子不懂,我要是直接出現在你面前,那你肯定是納頭就拜,我怎麼能看出你是個怎麼樣的人?怎麼把握指點力度?”
“這類生物的腦迴路都是如此奇葩的嗎?他哪裏來的自信?”
謝淮安一時間也有些無語。
只是思索了一會他還是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了一小壺刻着“洛”字的祁連山泉。
“初次見面,也沒什麼好送給白大哥的,這是我冒着生命危險從院長床底下偷出來的一壺山泉,白大哥不要嫌棄,還要感謝白大哥的用心指點”。
“哎!
你我兄弟還用的着這般客氣,你快把這拿回去”,說著將酒壺伸到了謝淮安眼前。
感受着自己手裏的空空蕩蕩,謝淮安只能在心裏感嘆:“我這還沒有開始呢,這猴子就已經把流程走到了最後,真是快啊!”
“白大哥說笑了,你我兄弟之情豈是這般外物可以衡量的,在我手裏和在您手裏,沒什麼兩樣。
況且我也不懂得喝酒,這壺山泉放在我這裏也是明珠蒙塵”。
話既然說到這份上了,白小緣對這個小弟很滿意,乾脆連剩下的流程也免了。
酒壺消失在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盞小鴨子樣子的掛燈,隨手一扔扔到了橫木之上。
“行,那我就不跟謝小弟客氣了,沒想到你口味還挺獨特,那就今晚見了”。
話音落下,猴已經消失在風中。
現場只剩下凌亂的謝小弟。
他是怎麼也沒有想到青琉璃給他選了一個這種風格的掛燈。
雖然這隻丑黃丑黃的鴨子怎麼看怎麼晃眼,但現在也不好再換,他也只能咬着牙認了。
唉!
現在回想一下,他謝某人今天認的東西實在是有點多了。
難道今天是他的倒霉日?
…………
…………
在昆崙山中,距離這個詞對於白小緣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發生時間上的變化,他的面前就從謝淮安變成了快遞小哥。
在對小哥動用了一點小手段之後,他又站到了天池邊緣,拿起了自己的釣竿。
“我說這天池裏面不就那幾個小傢伙嗎,一條魚也沒有,你怎麼整天釣的這麼起勁”,白小緣左右鼓動了一下自己的腮幫子,對着蘇玉清吐槽。
“那你為什麼還要學我?”
“老子這不是沒你境界高嗎,自然得向你學習”。
“老離的境界比我還高呢,怎麼不見你學他?”
“他有個屁的的境界,只是能打罷了,光能打有用嗎,他又不能殺穿魔界?”
當然白小緣也就是這麼一說。
因為劍聖很特殊,能打就是他的境界,他有多能打就有多高的境界,只是這種東西他真的學不來。
“這方天池代表着崑崙,我在這裏釣魚,釣的是崑崙的變化,你受天地青睞,缺少一些經歷,暫時還看不到這種變化,要耐心一點”。
白小緣覺得這個人很有病:“你和一隻猴子講耐心?”
蘇玉清的眼眸就那般隨意瞥了過來:“那我和你講講拳頭”。
她用的是陳述的語氣,代表話出口就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所以白小緣立馬就安靜了下來。
因為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將影響他要修養的時間。
“我今天晚上還得指點我的謝小弟呢”,話音已經恢復了人前的文雅。
蘇玉清看着平靜的湖面,輕輕點頭:“放心,以你的自愈能力,在那之前就可以恢復”。
白小緣目瞪口呆,這怎麼就一下子就落到還要激發我自愈能力的地步呢?
你是不是想殺猴?
他霎時間覺得嗓子有些不舒服:“咳咳,話說小趙那孩子已經接過了莫兄弟的衣缽了吧”。
提起這件事,蘇玉清臉上終於稱得上泛出了一絲笑意。
“是啊!也算是了卻了雅兒的一樁遺憾”。
這抹笑意又看的白小緣有些心疼。
鬼地終究是由她所開闢,那件事之後,蘇玉雅雖然說不怪她,但母親二字,她已經二十年沒有聽到了。
“那你準備怎麼培養她?授予她新的‘三絕’名號?”
蘇玉清很奇怪的看了它一眼:“當然不會,她現在還稱不上三絕”。
作為一路陪伴蘇玉清成長到現在的白小緣,很清楚她的性子。
這個女人分明是想的,而且崑崙書院也的確需要這麼一面新的旗幟。
還不待它疑惑的詢問,後者已經接着開口。
“刀道方面我沒什麼好說的,她已經有了資格,但人品和樂器嘛,接下來我準備好好訓練一下她,爭取儘快能拿的出手”。
好一個“儘快能拿得出手”,真是熟悉的話語,熟悉的語氣。
當年她將自己從種神一路毆打到尋道圓滿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心中為小姑娘鳴着不平,想像着着後者即將面對的痛苦,白小緣不由得感慨:“真是辛苦你了,老蘇”。
情真意切,蘇玉清能感受到這句話里的真情流露,當即決定待會下手輕一點。
“哎!
自己還是太善良了,也太心軟了”。
一時間一人一猴,各有各的悲傷,也各有各的感動。
微風拂過,池邊並坐,竟是說不出的和諧,人與自然。
…………
趙絲華很開心,她今天尋得了圓滿,師娘的、自己的,還有仰天笑的。
人生擁有的第一把名器就是自己的成道之器,這是劍聖也羨慕不來的好運。
當然當她看到回執單上大大的同意二字時就更開心了,因為可以單純的將那個姓安的當作恩人對待。
既然能得到院長的同意,對方的來歷顯然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看來是自己以貌取人了,那人就真長那個樣子,真實的天才果然都是有缺憾的。
唉,她不禁有些惋惜。
…………
人都是如此,可以憐人,也可自憐。
但此刻的謝淮安沒有選擇的權力,他只能被迫自憐。
哎!
他謝某人為祁連背負了太多。
也不敢嘗試現在下山,只能去繼續修行,讓靈力的流淌撫平自己的心緒。
謝淮安的“世界”並不是咋瓦魯多,它對別人產生影響的同時,也不能免除對自己的影響。
它不能阻礙時間的向前,至少現在無力挽回,所以很快就來到了晚上九點。
謝淮安如約來到了崑崙書院的院門前,雖然不是書院弟子,但或許是有白小緣關照,他一路也沒有遇到什麼陣法。
跟祁連書院以石碑劃分界限不同,崑崙書院的院門很正常,就是石做的高柱撐起的匾額。
不正常的是匾額中“崑崙書院”四個大字上方掛着的黑色小鍾。
看到這個鐘的瞬間謝淮安下意識的開啟了“世界”視野,然後整個人就被拉到了一個淡藍色的空間之中。
下一刻就看見了自己的白大哥。
對方猴臉隱藏在一片光芒之中,看不真切。只是渾身上下遮掩不住的白毛暴露了他。
“你就是那個來砸場子的人?”
響起的是一個謝淮安聽過的童音,只是不再那般機械。
一個小小的身影自白小緣頭頂的光芒中飛出,停在了謝淮安得眼前。
這是個看起來是白白胖胖小男孩,雙手叉腰,只有九寸大小,頭上扎着一個衝天揪,身上是一件紅肚兜罩體,老氣橫秋的樣子倒是可愛異常。
謝淮安有經驗,立馬就猜出了這位的身份,他不敢怠慢。
“前輩誤會了,在下只是受人之託,實在沒有砸場子的意思,這書院有前輩坐鎮,晚輩這小小的修為哪敢造次”。
“嗯?
看來你認出我了,眼力倒是不錯,你說的沒錯,崑崙書院有我坐鎮,就是握道親臨也不敢造次”。
“前輩是天地人合力造就的瑰寶,理當有此偉力”,因為不是自己的臉,所以話說起來也是格外真誠。
對面的胖小子得意的一點頭,讚許的看着他:“嗯,年輕人還是不錯的,我相信你沒有那個意思,以後有事在這昆崙山喊一聲‘太始大哥’,我罩着你”。
“那就多謝前輩庇佑了”。
“唉!那裏那…………”
“咳,小太始啊,他今天主要過來是要受我指點的,還是給我們兩個留一些空間吧”,卻是看不下去的白小緣開口了。
謝淮安雖然從始至終表明沒有砸場子的想法,但沒有否認他砸場子的性質,也就哄哄這臭屁的小孩子了。
“切,沒勁,那我先走了,記得叫我啊!”
謝小弟當然是有問必應,臉上掛笑:
“一定”。